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安乐死
已经陷入昏睡的茉莉,在此刻,居然颤颤巍巍的睁开双眼,像感受到了这屋里终于出现她一直倔强等待的那个人。
看到女人睁眼,茉莉母亲高兴的像个小孩子直拍掌,“我的宝贝女儿,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身子感觉怎么样?饿不饿呀?娘去给你煮碗面……”
茉莉醒来,一直守在床边的娘说的话抵不过站在门口,看起来十分狼狈,眼里又百感交集的师敬昆。
她知道,他没有食言,她终于等到了。
茉莉一直不言语,看着某个地方一动不动,茉莉的姐姐第一个顺着茉莉看去的眼神转向门口的方向,师敬昆紧皱的眉头,快要捏死一只蚊子了。
茉莉的母亲看到师敬昆这个样子出现在这里,不由得吓了一跳。这可是堂堂东方银行的太子爷,谁都不敢猜想他刚才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少爷?”
茉莉的姐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哪怕现在他就站在这里。
同样,师敬昆的眼里除了茉莉,谁说话的声音也自动被他屏蔽。
茉莉的母亲从地上站了起来,师敬昆像是被摆控的机器人,每一步向前的迈步都异常沉重。
床上病恹恹的美人眼里盘旋着热泪,终于用尽所有的力气,为他挤出了一丝笑容。
他单膝跪在床边,小心握起茉莉探出被子里,白皙而又冰冷的小手。
“我来了。”
当感受到茉莉体温的这一刻,他的心像瞬间被千万次的蹂躏,他以为他会坚强,但看到茉莉弯起苍白的嘴唇,师敬昆建立起的心理防线,尽数崩塌。
茉莉的眼神温柔的像没有波澜的湖水,“我知道,你答应过我的,所以我……我终于等到了。”
她很疲惫,每一个咬字听起来都那么费力,师敬昆强忍着自己不掉下眼泪,把茉莉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当然会来了,只不过……我把给你准备的礼物弄丢了,你不会怪我吧?”
茉莉强撑着疲意,轻摇头,“什么礼物,都……都没有你重要,你……你…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看到茉莉连说话都这么辛苦,师敬昆的心疼,都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另只手覆在茉莉的额头上,用手指爱怜的来回抚摸,把头凑的近了些,“傻瓜,你应该怪我的,要不是我粗心大意,就不会把礼物弄丢,要是我早一天订机票,就能多陪你一天,就……就不会……”
师敬昆懊悔的把头垂低,茉莉看到,摸着他的脸颊,焦急又心疼的看着他,“不……不许……不许哭,要笑……笑着,我才放心。”
“笑”这个字,茉莉用了很大的劲,除去家人,师敬昆是她最大的牵挂,和不舍,如果不是为了在她生日的这一天等到他,茉莉知道,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这个约定,她不会坚持到现在。
在他们消费能力以内的诊断郎中,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几乎已经全部关门,就算能敲的开的,也悉数婉拒。茉莉的病症,几乎所有的郎中都知道一二,那是不治之症,无药可医,能活到现在,都算得上医学上的奇迹,更别说要救她,就算大罗神仙来了,都束手无策。冒着这么大雨白跑一趟,没有一个郎中愿意这么做。
茉莉的父亲,几十年如一日的守着家里唯一供应来源的小面馆,以微薄的收入,能买得起的中药,只是一些能补身子的药效,最重要的药,是师敬昆一直不间断寄回的西药。此药的售价,对于茉莉一家,是高不可攀的天价。
雨水和汗水交杂在茉莉父亲的脸上,接连被诊所的拒绝,一个坚不可摧的男人,居然无力的坐在当街,大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恨!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胆怯,恨自己一辈子没有成就,到最后,还要失去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他常常想,如果自己的女儿都不在这个世上,那他守着小面馆还有什么用?还不如和女儿一块儿去了!也好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留下活着的人在世上每天被痛苦,被失去折磨。
“或许我可以救你的女儿,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在雨中,何时出现了一位撑伞伫立的斯文男子,中年男人猛地回头,在斯文男子的伞下,他才看得清他的面孔,这个人在他的印象里,是陌生的。
……
“爹!你回来了?找到……”
茉莉的姐姐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走到门口时看到茉莉的父亲拿着雨伞已经走到门口,后面还跟了一位儒雅端庄的男子。
身上的米白色西装和亮棕色皮鞋,一看就价值不菲,尤其当他踏进房间,更是对比出了强烈的突兀感。
“小昆?”
