第一百零六章 粗鄙之人

  好不容易折腾了半天，黄泉才梳妆完毕，勉强提着笑容跟着小茵和小杏去晓月亭。
  一路穿过宫殿，沿路景色大有不同。
  三步一景，五步一色，美景应接不暇，这里亭台楼阁众多，长廊曲折，小溪流动，假山林立，鲜花怒放，水池瀑布，锦鲤活跃，鸟语阵阵，动静结合，相得益彰。
  而穿越园林时，云雾萦绕，宛如走在仙界一样。
  就这样兜兜转转走了许久，才听到小杏说快到了，说着，她领着黄泉走过一个幽静的房间，穿过圆门山时，上面题诗曰：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小杏听黄泉小声念着这诗句，便笑着解释说：“这是间雪书房，国王陛下常在这里看书，这首诗便是他题的。”
  “不错嘛，文采斐然。”黄泉不懂这些，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字也很好看。”
  小茵嘻嘻笑道：“公子错了，这首诗不是陛下作的，是一位叫李白的诗人所作，陛下喜欢，就将它题在墙上了。”
  “哦，原来是这样。”黄泉瘪了瘪嘴巴，看来这个国王跟姬正一样，也是个酸溜溜的书呆子。
  “过了间雪书房，马上就到晓月亭啦。”小杏在前面领路。
  路上碰到了其他护卫或者侍女，看到她们几个，或是半跪行礼，或是敛衽而拜，对他们毕恭毕敬。
  不管是穿着盔甲的护卫还是穿着白色衣裳的侍女，他们身材十分高挑，皮肤白皙，黑色的长发十分柔顺，露出两只尖尖的耳朵，而他们的眼睛特别怪异，眼珠子是绿色的，不同一般人。
  黄泉摸了摸下巴，心里暗忖：这个地方不错嘛，有如人间仙境，比老头那几个山头好多了，要是能长住这里就好了。
  “看来两位姐姐地位不低啊。”黄泉笑嘻嘻地说。
  “哪有，我们只是沾了公主的光而已。”小杏笑得很开心。
  “我什么时候也可以沾沾你们公主的光啊？”黄泉冲姐妹俩眨眨眼，脸上露出戏谑的笑意，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
  “公子说笑了，陛下和公主都视公子为贵宾，地位尊崇，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比。”小茵道。
  几人正说着话，不知不觉晓月亭就在眼前。
  这个驾霄亭于四古松间，以八根精美的玉石作柱，比一般亭宇大得多，屋宇平整，琉璃瓦层叠，映射出一种奇异的瑰美，云雾飘摇当中，颇有挟飞仙溯紫清之意。
  此时，黄泉才知道他们现在处于众山之巅，看山里，山风呼啸，薄雾弥漫，山下的建筑群隐约可见，眺望远方，满山苍翠，大大小小的山峰座座相连，不计其数。
  亭上题诗曰：百遍清游未拟还，孤亭好在云水间。
  黄泉看到这诗直挠头，实在看不懂这什么意思，不过看到碧落和黄莲早已坐在亭内等着他，心情就高兴，开心地冲他们笑了。
  “这是羽栾国王，这是羽蔷公主，还有羽枫皇子。”小杏小声在黄泉耳边说，她说话时声音软糯无比，酥软了黄泉的心，全身软趴趴伏在桌上，旁的全看不见听不见。
  碧落可没想到黄泉这么没出息，人家只是轻言轻语，他就抵挡不了，说出去真是丢人，当即咳了咳，非常严肃地说：“羽栾国王等你很久了。”
  “等我，做什么？”黄泉茫然看着碧落。
  “就是瞧瞧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今天这么一看，不外如是。”羽蔷说着，冷笑一声，“看来父王您将他夸得太过了。”
  “我就是我，普通人一个，莫非你以为我长三头六臂了……”黄泉只觉莫名其妙：这女孩长得很漂亮也很有气质，说话也像黄莺般好听，可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的吗？再说了，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就算你是什么公主，也没有必要讥笑我吧，我还觉得你像一只鸟呢。
  “什么，你觉得我像鸟？”羽蔷愤然站起来，纤纤玉手指着黄泉的鼻子，眼睛瞪得圆圆的，如果可以的话，她要生吞活剥了这个无礼的山野小子。
  “哎呦，不错哦，还会读心术。”黄泉丝毫不介意，还冲碧落笑了出来，“真是厉害，我想什么她都知道。”
  “这本就是羽人族的特长，能读人心。”碧落明面上是对羽蔷公主的赞扬，可她话里带着些反讥的意思。只因她确实也觉得羽蔷无礼在先，再怎么说黄泉不如她所想的那样，也不能就这么直白说出来啊，不知道这样很伤人家的自尊吗？虽然这个黄泉毫无底线可言，脸皮厚得无人能敌，不过也不能这么随便说说人家的吧。在碧落心里，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有资格不爽黄泉，那只能是她自己。
  “哼，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夫唱……”羽蔷本就是心胸狭窄之人，内心敏感得很，哪里听不出碧落话中带着的讥讽，她是绝对不肯吃亏之人，被人这么嘲讽，必定要嘲讽回去，可她还想说下去，就被羽栾轻声打断了：“蔷儿，休得无礼，他们都是羽人国的贵客，岂能怠慢。”他说话慢条斯理，却自有一股威严，羽蔷不得不听。
