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该来的总会来
不老峰满山浓郁青翠，一条条山道两边开满野花，处处生机勃勃。
墨迪心情好极了，心想不久之后不老峰弟子便能出山，到时候肯定会有人在琥珀琉璃宫设立的三榜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越想越佩服自己，不老峰当家人觉得这些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藏拙多年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那八个一心想要坐大的长老已经构不成威胁，有了韩家这张虎皮大旗，想必那三家宗门的当家和自己说话都要压低几分语气。
现在想来，风筝儿的眼光真不错。
志得意满时，后山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就像一盆凉水把墨迪从头浇到脚，淋了个冰凉通透。
“小子，别美了。若非老夫亲上谢露山，韩九公子能在黄鹤郡遇到风筝儿？韩家能如此重视这门亲事？依照你的法子，在西南寻一方势力结亲，不管是东吴的武安王府还是南诏皇室，到时候乱起来不老峰如何自处？一心想利用别人，到头来免不了被别人利用，你啊，聪明差点反被聪明误。”
声音苍老而冰冷，就像北境雪原上的风雪。
墨迪立马转身，向着后山方向跪了下去，静静聆听完教诲之后说道：“老祖宗教训的是。”
“别装豪迈了，这几天回有贵客临门，下山接待去吧。”
墨迪恭敬的磕了几个头，然后灰溜溜的下了山。
苗地东南，月亮门地界。
浮影暗卫统领吴一极和顶着正三品余姚将军头衔的崔岐骑马在前，身后跟着小两千拦江营步卒，军容壮盛，气势夺人。
守山人早已退避，月亮门门主奚梧领着门中牌面人物和出色弟子在山口迎接，脸上谦卑又恭敬，就像地方官吏迎接入境巡视的朝廷大员，心中有敬畏，脸上自然恭敬。
年少轻狂的小崔将军一脸傲气，冷着脸不时看向道路两边，就像得胜归来的将领检阅部队。
吴一极转头扫了一眼看似面上平静、实则心中暗爽的崔岐，心道傻子一个，晚死不如早死。他领着皇命来苗地宣旨，所想自然更多，月亮门已经做小伏低表示臣服，水光溪也已经收了好处，接下来就要看断坪涯的态度了，若是三家当家人都接下大土司职位，那不老峰再是硬骨头也不足为虑。
问题是断坪涯是何态度他心里没底，周公祠那位传人回了临安城，杨先生不告而别，若是动气手来，就靠从附近州郡调来的浮影暗卫高手，恐怕连一炷香时间也撑不过去。
“恭迎吴统领，恭迎崔将军。”
吴一极思绪被打乱，面露不悦，说道：“水光溪的人呢？”
奚梧微微躬身，陪着笑说道：“已经派人去请，用不了多久便会过来。”
吴一极冷哼一声之后冷漠说道：“好大的架子。”
奚梧微微笑了笑，不知道如何接话。
吴一极翻身下马，和奚梧走到河边密语，没多久便看到河面上有一艘小船快速东来，高崖站在船头，一位戴着斗笠的瘦高老者摇桨，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
隔着很远，高崖便遥遥抱拳行礼，笑着说道：“小弟来迟一步，奚兄切莫见怪。”
奚梧生硬的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没有发出声音，顿了顿才向吴一极介绍道：“这位便是水光溪高崖高宗主。”
然后他又向高崖介绍吴一极，说道：“这位是吴统领，是代表朝廷宣旨的大人。”
高崖随意的抱了下拳，面无表情说道：“见过吴统领。”
奚梧面露不悦，说道：“高兄是否和我们一道去断坪涯？”
高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山路颠簸，小弟走水路先去了，告辞。”
他嘴上说告辞，手上却没有一点动作，脚底的小船快速调头，然后逆流而上，速度依然不慢。
奚梧像是做错了事一样，俯身低着头，小心翼翼说道：“统领大人，高崖出了名的脾气臭，山野村夫一个，怠慢了大人，大人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吴一极心里极为不爽，脸上却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着说道：“无妨，一派宗主多少会有点脾气，实属正常。奚门主，前面领路吧，了结这桩皇差，本官便要回京复命了。”
山间多是小路，崎岖难行，一行人走了三天才看到盘溪中的波光，拦江营步卒全都留在月亮门境内，此刻河边只有寥寥十数人。
