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一座聚灵阵
并非韩老大人吹嘘自家徒孙，闻人一百对于阵法修行并不如何上心，却能主持大方门护山大阵的大修大补，还被琥珀琉璃宫花了重金请过去重新布置护宗阵法，如今已经被风雪笼罩的洛阳城大阵也是他花了七天时间重新启动的，于修行界的大名气有着这方面的功劳，并非星辰榜天榜排名十三那一个唬人头衔挣来的。
韩学思于阵法一道算得上精通，做出一个简单的聚灵阵也不是难事，只是体内真元一丝不剩，光用神识去感悟周遭的天地灵气流动，未免太伤神了些，再说有个现成的大行家不使唤实在是暴殄天物。
闻人一百只用了一瞬功夫便摸清了不老峰附近的天地灵气流动情况，然后不等韩学思同意便用了独到法门进入方天印中的世界，在一座院子里挑选需要的法器，当然没有忘记藏私，银票装了厚厚的一叠塞入袖中，兴高采烈的出来了。
他和韩学思二人上楼去，墨翠一人下楼来。
闻人一百手脚麻利，上了楼便开始忙活，韩学思坐在床沿，撕开荷叶开始啃烧鸡，觉得咸香入味，很有嚼头。
约莫一炷香时分，韩学思将一只烧鸡消灭干净，闻人一百忙完手上活计。满头大汗的小师弟擦掉汗水，不满道：“九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搭把手也不肯。”
韩学思斜眼看着他道：“没付你银子嘛，你小子顺出来的恐怕不止六十两吧。”
何止六十两，闻人一百从方天印中拿了足足十万两，笑道：“干活不能白干。”
二人收拾好残局便下楼去，恰好看见不老峰两位公子刚落座。
墨翠转头看着韩学思，冷冷说道：“小韩，上去帮忙把几只箱子里的东西整理一下。”韩学思何等样人，立马领会意思，转头便上楼，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闻人一百自然也不想留下来碍眼，嘀咕一句：“我先下去了。”
韩学思反手拉住他，说道：“过来帮忙。”
闻人一百坐在墙边的红木箱子上，看着坐在床沿的韩学思说道：“九哥，现在当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还要小弟帮忙？”
韩学思向下指了指，说道：“闭嘴，听仔细了。”
他把比竹简还要没正行的小师弟留下来是让他偷听楼下三兄妹的对话，闻人一百自然明白，却担心起他的伤势，说道：“要不让竹简给家里传书，让八哥过来走一趟？”
韩学思的八哥韩百草一百出头年纪，是位圣域高手，痴迷药道，终日和草药打交道，是位不折不扣的药痴，在人族修行界公认医术精湛仅次于天人李沉舟。
他点了下头，说道：“你去安排，听仔细了。”说完倚在床头，吞下一粒丹药之后开始闭目养神。
在不老峰受尽了宠爱的闻人公子时常嘴硬，但对这位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九哥一向言听计从，好事坏事不挑不捡，乖乖的竖起耳朵关注楼下的谈话，脸上一会一个表情，比庙会上的皮影戏还要精彩。
楼下两人前脚出门，闻人一百立马从箱子上下来，走过去附在韩学思耳边说了一通。
韩学思听到后面坐直身子，说道：“本公子一堆事情要做，哪有时间给那两位当枪使。”
闻人一百开心道：“九嫂已经答应，你还有何话说？”
韩学思瞪眼道：“你觉得我是怕老婆的人吗？”
闻人一百笑了，嘴上却说：“我没笑。”
“你明明笑了。”
闻人一百说道：“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筋骨也好，我先下去睡觉了，明天过来寻你。”
韩学思脱下白色软底靴扔向他的后背，说道：“滚蛋吧你。”
闻人一百好像背后生了眼睛一样，长刀挡在背后，不偏不倚正好挡住靴子，轻轻一弹便将长靴弹了回去，正好落在韩学思脚边。
放在以前，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可现在韩学思委实做不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趾高气扬的小师弟扬长而去。
天色暗下来，有俏丽丫鬟提着食盒送饭上来。
韩学思表现的乖巧极了，打开荷叶将烧鸡取出放在墨翠面前，笑道：“一百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没忘了带两只回来，我吃了，味道当真不错。”