茉莉的父亲看到师敬昆,也尽不可思议,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女儿的性命,看到这个陌生的男人,师敬昆站起来握了握茉莉的手,退到一边看着男人为茉莉就诊。
男人来时,除去手里的一把雨伞,没有任何诊治的医疗器械,茉莉的母亲把她老伴拉到门口,以便他们说话不打扰给茉莉诊治。
“她爹,你带回来的这是什么人?连医药箱都没有,该不会是骗子吧?”
茉莉的母亲一向都比她老伴想的缜密,就眼下男人空手来的这件事,一路上茉莉她爹都没有发现。
茉莉的爹听后懵了,可能是男人撑伞出现的气场太过于强大,把他都唬住了。
但最重要的是,他找遍了上海大大小小的郎中,就只有这一位不嫌天气的恶劣,主动提出要上门就诊,这个人的出现无疑于是雪中送炭,他哪有拒绝的道理,更没有发现男人手里没有就诊的家伙。
他不敢确定,和茉莉娘一齐探头看着又不敢打扰,发不过现他把脉的手法尤其专业,没有号脉石,他也能用另只手烘托出号脉石的高低,一言不发的闭眼感受着她的脉搏。
“你是哪家药铺的郎中,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师敬昆离男人最近,他警惕的看着,并且说出了他们全家人的疑虑,不过男人听了,并没有因此停下手中的动作。他闭着眼,反问道,“敢问阁下是否了解上海所有医药界的就业职员和分布状况?”
这一句倒是把师敬昆噎的答不上来,没有听到师敬昆回答,男人这才睁开眼睛,抬眼看向守在床头的师敬昆。
“说不上来?阁下怎能说上海没有我这号人物?属在下冒昧,我在上海医学院有近十年的医学经验,虽不是本地人,对于上海这个城市也算是了解,对于阁下,在下也只能用陌生来形容,但也不能因此,就否认阁下的存在不是吗?在下说话向来直接不懂婉转,若多有冒犯之处,还望阁下谅解。”
陌生男人收回了手,没有再看师敬昆脸上的无言之色,他沉了沉气,坚毅的眼神透露出,像是确定了心中的一件大事。
“大夫啊,我女儿的病,到底还有救吗?”
茉莉的母亲看到陌生男人没有再进行下一步动作,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语气里的哭腔,更是遭到她爹的不耐烦。
他一把把她娘揪了回来,没好气的呵斥道她,“你这个老婆子,尽不说些吉祥话,我们的女儿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茉莉的姐姐上前扶着下一秒好像就要被吓倒的母亲,“娘,你别担心,妹妹心地善良,我相信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的。”
这时再多安慰的话有什么用,唯有茉莉现在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蹦乱跳,可他们谁都知道,这是再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怎么样?”
看到陌生男人从凳子上站起来,刚才一会儿工夫,茉莉抵不住大脑传来的疲意,在号脉中,又昏睡了过去,不省人事。
茉莉的家人一股脑凑了上来,把陌生男人围在中间,“这位大夫,您倒是说话啊,不管我女儿情况好坏,您总得告诉我们不是。”
茉莉的父亲还算冷静,哪怕他现在心里已经哭成泪人,但他总是一家之主,总不能第一个倒头就闹,这只会更加恶化女儿的病情。
男人此时,从西裤口袋中缓缓拿出一支看似药剂,只有一根手指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透明液体,凭肉眼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师敬昆从他手里接过,拿在手里左右端详,“这是什么?”
……
“安乐死。”
男人必言一出,遭到屋里四人震惊的眼神。
马上,师敬昆毫不客气的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恶狠狠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忍不住把他撕个粉碎。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