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怜香惜玉
“还有什么事?”白术不耐烦。
“再给我带一份醋溜肉段。”
“……”
白术俯视着躺在草堆上的人,由于刘稚辞了官,刘府的房间都被锁起来,只有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厨房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眼前的人儿小小一只缩在草垛里,脖颈的猩红擦拭多遍却仍然在淌血,中毒的迹象在她身上越发明显,白术蹙眉看着她,虽然不明白陈翩为何会如此相信她,但是此刻她身负重伤还想着打趣让旁人放心的心思,倒让自己钦佩,若是自己,想必早已自顾不暇。
白术仍旧咬牙切齿地看着她,说:“我会让公子寻梨香姑娘来的,你好好在这等着吧。”
刘岸黎强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还有溜肉段。”
“……”白术正在运轻功打算离开,却被这句话惊得一口气没提上来,生生憋的喉咙涌出一丝血腥来。“我说你……饶了我吧。”再次运功离开。
白术走后,缩在草垛里的人强撑着坐起,用自己的剑在手腕处划了一下,开始运功逼毒,汗珠在她的额间,脖颈淌下,伴随着一阵阵的哼哼声渗人的黑血染了她周边每一寸土地,吊着一口气的她用尽全力给自己草草包扎,便昏了过去。
刘岸黎开始怀疑人生,心想:“不会吧,我都快断气了,按道理陈翩应该从天而降啊。”
“公子。”白术也浑身是伤,运作轻功也实属不易。
“知晓了,不过刘……皎星呢?”陈翩一顿,不再念那人原来的名字。
“她在刘府,中了大皇子府兵的箭毒。”
听及此,不知是为自己损兵折将还是为什么而生气,敲着桌子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公子,皎星说叫您带着梨香姑娘和……和……”白术支支吾吾。
“和什么?”陈翩拿起茶盏,浅酌一口,看着白术,从未见过白术如此,一脸寻昧。
“和醋溜肉段。”
“咳。”陈翩一口茶水吊在嗓子里,咳不出来咽不下去,眯着眼,道:“果然符合她的性格。想必也并无大碍,你先去叫梨香来,然后包扎沐浴一下。”
梨香听闻刘岸黎中毒,快步走来。
“梨香姑娘,请吧。”陈翩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后收了手背在身后,二人运轻功往刘府飞去。
昏昏沉沉中,刘岸黎看见一抹白影,墨色的头发垂下来,打在她眼睛上,痒痒的,她想搔,却动弹不得。
“三皇子,你可知大皇子府的毒是谁制的?”梨香看着眼前流了满地血的小人,语气突然发狠。
“不就是姑娘您?”陈翩歪头看向梨香,刘府的下人厨房非常逼仄,陈翩干干净净的人儿,只是站在屋外推了窗看着屋内的两个人。
“既然知我梨香,那便该知我制的毒!”梨香句句紧逼,手上却不停得为刘岸黎挖着脖子上的腐肉。
“非死既残。”陈翩仍然声音淡淡的,他对刘岸黎没什么感觉,两个大男人,且如今算是他的死侍了,就算死了,也是她为自己的大业做了贡献,大业大业,没有点鲜血怎么就成,陈翩理解梨香对刘岸黎的惋惜或许来自于她是皎月的外甥,不过他自认为梨香不该如此过激,“梨香姑娘的情绪太重了罢?绕是您制的,又不是您杀的,你们阁主不会怪你。”
梨香此刻已经剜下了腐肉,虽然自己从未提过,但是刘岸黎放了毒血并封锁了自己的心脉,防止毒血内窜,倒也没什么要紧,只是脖子以后必然会落疤了。
梨香听到陈翩这样讲,愤愤不平,道:“你可知黎儿……”梨香尚未讲完,却被草垛上的人哼哼声再次吸引了去。
“母亲,母亲我疼……”
陈翩看着草垛上的人,又看看坐在那人旁边的人,“她怎么?”