墨翠说道：“这是墨七家的，每天只有二十只，他能抢到三只恐怕是真的动抢了。”
说完她将两只鸡腿撕下，剩下的推到韩学思面前，面无表情道：“不能浪费。”
于是时常教育几位年轻师弟饮食不能太过油腻的韩九公子挺着饱腹满脸笑容的将一只无腿烧鸡吃了下去，中间还不忘点评两句，诸如“这手艺恐怕在这不老峰周围是独一家。”“香料入味，煮的恰到好处了才入油锅的，没有几十年功力根本做不到。”
不料墨翠冷冷的来了一句：“墨七只有十七岁，他阿爹死了之后都是他做的。”
韩学思尴尬的笑了笑，打了一个饱嗝之后更显尴尬。
墨翠递了杯茶给他，冷冷道：“喝水。”
韩学思接过茶杯，知道她要说什么，却没有主动扯起话头，说了声谢谢。
墨翠两只纤手搓了下，理了理额前头发，又转头望向窗外，咳嗽一声之后终于说话：“大哥二哥刚才过来，说是有事找你帮忙，我已经应下了。”
韩学思看着媳妇的可爱模样差点笑出声来，点头道：“好。”
墨翠知道他肯定不会拒绝，说道：“你别怪我替你应下，我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我是不老峰的大小姐，多少该为峰里做点事。”
韩学思微笑道：“放心，我会做好的。”
墨翠说道：“不急，等你身子好些再说吧。”
韩学思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的，我心里有数，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就行。”
墨翠将大哥的意思转述了一遍，然后说道：“有点棘手，不过如果不做我也不会安心离开不老峰，就当是为了我，辛苦你了。”
韩学思事先便知他们的谈话内容，转头看向窗外，故作深沉道：“人族总是这样，自己人和自己人过不去，若非如此，东吴何来靖康之难？”
靖康之难是东吴十年前的那场劫难，妖族三路大军南下，破东吴故都东海城，掳走徽钦二帝、宗室成员和文武大臣在内的帝国顶尖权贵以及家眷三千多人，是为人族数千年来的奇耻大辱。
墨翠从不关心那些大事，柔声道：“我不懂，总之你当心点。”
韩学思抓着她的纤手，说道：“我会尽快去做，有一百和过河保护，不会有事的。”
墨翠抽回手，起身说道：“我上去修行了。”
韩学思点了点头，在墨翠走后走到外面回廊上，望着远处夜空发呆，过了一会喃喃道：“四师兄，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过了一会，十五岁后便一直穿白衣的韩九公子盘膝坐下，从方天印中取出一瓶丹药，倒出后全部服下，然后开始闭眼打坐。
很快，药力流进他的四肢百骸，他直觉浑身发热，不过依旧稳坐不动。
他散出一缕神识内视自观，发现受伤阻断的经脉依旧像是被乱石堵住的峡谷，第九妖将那一掌差点要了他的命，能有这个下场已算奇迹，李沉舟给他下了断言，说他之后能否修行只能看天意。
看天意，也就是听天由命。
韩学思偏偏不信命，开始吸纳天地灵气入体，原本以为只是稀薄灵气缓慢入体，不料一大股灵气直接从天灵盖中灌入体内，由经脉游走至阻断处便停住，然后经脉暴涨，他不得不停止吸纳，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向后倚在墙上，不住的喘着粗气。
过来一会，他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等八哥来了再说。”
不信命是一说，惜命才是正理，要不然过了一段刀口舔血日子的韩九公子早死了。
不老峰山顶，一须发皆白的老者迎风而立，目光落在吊脚楼外，缓慢说道：“好一座聚灵阵。”
过了一会，老者转身望向东方夜空，伤感说道：“师弟，师兄没能来救你，可怪师兄？你说的没错，小师弟当真是真龙命格。放心吧，他在我这里不会有事，就算拼掉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让他出一点差错，何况箜篌城里还有一个老家伙？”
韩学思感受到那道目光，转身看来下，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看到。
须发皆白的老者重复之前的话语道：“好一座聚灵阵。”
韩学思听到了，却没有奇怪，心想可能是不老峰的前辈高人，哪家宗门没有几个隐藏在暗处的老怪物坐镇，再正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