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筵席终将散
不老峰沐浴在金辉中，谷中溪水流动，山间枝叶摇曳，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风景一派美好。
睡了一夜地板的韩九公子很受伤，大清早被叫醒之后更加受伤。叫醒他的自然是墨翠，所以哪怕他有火也只能烧心，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乖乖的跑去洗漱，完了还不忘服下一粒上品丹药，心里一边默念不能动气，不然死的早。
曾经在黄鹤郡官道上，贺奇峰在韩学思被扇了四个巴掌之后说过，说他要栽在那个女人手里了，成亲后会像他七哥韩海山一样怕老婆，对老婆的话全力奉行，对错向来不去计较。当时韩学思摸着脸说道：“男人不怕老婆，吃雷长的吗？”贺奇峰贱兮兮的来了一句，“其实本公子也是这么想的。”二人相视而笑，要多贱有多贱。
韩学思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风景，心想就算哪天墨翠要杀个妖尊解解气，他也会统领大军去妖域雪原试上一试。
墨翠下楼来，一如既往的冷声道：“小韩，跟我下山。”
韩学思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并未询问缘由。
走了一阵，墨翠说道：“去给那个女人请安，我不想去，没有办法。”
韩学思点头道：“没得办法，毕竟她是长辈，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行。”
墨翠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山脚大厅里，来自月亮门如今顶着不老峰正牌夫人名叫奚嫦的女人端坐在上首，美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墨星罗兄弟二人坐在两边，大哥正襟危坐，二弟斜靠着椅背，几名俏丽丫鬟随侍在侧。
新人第二天早上给长辈请安敬茶，中原和苗地都有这个规矩。
墨翠挽着韩学思的胳膊走进大厅，两人脸上表情截然不同，墨翠依旧冷着脸，韩学思则是嬉皮笑脸模样。
端茶丫鬟清楚小姐和夫人一直不对付，识趣的很，举着茶盘话也没说一句，墨翠接过盖碗茶，俯身说道：“夫人，请用茶。”
奚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接过茶碗浅尝一口便放在边上。
韩学思刚接过茶碗又放下，转头对墨翠笑道：“风筝儿，贺公子在叫我，咱们过去吧。”说完拉着墨翠便走出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奚嫦面上并未动怒，双手抓着座椅扶手，指节已经发白，由此可见她很生气，只一瞬她便松开了手，叹气之后说道：“瞧瞧，这就是咱们大小姐认定的好夫婿。”
墨星罗板着脸说道：“或许我们都看走眼了，单从他认识贺公子这件事就能说明他不是省油的灯。”他已是出云初境，却看不出贺奇峰的修为如何，那只能说明他的修为境界更高，如此年轻便有这样高的修为，自然来历不凡，既然韩学思和他如此熟识，说明他来头必定也不小，他已做好托人打探的准备。
墨星图托腮道：“大哥说的不错，我们都看走眼了，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模样？走路小心翼翼，礼数周全，话也没有两句。昨晚是什么模样？连两位师叔都不放在眼里，似乎南诏皇室都不能入他的眼，真不知道他是真有底气还是脑子不好？”
奚嫦转头看着墨星罗，问道：“长公子，峰主托箜篌城林先生查过新姑爷的来历，不知怎么说的？”
墨星罗故意装作不知，摇头道：“阿爹并未提起。”
奚嫦又转头看向墨星图。
墨星图摊开双手表示不知。
奚嫦阴阳怪气道：“都说后娘难当，今天算是领教了。”
墨星罗微笑说道：“夫人说笑了，星罗的确不知。”
奚嫦说道：“罢了，对咱们这位新姑爷还是多加管束才行，免得多生事端。”
墨星罗站了起来，说道：“理应如此，星罗告退。”
墨星图站了起来，随意行了个礼，和大哥一同走了出去。
出了大厅，墨星罗说道：“老二，以你的修为昨晚那位南诏侍卫制不住你吧？”
墨星图笑道：“大哥明察秋毫，便是把他杀了也不是难事，烂摊子难收拾。”
墨星罗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兄弟很久没一起喝酒了，喝一杯去。”
“走着。”
