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秤在民间
这时,他听到厢房中传来中年男子咳嗽的声音,知道人家已经醒了,本来应该起身,和人家道谢告别,不方便再行打扰的,但林溪枫想更多地了解赵栋国的情况,笃定了要在这家人家中吃过早餐再走了。
只睡到阳光从东窗洒入房内,厨房中传来炒菜的香味,两兄弟从草席上爬起来到屋后去解手,林溪枫这才起身出屋,见中年男子拿把扫帚正在院子里打扫一地的狼藉,折断的树枝、刮掉的树叶、打碎的碗盆,弄得院子里十分凌乱。几只老母鸡对这一切置若罔闻,迈着稳健的步伐,用它们那利嘴扒开枝叶耐心地寻找着食物。
“大叔,谢谢你啊!”林溪枫走过去和中年男子打招呼。
“谢什么谢,乡里乡亲的!”中年男子带着助人为乐后的快乐笑着说。
“大叔,你一脸的和善,一看就是个好人!”林溪枫恭维道,想在人家家中吃饭,必须在短时间内拉近距离。
“农村人,没有见过啥世面,让你见笑了。”中年人客气回应。
“大叔,你怎么这么放心让我到你家来住呢?万一我是个坏人怎么办?”
“哈哈哈!”中年人开怀地笑了起来,“好人坏人,一相面,一说话,也看个八九不离十了。再说了,我们家一穷二白的,有啥能叫你惦记呢?如果不是这场大风雨,你怎么舍福到我们家来呢!”
“大叔,可别说,我们还真有些缘分呢!这场大风雨,我不到张家,也不到李家,偏偏跑到了你的家中,这不是我们的缘分吗?”
“是呀,有缘!大侄子,你如果不嫌家里脏乱,早饭就在家里吃吧!”中年人果然热情地邀请道。
“大叔大婶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嫌弃呢?只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过是添一双碗筷的事。”
早饭是南瓜粥、炒辣椒、韭菜鸡蛋和大白馒头,虽然简单,但充满农家风味,这家主妇也十分好客,不停地劝林溪枫多吃点,像对待自家孩子一样,氛围和谐热烈,林溪枫吃得很是尽兴。
林溪枫自称来自寿元县,到贺州南度县看看石榴种植情况,想在家乡引种。通过攀谈,他得知这家主人姓胡,属于村中大姓,名叫胡春明,靠祖传的木匠生意过活,大儿子胡青山一直跟着他在学家具制作,小儿子胡青河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也在跟着他学习。他们在村里组织了一个木匠班子,由于手艺好,十里八村的木匠活都是找他们来干。靠着木匠手艺挣钱盖的楼房,准备给儿子结婚用的。
“我在镇上听人说,咱村风水好,出了个大官,是不是啊?”林溪枫引入正题。
“是呀,赵栋国啊!现在在你们庆州市当市委书记呢!说起来,我们小时候一块光屁股玩,他比我还小上两岁呢!”
“大叔今年多大了?”
“四十八。”
“这样说,赵栋国书记才四十六岁,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啊!”
“他是我们村的骄傲,方圆几十里只出了他一个这么大的官。一开始他大学毕业后,在我们县里工作,给领导写材料,后来就当上了领导,再后来到贺州市林阜县当县长、县委书记,一步步走到了庆州市市委书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
“我看我们村的大路还是土路,村里出了这么大的领导,为何不给县里打个招呼,先把村里的路修修?”
“马上就要修了,村村通工程,不过和栋国没有什么关系。他在县里当领导时权力小,当大领导时都在外地干了,没有帮上啥忙!”
“庆州和贺州相邻,随便打个招呼不就行了?”
“我们也是这样想啊,你不知道,栋国一心干事业,不顾家啊!他兄弟栋省、侄子小武现在还在家务农呢!”
“是吗?现在是市场经济,他们打着赵栋国的旗号做生意,还能赚不到大把大把的钱?”
“哎呀,谁说不是呢?人家栋国人品真是好,在廉政这一点上做得没有任何说的。别说兄弟和侄儿,他亲儿子也是考学考到北京,在北京一所大学教学呢!他给他们家立得有家规,只要他在北部省当一天领导,就不允许三亲六故打着他的名义,在北部省范围内做任何生意,如果被他知道了,断绝亲属关系。我跟你说,听说现在,这条家规县里都知道。你说,他不给那些领导打招呼,这些亲戚想用他的名义也不行啊,所以算是把亲戚做生意的路都堵死了。”
“那这么说,他们家没有沾上他当官的光了?”
“也不能这么说,如今在外面提起赵栋国,别说他赵家,我们村的人哪一个不感到骄傲啊?这不就是沾光吗?这是毛主席说的精神财富,几辈子享受不完。穷日子穷过,富日子富过,做人得有点精神,才能让人看得起!”
林溪枫不由肃然起敬:“大叔,你的觉悟不低啊!”
“那次他爹去世,他兄弟赵栋省哭着拦着赵栋国,不让他到坟地去磕头,哥也哭弟也哭,我们村里的人都吵栋省,村里出这么一个好官,这是我们整个村的福气,见识咋能这么短呢?赵栋国也在他娘面前跪着哭得起不来,说是不孝,对不起家人。唉!当官不自由,人家当这么大的官,那么多事,怎么能天天伺候在你身边呢!”
