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即刻面圣

  又等待了不多时,眼前郑大监等众人寒暄已毕,各礼节亦已行完。
  随队行走在京城大街之上,至宁看到街边男女老少皆有的众百姓面露出钦佩之色,心中不禁豪气又生出几分来:我这前半生皆是为复仇而活,倘若未来也有一天能像这般风光的走在街市之上,倒也不枉我转生在此间。至宁想着想着心中竟有些痴了。殊不知当她那一天来临时她却盼着那天只是一场清梦。
  一路骑马行走在净水泼过的街道之上,终于走到了御赐所住之所,至宁跟着郑大监下马往庭院里走去,后面行礼等物自有下人去提。
  客厅内原先的老管家刚泡了一壶茶放到案几之上,官场寒暄了半天口渴之极的郑大监直喝了数碗才暖过身子来。郑大监歇了好一会儿方才含笑看着至宁道:“阿宁,这里便是陛下御赐给我的府邸,你先暂时住在西院,过几日我与你引见我其他几位子女。”
  “是义父,我还有其他兄长吗?”至宁问道。
  “何止兄长,算起来你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呢。”许是因为回京后的放松,郑大监笑着回应道。
  至宁又要回问,只听房门口一道声音传来:“郑叔父,不知小侄能否在您府内先暂住几日?”
  “咦?贤侄你不是应去了富阳侯府暂住,怎又返回这里来了?”听到这声音,刚端起茶碗的郑大监便已知道这是于公子又回来了,当下头也不抬的问道。
  “哈哈景瞻莫要玩笑于郑公,我们前来可是有正事要办。”又一个声音紧跟在于冕身后传来。
  坐在屋内的郑大监及至宁忽听到又起一声,连忙抬头向外看去,只见门口正要跨步往里的于冕身后笑吟吟的正站着富阳侯李茂芳,而两人身后刚才出去的那名老管家却被李茂芳家将捂着嘴垂头站在后面。
  “哦,富阳侯也来了,请进请进。”郑大监连日来已习惯于冕的不请自到,却未想到富阳侯竟也跟来了,看到两人身后垂首的老管家,不禁心中苦笑,这又来了个小阎王,足下却连忙起身迎接两人。
  “叔父有礼了。”岂知这边李茂芳笑着对郑大监遥遥一礼,身子却不往郑大监方向走去,反而径直往至宁身旁过去。适才至宁见到郑大监起身迎接,连忙也跟着从座位上站起,她站立位置有房门遮挡,直待李于两人进到屋内方才看到门口的老管家模样,呆了呆的至宁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这边李茂芳已走到她身前。只见李茂芳目光一凝瞪着她看了半晌方才笑着回头对于冕说道:“冕弟,看来你眼光也不差,这丫头倒是个美人坯子。”
  啊?乍听到刚才满面严肃还有些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人如此说话,至宁心中有些发懵,直想了半天方才明白过来。她眉头一皱待要争辩。只听后面的于冕却颇有些无奈的接话道:“李兄莫要打趣小弟了,不过是先前相熟的朋友而已。”
  “哦?原来相识的朋友,那便是青梅竹马之交了?嗯不错不错甚好甚好。”这边李茂芳头也不回的继续盯着至宁还看,待听到于冕之言继续说道。
  “喂,这位李侯爷,你怎么进来就盯着别人家姑娘这样看。这便是你侯府的规矩吗?”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的至宁连忙侧过身子,口中叱道。若不是不想刚到京中便给郑大监惹事,只怕以她脾气已对李茂芳拳脚相向了。
  “阿宁,不得如此与侯爷……”一旁的郑大监张口提醒至宁却被李茂芳摆着的右手打断。
  “呦,还够泼辣的。倒是个能制伏住于景瞻的性子。怪不得景瞻被你迷得茶饭不思的。”
  “李兄,阿宁脸皮薄你莫要用你那双桃花眼盯着人家看。”身后的于冕也跟着喊道。
  “瞧瞧,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既是未出阁的姑娘怎的还骑马走在军伍之中,再说景瞻你我乃是兄弟她迟早也是我弟媳。兄长久不见你帮你把把关又怎么了。”李茂芳嘴上说着话,倒也给于冕面子侧身往桌椅边走去。