  “姐，人家初来咋到，你就让一让人家嘛。”羽枫冲羽蔷眨眨眼，挤眉弄眼逗她发笑。
  羽蔷这才消了气。
  “大姐姐笑起来很好看哦。”黄莲指着羽蔷说，脸上笑开了花。
  羽蔷一听黄莲这么说，心中更是得意，对黄泉说：“看在你弟弟这么可爱和这么会夸人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黄泉觉得很无语，怎么到了最后反而成了他的错？还需要得到她的原谅，这到底什么天理，难道真是旁人所说的那样，长得丑也是一种罪？而且黄泉自问长得不丑啊。
  “我屮艸芔茻。……”如果不是碧落在旁看着，黄泉必定会给这个无礼骄傲的女子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黄泉小先生，莫要生气，蔷儿就是这样，心直口快，希望你不要见怪。”羽栾看黄泉还没有消气，便劝道。
  “我哪敢啊，我只是个出身低微的野小子，怎配和公主相提并论。”黄泉笑着道。
  “哼，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羽蔷听黄泉这话蛮受用的，她还没反应过来黄泉也是在暗讽她。
  “黄泉小先生说笑。”羽栾哪有听不出黄泉心里不忿，他知道是羽蔷不对，可又不能当着客人的颜面责罚她，这孩子实在是要面子，真这么做了，她也会疯狂报复的，倒不如和稀泥，将这件事略过去，他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您的老师还好吗？”
  堂堂羽人国国王对待黄泉这么客气，说话时神态恭敬，绝不像做戏，让碧落心里惊讶无比：这个黄泉要比她所想的来历还要厉害得多，他身后的人必定非常非常厉害，才会这么万人敬仰，从蛮族到妖族到泽精国王再到羽人族，每个首领都对他和黄莲毕恭毕敬，黄泉身后的那个人要不是惊天动地之辈那真的见鬼了。
  碧落一时间想不出这人到底是谁，如今听羽栾这么问，立即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侧着耳朵凝神静听，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然而碧落马上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因为羽栾竟然说了一句：“黄泉先生肯定很饿了，我们边吃边聊好吗？”
  一群侍女开始排着队上菜，黄泉和黄莲两个人的眼睛同时发亮，直直盯着那些宫女手上的菜碟子，眼里只有那香喷喷的饭菜，哪还管得了别人问什么。
  民以食为天，黄泉不止一次向碧落这么说过，而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只要有得吃，让这两人做什么都可以。
  碧落本来还指望羽栾能问出什么，可一安排他们兄弟俩上饭桌，那真的什么都问不了，碧落自己是完全放弃了，默默吃起那翡翠白玉粥。
  果然，黄泉不管上桌的是什么菜，通通往碗里倒，再猛地往嘴里扒，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没有老师啊。”
  羽蔷看黄泉和黄莲那吃饭时风卷残云的速度，简直惊呆了：这俩兄弟是饿鬼投胎吗？吃得这么急，难道不怕噎着吗？
  羽枫看着这一大桌精美的菜肴被这兄弟俩像猪拱白菜般吃掉，心里在滴血：这金风玉露一相逢，是羽人一大早就起来去采集桂花树上的第一滴露水，辛辛苦苦采集大早上，就只有这么一小碟，用来煮那香软的糯米小圆子，才煮出来那么个甘洌香甜的味道，还有那金黄色的香甜芒果，那是羽人国的花匠特意栽培的，在这个春天时节非常少有，一次也只有两三个，珍贵异常，这俩兄弟竟然不细细咀嚼一番，一口吞了下去……
  “牛嚼牡丹，牛嚼牡丹……”羽枫不住摇头，神情忧伤极了。
  碧落将头埋得更低了，默默夹起菜吃，一副我不认识他们的样子，势要和他们划清界线。
  忽然听到黄莲清脆的声音：“姐姐，这个给你。”
  碧落抬头看，原来是黄莲夹了一根芦笋给她，碧落尴尬接了过去，对着羽栾三人露出不失礼貌的笑容：“吃饭吃饭。”
  羽栾饶有趣味地看着黄泉兄弟，这两人毫不做作，真是太对他胃口了。
  “老伯伯，你们不吃吗？”黄莲一边往嘴里同时塞了好几块桂花糕一边问羽栾，他问话之时还有几粒糕点喷在了桌上，他竟不介意，又捡起来放回嘴里，吧唧吧唧吃起来。
  “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羽枫看到了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这两人真是传说中那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的弟子吗？怎么看都不像啊。