“那他为何不把父母接到身边去住啊?”
“接了,咋没接?农村人,不习惯住城里面,尤其是他孩子外出上学后,家里没有个说话的,哪有老家好。”
“那他不给他兄弟钱赡养老人吗?”
“大侄子,你看你这问题问的,不让家里经商,赡养老人的钱,他不出谁出?再说了,他这么大的官,还在乎那点钱,听说他爸生病住院都是他出的钱。他兄弟跟他急,还是恼他不帮衬家里。你要有兴趣,马上吃过饭,我带你到他家去坐坐,他家的两层楼也是今年三月份才盖好的。”
“无缘无故的,就不去打扰人家了。”林溪枫想了想说。
“你不知道吧?赵栋省他儿子小武,现在是我爸徒弟。农闲时分,跟着我爸学木匠活,手艺已经学得不错了。”胡青河在旁边插话说。
“哦,是吗?大叔这是名师出高徒啊!”林溪枫赞道,“这楼房的门和窗户都是大叔自己做的吧?这花鸟雕得真好,栩栩如生。大叔,你这比城里那些聚氨酯板材的好太多了,这才是纯木家具,没有一点污染的呢!”
“自己家用的,没有上漆,就是在家具表面烫上一层蜡,时间长了经过不断的摩挲,它自动会产生包浆。”
“大叔的手艺不错,以后我家需要家具的时候,请大叔过去给打造一套。”
“只要不嫌你大叔手艺粗糙,没问题。”
“大叔这手艺确实好啊!”
“呵呵!”
“赵栋国从县里起步,四十六岁已经是市委书记,有两把刷子啊!”林溪枫见有些走题,又拉了回来。
“你这么关心赵栋国啊?”胡春明刚想说说制作家具的话儿,没想到又扯到赵栋国身上,于是好奇地问。
“这不是听说出了一个包青天式的清官,有些好奇吗?”林溪枫随机应变道。
“栋国可不一般啊,个子和你差不多,身材比你还壮,精力好得很。他上学时学习非常努力,经常熬到半夜才睡,那时家里穷,营养不良,头发都白了。后来考上师范,在学校里伙食好,他的头发才又变黑了。”说起村里出的名人,胡春明也是滔滔不绝。
“他们那代人上学确实挺苦的。哦?他是个中专生啊?”林溪枫更加好奇。
“人家栋国在师范成绩优异,毕业后直接保送的大学,北部省师范大学,在大学时听说就是学生会主席。人才,是个当官的料!”
“哦!”
“现在你看那林阜县,他们路修得好,早都实现村村通了。家家有自来水,有闭路电视,你看我们村,我家现在还用轧井吃水呢!连个闭路电视都没有,还要自家支个大锅盖。他们林阜县在城北弄了一大片新城,楼房高,道路宽,绿化还好,好漂亮的。他们还在城郊搞了个南湖公园,全省的游客都去观光,林阜县比我们南度县发展要快得多了,这不都是栋国在那任职的功劳?”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们庆州这两年也都实现村村通了,交通条件确实改善了不少。城市建设、县域发展,都比贺州要强,这点必须承认。”
“那还不都是栋国在那当市长时的功劳?”
“全国多出些赵栋国这样的好官就好了。”林溪枫由衷地感叹,“那他妻子是干什么的?”
“他两个师范是同学,上中专的时候谈的。他妻子叫郑小琴,是南度县城里人,老丈人是南度师范的老师,她是姊妹两个。郑小琴现在听说在省里一所小学教书呢!”
“她妹妹呢?”
“她妹妹也是老师,先是师范毕业,后来又进修的大专,现在在县一中教学,教语文的。我们村的高中生小江就在她班,听说她语文课教的很好。”
“妹夫干什么?”
“在县一中当校长呢,不过他可不是栋国打的招呼,人家有这个能力,他在一中当校长,当年高考升学率比去年就提高了好多,听说一中也被评为了全省优秀中学呢!”
通过深入农户,林溪枫得出了结论,自己调查的对象赵栋国是个难得的好官,他一方面为庆州市有这样的好官而自豪,另一方面又不明白为何情报会得出赵栋国是李宝保护散的结论。从他调查的情况看,这个结论明显是靠不住脚的。
他又和胡春明唠了会家常,留了联系方式,要将买的石榴留下两盒,胡春明死活不要,说他们地里也有,林溪枫只好作罢,辞别了这家人。
当林溪枫从胡春明家中走出来时,一家人都送了出来,大儿子胡青江陪着林溪枫在村里转了转,还专门给他指了指红墙青瓦的一处院落,说那就是赵栋国的老宅院,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赵栋国出资建造的。
林溪枫一看,见房子有四间堂屋,没有盖楼,两间厢房,门口植有两棵高大的青松,从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出院落很宽敞,院中拾掇的很干净,隐隐可见院子里摆放的一些花草,显得和普通农家在格调上有所区别。
这些令他很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