  郑大监一向是知道富阳侯爱打趣人秉性的,见至宁按捺住脾气面露尴尬忙道:“阿宁,我们这里要还商议一些要事,你先回院内吧。”
  至宁闻言刚要离开。只听李茂芳又道:“哎~郑叔父稍歇,莫要这般护着她,我此行前来之事与她也有所关联。”
  “哦?不知小女何事竟也劳得富阳侯关注。”郑大监奇道。
  郑大监话问出口,至宁也不好先走,只得硬着头皮再转身看向李茂芳。
  只见一旁适才嬉皮笑脸的李茂芳脸色突然一变,自袖中掏出一张遍体乌黑色缝着金丝的绢纸道:“郑和、于冕、至宁接诏,太子有旨宣你三人即刻进殿,回禀海寇作乱之事,钦此。”郑大监三人闻言立即跪下接旨。
  终于要进宫了么,跪在地上的至宁脸上一改刚才羞色心中暗思道。
  “臣郑和接旨。”跪在地上的郑大监双臂向前伸出双手微屈的接过圣旨。
  “李侯爷,怎么太子相诏如此大的事情你竟先打趣起小女来了。”郑大监道。
  “叔父,本侯也是刚刚要从贵府门前将走方接到的旨意,那封予我的旨意可言明由我去理藩院接待那些使臣,并于后日举办四夷宴。往年安排使臣之事乃是叔父跟同光禄寺共同协办的,连如此重任小侄都替您接下了,再浪费喝口水时间见见您的义女也不为过吧。再说如她般民间女子进宫便是搜身亦需要许久呢。”
  “还需搜身?”站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至宁不禁问道。
  “自然,你若心怀不轨行刺太子那我等谁能称得起这个责任,哦明白了,姑娘放心搜身之人自然是有宫中派出的婢女来搜的,我等自然没有这个眼福了,景瞻嘛倒是以后能看到。”
  “你这人是想找死……”
  “李兄,怎的太子这次如此匆忙,阿宁她还未及研礼怎能就如此草率便去宫内去见太子,鸿胪寺也不问起这事吗?”于冕见状连忙插话道。
  “这你可就问住愚兄了,我们这位太子一向思虑间不拘一格,旁人谁能猜到他心中想些什么。”李茂芳瞥了眼至宁,耸了耸肩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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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禁院之中一排排宫女太监有序的靠着墙根行进着,寻常人进入皇宫内院中自然是要左顾右盼好好欣赏一番这或许一生仅能观到一次的景色。但至宁这边可却没有这番心境了,当先引路的太监催促暂且不说,便是一旁不住跟她讲述着宫中规矩的于冕已快将她的头都要说晕了。
  “好了,于公子我已听到你说的了,不就是见了太子时要行跪拜礼,然后不能仰面视君,说话再客气一些嘛。我知道就是了了。”至宁皱眉道。
  “哪里只有这些,进入太子御书房内还要先迈右脚,再迈左脚万万不能踩到脚下门槛……”
  “够了,我跟着义父后面义父如何去做就好了,你再多话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话了。”至宁用前面公公听不到的压低声音喊道。
  “哦。”
  上了台阶又行了数百步,眼看便要到御书房门前,前面带路的太监转身对三人道:“太子殿下吩咐由郑侯爷及这位至宁姑娘先进去。于公子先在殿外候着即可。”
  殿门口太监宣读声起,终于摆脱了于公子的至宁深深吐吸了数口气,紧跟着郑大监迈步往御书房内走去。十一,待这次面见之后你岛上的仇人就一个也逃不了了。
  心中谨记着规矩的至宁低着头慢慢跟在郑大监身后两步外,踉踉跄跄的她见郑大监跪下她亦跪下,见郑大监磕头亦跟着磕头。二跪六叩礼后殿内竟沉默下来。
  待过了好一会儿,一道温和的直入心脾的声音传来:“来人呢,给郑卿赐座。郑卿家一路辛苦,不知此次回返可带了多少国使臣归京?”