断坪涯老山主梁虎多年不视事，宗内事务由他的大儿子梁擎天大权独揽，他早就收到消息，月亮门门主奚梧领着山外来的大人物正往断坪涯赶来，立马吩咐门下弟子和所辖苗寨都戒备起来，若是翻了脸，一万青壮会以最快的速度在断坪涯下集结。
在盘溪岸边和韩学思有过一面之缘的梁擎天坐在山脚厅中，手中把玩着一只玉佩，满脸愁容，不时喝一口凉茶。
一名弟子快速走了进来，先行了礼，然后才说道：“师父，那帮人来了。”
梁擎天立马问道：“来了多少人？”
那弟子说道：“只有十数人。”
梁擎天暗暗松了口气，起身说道：“随我去看看。”
他领着十数名弟子走到盘溪岸边的路上时，奚梧和吴一极刚从桥上走过来。
奚梧远远抱拳笑道：“多年不见，梁兄风采更甚往昔，有一桩喜事，小弟特来恭喜梁兄。”
梁擎天有个笑面虎的外号，心中骂人时脸上也会挂着笑，正如此刻，心里已经将奚梧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脸上却带着笑意，还礼道：“奚门主真会说笑，断坪涯有喜事难道我会不知道，还要奚门主过来告知？”
奚梧笑着说道：“这我吴统领吴大人，代表朝廷前来宣旨，要封咱们四家做大土司，难道不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吗？”
梁擎天早已知道奚梧投靠东吴朝廷，没有惊诧，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向吴一极行礼道：“见过吴统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各位请随我来。”
一行人鱼贯走入议事厅，分了座次坐下，很快便有丫鬟奉茶上来。
梁擎天喝了一口茶，饱含深意的看了不远处的奚梧一眼，心想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已经投靠东吴朝廷，大陆第一世家的九公子做了不老峰女婿，注定两家实力有着天壤之别的宗门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水光溪高崖知道这些之后肯定也不会安分，说不定会投向南诏朝廷，如今苗地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他在破镜入御风之后短暂的在山外游历过，和墨迪一样向往着苗地开山，关起门来练拳是打不死恶匪强盗的，虽然他久居山中却并非对外面的形势一点不知，时刻想着很多东西。
吴一极打着官腔说了一通。
梁擎天静静听着，然后重重将茶碗摔在地上，吴一极身后的几名高手将手按在兵器上，只要大统领一声令下便会出手。
奚梧尴尬道：“梁兄，这是何意？”
梁擎天面色不善道：“奚梧啊奚梧，你胆子真够大的，和不老峰一样不顾祖训，且不去说。朝廷入苗地宣旨为何你第一个知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奚梧立马说道：“梁兄切勿动怒，月亮门中有位弟子给吴统领做了向导，这才先到的月亮门，之后便是由在下领路了。”
梁擎天说道：“本座在意的是这个吗？你应该早点派人过来知会本座一声，断坪崖也好做准备迎接，这样怠慢吴统领，本座于心不安那。”
气氛瞬间缓和，于是开始谈了起来，聊了很久，谈不上愉快也说不上不开心。
吴一极眯起眼睛盯着梁擎天，平静说道：“断坪崖接旨也好，不接也罢，总要有个态度让本官知道，这样一直坐下去，把茶喝淡了也没个结果出来。”
梁擎天刚想说话就听到高崖的声音，他进门之后说道：“梁兄，水光溪已经打算接旨。”
奚梧立马跟了一句：“月亮门也是一样。”
吴一极嘴角勾起，静静注视梁擎天脸上的表情变化。
梁擎天站了起来，平静说道：“事关重大，本座做不了主，要去请示老山主。”
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等得众人饥肠辘辘。
梁擎天去而复返，笑着说道：“各位久候了，老山主说了，既然是朝廷的意思，咱们断坪崖是要接下的。”
墨翠的表姐梁心恰巧在屏风之后听到众人交谈，秀气脸上阴晴不定，在屏风后面待了一个多时辰，辛苦的收敛气息，生怕被前面的人发现偷听。
总算谈完条件了，吴一极领着众人走了出去。
出了议事厅，出了山门，梁心选了一条小路快速向不老峰而去。
她要赶在那帮人之前过去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