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各有图谋
走了一半路，和阿爹一样擅于算计的墨星罗已经释然，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韩可是韩家的九公子，几位哥哥名头响彻人族九州，便是他久居苗地也听说过，放心让他留在不老峰，肯定早有安排，那位一直穿紫衣的年轻公子就够别人喝一壶的了，他觉得之前自己的操心完全是多余。妖族有些人想置小韩于死地不假，可妖族高手是轻易入不了人族地界的，东吴朝廷没听说有几位圣域高手，便是来了又能如何？箜篌城里那几位老家伙能袖手旁观？
还是想想怎么把定下来的那件事料理了比较划算，若是另一件事也能有进展最好不过。不老峰长公子笑了，不过很快变得愁眉苦脸，打马快速往回去。
回了不老峰之后，墨星罗命人从加了两把锁的库房中搬出一只装满晶石的箱子，饭也顾不上吃，带着一脸慌张神色去了大长老的寨子。
大长老的寨子坐落在不老峰西北数里处的一座山脚阳面，被一道溪水分成东西两片，大多是青瓦飞檐的吊脚楼，便是零星几座平房也是砖木结构，较诸其他寨子富庶不少，便是比起不老峰西面的本寨也不遑多让。
大长老是墨星罗媳妇的姥爷，已经八十有四，用他自己的话说已经一只脚踩进了棺材。墨星罗带人走进院子时他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两道白眉垂落，精神矍铄，一点没有行将就木的老态。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来人是墨星罗，并不打算起身。
墨星罗并不恼，挥退下人之后说道：“大长老，阿爹正在闭关，有件了不得的事情要请大长老定夺。”
大长老这才坐起身来，慢悠悠道：“和风筝儿那位姑爷有关吧？”
墨星罗说道：“星罗刚从箜篌城回来，听到了一些风声，说那个姓韩的之前在东吴犯下大案，东吴官府要进苗地来擒他。”
大长老招呼墨星罗坐下，然后说道：“苗地封山已久，便是东吴官府也不会贸然撕破脸皮硬闯进来，若是那样便是和整个苗地为敌，虽说几家宗门里拿不出像样的高手，但十万大山里土生土长的山民哪个是吃素的，真要动起手来，东吴来个三五万军队也不够看的，再说了，南诏大渝两国虎视眈眈，东吴那帮人不会蠢到这时候用兵。”
墨星罗说道：“总归是块心病，现在老二和姓韩的走得很近，真怕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会有什么企图。”
大长老极为和善的看着他，缓慢说道：“大公子，不老峰下一任峰主只会是你，且放宽心。”
墨星罗立马道：“苗地不是没有女人当家做主先例的，若是阿爹在那姓韩的身上图谋什么，把位子传给风筝儿也是有可能的。”
大长老摆手道：“若姓韩的有东西被峰主惦记上更不用担心，说明他不会久留苗地，迟早要带着风筝儿离开，看过外面的花花世界，成天看着这里的山山水水迟早会烦。”
墨星罗点了点头，说道：“有理，星罗回去这就闭关，拳头硬了说话才有底气，若是老二做出什么离经叛道之事，还请几位长老及时指正才是。”
大长老洒然笑道：“这是咱们几个老家伙的本分，长公子放心去便是。”
…………
明月初升，清辉遍洒。
水光溪边的望月山顶站着两个人，皆是中年模样，穿着苗地特有的衣服。
望月山是水光溪主峰，能站在其山顶，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物。一人是水光溪掌门高崖，另一人叫奚梧，月亮门门主，都是苗地实实在在的大人物。两位宗门当家人天黑后站在山顶，自然不会是客套寒暄聊家常，必定是说些不能传六耳的秘密话。
一阵沉默之后，奚梧带着笑意说道：“不知高兄考虑的如何了？”
高崖又想了一会，然后说道：“小弟不明白，为何你和老墨都想要带着弟子出山，苗地数千年自成一体，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奚梧叹了口气，说道：“形势逼人，并非我等愿意这般，外面是何局面，想必不用我多说。”
高崖说道：“苗地有青壮数十万，只要四家宗门同进同退，不管是大渝、南诏还是东吴，又能奈何？”
奚梧说道：“这样自然最好，问题是不老峰已经有了态度，咱们只有三条路可走，要么以后跟着墨迪摇旗，要么撕破脸干上一场，要么搭上强援自保，高兄总要选一条吧，让兄弟心里有个数。”
高崖转头看向远处湖边，说道：“这是大事，容我想一想。”