  早有准备的郑大监连忙从袖中掏出文书,照着书上念道:“启禀太子殿下,臣此行时记共两年余一十五天有余,途经暹罗……”
  两人这一问一答间竟快要过去一个时辰。
  这边至宁本就不习惯跪着,谁知两人说话间到此刻时自己已跪了快将近一个时辰,起初双腿开始酸麻起来,渐渐已快要没了知觉,痛苦的至宁刚想轻轻挪动一下衣袍下并着的纤腿,侧头间只见身边却好似站立着数人。难道这屋中除了自己与义父还有别人?至宁心中正思忖间,忽然听到郑大监那边的交谈声却又停下了。
  “阶下那位小姑娘抬起头来回禀。”那道温暖如春风沐体的声音又传来。
  至宁刚要抬头,忽然想起刚才于冕说给自己的不得仰面视君,于是缓缓将头只抬起了一点点,眼睛上翻虽已能看到龙书案下的台阶,目光却还紧紧凝住在地板上,终于要轮到自己了,至宁心道。
  谁知等了片刻,那道声音却没了下文。又跟郑大监交谈起来,稍稍换了个姿势的至宁这下生怕再突然叫道自己只得凝神再听俩人说话。耳中赞许声不断传来。
  又过一会儿,至宁眼看又要坚持不住了,那道声音又传来:“阶下那位小姑娘头再抬起来些。”这再抬非得看到他不可,但这是他说的话总不至因此便会获罪罢。至宁当下心中一横径直抬起头向前看去。
  只见面前一丈多远龙书案上,一个身形偏瘦似乎还有些病态的中年白净男子正坐在龙椅之上,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这人我好像看起来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至宁见到面前的太子心中不禁愣了下。还不待她心中再想,一声尖细的太监呵斥声却已传入她耳中:“大胆,小小草民竟敢直面视君,来人啊拖出去先打她四十大板。”
  喂,不是你让我抬起头来的嘛。侍卫的脚步声已传至耳边,至宁心中不禁一慌,颇有些无辜的噘嘴看向龙书案上那人。眼看侍卫那蒲扇大小的手掌已要往至宁身上抓来,连郑大监也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这时龙书案后那位身穿金色四爪蟒袍的太子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笑着摆手道:“无妨无妨,蒋侍卫先退下吧,郑侯爷早先已上书言过一些海寇之事,小姑娘你便把郑大监书中所言之事细细说来吧。”
  原来这龙书案后面这位便是当今皇帝朱棣的监国太子朱高炽,适才两次呼唤至宁抬头乃是因他生性宽容但却不能轻易更改祖宗法度,因此每逢看到阶下跪着的年迈臣子姿势摇晃起来便要提上一句抬起头来,借此好让那快要扑倒的臣子微微调整一下姿势。这太子监国已有数月,因此朝中大臣倒也渐渐习惯此事。但至宁却不知道此事只当是真的让她抬起头来,谁知这一抬之下险些被太监唤来的侍卫拖出去暴打一顿。说起来郑大监也已离朝两年因此这礼仪连他刚刚也是云里雾里。
  “小女叩见殿下,给殿下请安,小女…确有海寇作乱的详细之情报,但小女却有个不情之请,望殿下应允。”
  “哦?应允什么?”
  铛铛铛,三个头又伏地而磕,如至宁看来这便是要说得罪的话之前的道歉了。而这只是在她刚刚看到这位太子殿下一瞬间心中改变的主意。
  “殿下赎罪,小女还想请您屏退左右大臣,小女另有下情想回禀殿下。”
  刚刚还有些交头接耳悄悄议论的一众大臣听到这话顿时目瞪口呆,霎时间空气中安静的好像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大胆民女,你可知道你身边所站俱是我国之栋梁,你有何下情不能在人前言明。”听到至宁此言便是刚刚被赐座的郑大监亦跳起来半开托半斥责的向至宁喝道……
  “回禀殿下,小女将要禀报之事绝非仅如信上所书那般简单,或许将要涉及到在列的一些重臣。因此小女此言确是为殿下着想。”至宁顿了顿又复坚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