  羽蔷咋舌的程度丝毫不差于她的弟弟，就差没跳出来了：“全都被你们俩吃完了，我们吃什么？”
  “我们不饿。”羽栾颇有长者之风，乐呵呵看着这吃得津津有味的兄弟俩，“不够我再叫御厨添一些。”
  “够了，这些够了，吃不完会浪费的。”黄泉说着话之际，一口气往嘴里倒了一碗粥。
  “我的翡翠白玉羹……”羽枫捂住眼睛，心疼得不敢再看。
  黄泉却不管他，继续吃吃吃，在这方面，黄泉自诩不会输于他人。
  “怎么能不够，这一大桌二十八道早点，几乎都是被你们兄弟俩干掉的，我们连筷子都还没来得及拿呢。”羽蔷倒从没有遇到过像他兄弟这般的活宝，想得深一些，也觉得他们俩有点意思，起码就丝毫不浪费，连碟子里的汤汁水都要喝得干干净净。
  “说起来，我与令师尊也很久没见过了，不知他老人家是否还记得我？”羽栾微笑看着黄泉和黄莲，就好像看着他的孩子一样。
  “我家里没有你说的老师啊，就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婆。”黄泉始终不明白羽栾说的到底是谁。
  “那就是他老人家了。”羽栾缓缓说道。
  “他，老头吗？”黄泉说完，重重放下筷子，此时桌上全部的菜肴已经全部被他和黄莲清扫干净了，甚是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
  “就是他。”羽栾道。
  “可我没听他提起过你。”黄泉仰着脑袋，似乎在用力地回忆。
  “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羽栾微微叹气，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便过了一百多年，人生还有多少个一百多年呢？
  “一百多年？”黄泉挠挠头，这倒是费神，“老头记忆力差得很，他不记得也很正常。”
  “是啊，当你有幸得到他随手指点了一下，他老人家不记得也很正常。”羽栾不无感慨地说。
  “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咯。”黄泉大大咧咧地说。
  “不敢当不敢当，我哪有这个荣幸成为……”羽栾还在谦虚，就被黄泉打断了，“就这么说定了，羽栾师兄，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很久了，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很久了·，今儿早上起床时我就耐不住，想一问个究竟，你也别怪我这么着急，因为这的确是事关我的人生大事，不能含糊对待。”
  众人听他说得这么严肃认真，以为他要问什么大问题，个个屏住呼吸，凝神以待。
  “问吧，我知无不言。”羽栾认真看着黄泉。
  “我想拉屎了，这宿便不清，很难受，可我的确不知厕所在哪里。”黄泉一本正经地说完，脸上那人畜无害的样子写满了真诚两个字。
  碧落本来以为黄泉难得认真一回，才刚想夸奖他，没想到他居然问的是这么个问题，默默地拿起了一个碟子遮住自己的脸。
  羽蔷本来还很期待他会问什么问题的，结果一听到是这个，翻了翻白眼。
  羽枫则不断碎碎念：“粗鄙之人，粗鄙之人……”
  黄泉耳朵尖得很，怎会听不到羽枫在吐槽他，嘿嘿一笑：“想必我这个师侄是不用拉……”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碧落狠狠踹了一脚，跟着听到她呵斥：“快去，不要在这里废话。”
  “自然是有的，小杏，你带黄泉师弟去。”羽栾转头吩咐小杏，后者低着头，小声应是。
  “好咧好咧。”黄泉嘻嘻哈哈道，他脸皮厚得很，施施然站起来，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对羽栾说，“师兄，暂时告别一会儿，待会儿见。”
  “去吧去吧。”碧落“嫌弃”地对黄泉挥手。
  “黄小莲，你去不去？”黄泉刚转过身，突然回过头问黄莲。
  “我不去，我也有问题要问老伯伯。”黄莲抬头看着哥哥。
  “哦，好吧。”黄泉摸着下巴，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跟着小杏走，没走多远，就听到黄莲问：“老伯伯，你说你一百多年前见过爷爷，那你现在多大了？我看你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年纪，年轻得很啊，不像两百多岁的人呢？那么这位姐姐和哥哥年纪也很大咯？姐姐一百岁哥哥九十岁？我想问你们是怎么保持青春的秘诀是什么？一两百岁还不老，这皮肤还很细腻，一点也不松弛，你们是怎么保养的，我要学习学习，替碧落姐姐保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