奚梧觉得有戏，趁热打铁道：“莫非高兄早有主意，和西边已有来往？”
高崖上次见过那人之后并未给出答复，不悦道：“没有的事。”
夜风吹过，清辉撒下，苍松怪石只能看出轮廓，像是山水画中的墨团。
奚梧已入出云境多年，能够清楚看到高崖脸上的表情变化，感觉把握多了一分，沉声说道：“临安城那位大人物还有一个承诺，除了世袭大土司，高兄族中可出一人在山外富庶之地封侯，一样世袭罔替。”
高崖一向谨小慎微，做事前思虑良多，却也被优厚条件打动了，不过没有立马表态，他说道：“容我三天时间，此等大事还需族中长辈点头，小弟会尽力斡旋。”
奚梧笑着说道：“那我静候高兄佳音。”
……
明月照汤水，也照着南岸的谢露山。
山名谢露，派名大方，实力超出任何一家一品宗门的大方门便在谢露山上。
夜凉如水，大方门当代门主韩海山开始登山，看似走得缓慢，很快便来到山顶。
山顶有座茅屋，茅屋前面有一块巨石，一个披发赤足的老者正盘膝坐在石头上。
一样的道理，能住在谢露山顶，肯定不会是一个寻常老头。
老者正是韩家老太爷韩经天，人族为数不多的天人境修行者之一，韩家九兄弟的爷爷。三十年来，这位人族大人物没有离开过山顶一步，很多时候都用强大神识和远在百里甚至千里之外的朋友沟通。
韩海山在巨石之前跪下，恭敬的磕了几个头，然后说道：“孙儿有事禀报。”
韩经天睁开眼睛，语气生硬说道：“老六，你来啦。”
韩海山站了起来，皱着眉头说道：“爷爷，我是老七。”
把自己孙子认错，放到谁身上都会不好意思，哪怕是天人境修行者，韩经天哈哈笑道：“爷爷和你开个很小很小的玩笑，有事快说，爷爷急着睡觉。”
韩海山说道：“浮影暗卫吴一极要去苗地找小九的麻烦，黑水潭也去了杀手，朝廷那边传来消息，东吴皇帝要对苗地四家宗门大肆封赏。”
韩经天轻描淡写道：“抽空把那姓吴的杀了，不老峰和第五熊受我韩家诸多恩惠，你姑姑也在那边，可保小九无恙。”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东吴那小子背着软骨头骂名，并非和传闻中一样不堪，不论哪方面都超过前面那几位废物皇帝，在西南折腾点动静出来并非心血来潮，恐怕是冲着那只灵物去的，不去管他，吴介的德顺军若是能拿下西南两座皇城，未必不是好事。”
韩海山点了点头，说道：“孙儿明白。”
韩经天问道：“我的乖孙子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韩海山微笑道：“应该不错，以他的性子不把不老峰折腾个乌烟瘴气怎能罢休，我这九弟生下来就不是吃亏的主，绝不会委屈自己。”
韩经天笑道：‘这才像我孙子嘛，那个消息放出去了吧？派人把年例给他送过去了，有媳妇了，不能怠慢，不然回来你我都不得安宁。’
…………
临安城，大理寺院中有一亭，名曰风波。
没错，正是曾被东吴老皇帝誉为中原脊梁的岳泽的受难之所。
岳泽原本领着长生军在长河北岸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围歼妖族残部，很快便能收复燕北十六州，却接连收到新皇十二面金牌，命其班师回朝，之后便被以莫须有罪名下狱。在风波亭中，心灰意冷的岳泽尝试破镜，引来天劫，二十四道紫色天雷齐齐轰下，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原本的风波亭早已灰飞烟灭，如今这座是在原址上新建的，若不详细端详，根本看不出分别。
亭中坐着两人，当朝宰相秦松，对面一人披着斗篷，始终低着头，看不清面目。
秦松面寒如水，说道：“那位爷前两天来过这里，随行的公公说他脸上有悔意。”
那人说道：“伴君如伴虎，老师和咱们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秦松说道：“那是自然，老师学究天人，怎么可能像你我一样成天假话连篇。”
那人笑了笑，然后说道：“无妨，我让儿郎们在外面折腾点动静出来，让那位也想反悔也都没有机会。”
秦松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那人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冷漠说道：“把那两人杀了。”
秦松自然知道那两人指的是谁，说道：“有把握吗？”
那人点头道：“若没把握，我怎会去做，相爷放心。”
秦松说道：“你决定吧。”
那人用力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