不老峰的客舍在东面的一处山谷，溪水哗哗流淌，两边像是毡毯的碧绿草地上散落十几幢精美竹屋，以供留宿客人居住，南海小霸王贺奇峰和时常自称星辰榜高手的闻人一百昨晚便是住在这里。
走上溪水上的石桥，墨翠拉着韩学思的胳膊问道：“小韩，贺公子真的叫你了吗？”
韩学思笑道：“没有，不喜欢那个女人，眼不见为净。”
墨翠知道他是耍小手段给自己出气，心头一暖，想要说两句感谢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韩学思扯着嗓子喊道：“姓贺的，赶紧滚出来，本公子请你喝酒，然后送你上路。”
墨翠掩口而笑，抬脚在韩学思小腿上踢了一下。
一道剑光从一间客舍射出，直奔韩学思而来，他立马握住一件法器，刚欲扔出去就被墨翠抓住胳膊向后飘去，轻盈的落在溪边草地上。
韩学思收起法器，转头看向剑光消失处，几株碗口粗细的小树拦腰而断，切口极为平整。
“贺傻子，丫的这是准备要老子的命啊。”
贺奇峰和一脸坏笑的闻人一百先后走出客舍，故意板着脸道：“让你小子口无遮拦没大没小的，送我上路，是早点盼着我死吗？”
韩学思挑眉道：“现在更想送你归西。”
贺奇峰将通体雪白的长剑扛在肩头，远远说道：“就该找个人管管你，弟妹，你可把这小子管好了，该打打该骂骂，千万不要手软。”
闻人一百伸了个懒腰，然后也将长刀扛在肩头，打着哈欠问道：“九哥，去哪里喝酒？”
韩学思立马沉下脸来，解开腰间长刀，三步并做两步跨过石桥，一边追一边说道：“小王八蛋，从小到大一个德行，大事小事都憋不住，就你嘴长，我自己不会说吗？你给我站住。”
闻人一百跑了两步后腾空而起，落在最近的竹屋顶上，笑着说道：“九哥，您老人家悠着点，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韩学思拿刀指着他，说道：“小王八蛋你还笑，赶紧给我下来。”
墨翠站在溪边说道：“小韩，别闹了，我带你们去喝酒。”
四人一行出了不老峰山门，在盘溪北岸的路上向西走了里许，来到一处渡头，一个戴着笠帽的老艄公正斜倚在船上晒太阳。
墨翠走到水边，态度恭敬说道：“岑伯伯，麻烦了。”
老艄公赶忙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大小姐这是到哪去？”
墨翠说道：“锣鼓城。”
老艄公忙道：“大小姐，那不是咱的地界。”
墨翠说道：“不碍的。”
“长河都挡不住本公子，不必麻烦。”贺奇峰说完和闻人一百一左一右架起韩学思，便欲飞过河去。
墨翠回头看了韩学思一眼，韩学思立马挣脱二人，说道：“本公子说多少次了，低调，低调，出头鸟招飞镖，出圈猪被刀捅，露头石头被水磨，不知道吗？”
四人走上小船，老艄公开始摇船，很快便到了对岸。
锣鼓城在盘溪向南十里处，离不老峰最近，却是水光溪的势力范围，其中缘由又是不老峰的一段屈辱故事。
墨翠很少下山，却也知道招摇酒家是锣鼓城里最好的酒楼，不管后面三人是否跟着，径直走了过去。
天色尚早，招摇酒家却已开门迎客，伙计将四人领到二楼雅间，倒了茶问了菜便退了出去。
韩学思推开窗户，左右望了望，说道：“被人盯上了。”
闻人一百说道：“刚进城就被盯上了。”
墨翠解释道：“这是水光溪的地盘。”
韩学思坐下之后说道：“吃饱喝足再说，有不开眼的拔刀过来便是。”
酒菜上的很快，满满当当一大桌。
墨翠坐在一边，自顾自吃了半碗饭，另外三人则像北地逃难的流民，狼吞虎咽大口喝酒，吃相极其不雅。
一壶桃花酿喝光后又上了一壶，三人放慢进度，开始扯了起来。
韩学思说道：“兄长，不知离开之后有何打算？”
贺奇峰本就打算今天离去的，不和他矫情，说道：“先回南海一趟，带着儿郎们历练一番，说不定会去雪原找你四哥。”
韩学思的四哥韩修齐曾是东吴长生军副帅，因战功受封荣国公，风波亭事件之后拒绝东吴朝廷调令，领着长生军旧部在长河北岸和妖族对峙，用时三月拿下大隋旧都洛阳城，以那座天下闻名的雄城作为大本营，不断向北推进，在民间声望甚隆。
韩学思笑道：“去了雪原多长个心眼，小心被第三妖王给宰了。”
贺奇峰说道：“便是第三妖王亲至，想留下本公子也没那么容易，他敢追着不放便让他死在洛阳城外。”
韩学思知道贺奇峰说的是实话，他已是出云境巅峰，对上妖王级别的妖族强者自然没有胜算，但身上法器无数，逃命不成问题，若是妖王穷追不舍，像李沉舟夫妇这样时刻注视妖族动静的人族强者肯定会出手。
贺奇峰拍了拍闻人一百的肩膀，说道：“一百，你九哥交给你了，一点马虎不得。”
闻人一百翻白眼道：“还用你说？本公子可是星辰榜天榜排名十三的高手，能有什么问题？”
三人又喝了起来，全都醉了，然后各自托出曾经的光辉事迹，说出了一大通豪言壮语，最后三人居然高歌起来，听得一旁的墨家小姐一脸幽怨，要多嫌弃有多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