“没什么,救人要紧,三皇子请将她带回去,别伤了脖子,我还有要事,先走了。”梨香冷静下来,不再多言。
陈翩将刘岸黎打横抱起,他只是见她比平常男子矮了几分,未曾想整个人也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为了防止牵动脖子上的伤,抻直了把脸埋在陈翩衣服里,好闻的峨蕊茶香,和着淡淡的梨花糕的气味,清香又暖和,不自觉让刘岸黎又深深蹭了蹭,似是察觉到昏睡的人的动作,陈翩轻轻蹙眉,却不说什么,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艰难得用修长的手指去勾地上的食盒子,怀里的人因为他的动作感到一丝不适,轻哼一声,而此时恰好,陈翩已经勾到了食盒。
一白一紫在空中一闪而过。
刘岸黎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陈翩的床上,而且还侧躺着,正欲起身,却被脖子的疼痛牵绊住。
榻上的人听到了她的动静,道:“我当是什么陵国第一,原来区区一支箭就把你制服了。”虽然话说的轻蔑,可眼神却一瞬都不曾离开床上的人。
“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公子难道不明白?况且你那白术,那两脚猫的功夫是来坑我的吗?”刘岸黎听他同自己扯皮,便知道他是真的很担心自己了,心里一丝丝暖意涌出来。
前世也是如此,每每自己遇险,他看到有惊无险的自己都要胡乱说一通,若不是一次昏昏沉沉看到他担心憔悴的模样,她想必两生都以为陈翩是个爱斗嘴的孩子包。
“醒了就自己下床吃东西。”陈翩看着歪着头的刘岸黎说:“皎星,你这模样,跟我父皇收藏壁画里的一个舞女挺像的,不过人家歪头是翩翩动人,你这却像……”
“像什么?”刘岸黎看着他,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像是撞树撞歪了头的猪。”
“……”刘岸黎不语,打开食盒,看见里面是冷了的醋溜肉段,吃了一块,鼻头一酸,“就不能让小二给我热热吗?”
“不吃算了。”陈翩作下榻状。
“吃。”
“叩叩叩!”屋外一阵敲门声。
“何事?”陈翩的手指有序的轻敲着桌面,问道。
“大皇子的府兵,一夜之间,全折了。”白术在门外答道。
“进来回话。”陈翩手指一顿,命白术进来。
“回公子,都是死在毒箭的手里。”
陈翩眼睛即刻扫向刘岸黎,勾起嘴角,“有人替我们办了好事呢,这多亏了皎星大人。”
“嗯?怎么了?”刘岸黎嘴里塞着冷掉的肉段,问道。
“那大皇子软弱无能,怎么可能会想到救皇上,想必是我那好二哥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要捡我的漏罢。”陈翩眯着眼,手指轻敲着桌面。
刘岸黎见状,似也猜到了大概,大昭二皇子陈非,当年就是他同白离里应外合,要了自己的命。
“公子,那陵国皇位?”
“陵国不必留了,先让我那二哥助沈从登上皇位,然后举兵灭了就是,反正是父皇的,也是我的。”
“是。”
“你可有数?”刘岸黎擦了擦嘴,问道。
“哦?”陈翩不知刘岸黎指的是什么。
“内奸。”刘岸黎一字一顿地说,“若不早日斩草除根,你断然毁于此手。”
陈翩看着刘岸黎,他也不是没怀疑过是她故意中箭,不过因为她从鬼门关回来,还为自己成此大事,利用着也无妨。
“皎星大人觉得谁是内奸?”
“你心中有城府,我也有,此事不仅为助你夺陵,更为复我血海深仇,我陵国皇上子嗣稀薄,过分重文轻武,且皇上对我父亲颇多怀疑并且还陷害我父亲,我父忠良,我却不能任人宰割,他皇帝觉得能反的必须要平,那我也觉得能害我一门的就必须要死。不过我图谋的,就是公子图谋的,所以公子不必阴阳怪气同我讲话。”刘岸黎听着陈翩怀疑自己,竟然发起怒来。
陈翩到是从未听过这样的说辞,皇上觉得我想谋反就能反的了而除我,那我以为皇帝想除我就能除了我而杀皇帝,陈翩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人,却生出一副钦佩来。
两人不再讨论内奸的事,一个回到床上,一个坐在榻上,各怀鬼胎。
这份安静直到被一声“咕噜”的声音打破。
“你不是吃过了吗?”陈翩惊讶的看着床上的人。
“不够……”刘岸黎尴尬的看看陈翩。
“叫小二传菜。”陈翩走到门口对门外说了一声。
过了一会,就听一声谄媚的“来喽”,紧接着一个个花一般的姑娘托着菜盘走了进来,眼睛水一般的看着榻上的人,榻上的人闭目不理,见此,又冲刘岸黎眨着眼睛,刘岸黎见到,如狼似虎的扑上来,姑娘们像是得了动力,笑盈盈地向刘岸黎走去,她却一闪而过,坐在桌边吃起了菜。
陈翩轻笑,却转瞬戾气起来:“什么人如此不懂事?是想试试我的剑吗?”
姑娘们吓得慌不择路,逃命似得出去了。
“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东兄……啊,不是,陈兄。”刘岸黎故意念错,偷瞟陈翩。
“出门在外,我若随处说我是陈翩,我是活的太久了?”
刘岸黎不再说话,看着满桌的菜,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