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没多久了

  因为这个悲伤的故事,李林夕心里原本的怒气和怨气平息了不少。
  走到床边将那个已经空了的茶杯接了过去,半蹲在床边,李林夕轻轻地抚了抚寒墨言的背,以示安慰。
  啪嗒!
  一阵清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不远处响起,惊的寒墨言和李林夕二人都是浑身一颤。
  皆是疑惑地往门口处望去。一转头,便见到了那个他们二人都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的人——白鸽。
  “你回来了。”
  看清楚了门口的人,李林夕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鸽回来了,她一定会一直陪着寒墨言的。
  身边有个人陪着,寒墨言心里应该会舒服一点。
  “他回来了?”
  看着地上掉落的果盘,位置是在白鸽身后一些的地方,寒墨言问道。
  “嗯?”
  闻言,疑惑地看了一眼寒墨言,顺着寒墨言的目光望去,看到了碎果盘的位置,李林夕心里惊了一下。
  “他也回来了吗?”
  知道寒墨言所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谁,李林夕有些兴奋地站起了身。
  “嗯,我们一起回来的。”
  门口处的白鸽点了点头,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处,不知道该进该退。
  “你干嘛要站在外面?进来呀。”
  将手中的空茶杯放回到了茶桌上,李林夕这才注意到白鸽有些不对劲。
  闻言,白鸽并没有立马进屋子,而是往寒墨言的方向望去。
  “师父?”
  有些没有搞明白,李林夕疑惑地看向了床上的寒墨言。
  寒墨言早就恢复了自己平日里的神态,一张脸上似乎没有任何的表情。
  “最近几天辛苦你了,进来坐吧。”
  听到了这话,白鸽这才走进了屋子。
  “寒陌尘呢?他怎么不见了?还有……那是这么回事?”
  看着门口外摔碎的果盘,李林夕朝着白鸽询问道。
  “他……他……,他刚才看到了。”
  白鸽如实地回答,神色一些窘色。
  “看到什么了?”
  听着着话有些不对劲,李林夕有些疑惑地反问。
  没有想到李林夕会这样问,白鸽神色微微变了一些,沉声道,
  “就是……就是刚才……你和先生……我们看到了。”
  “我和师父?什么跟什么啊!”
  “寒陌尘往那里去了?”
  这下彻底意识到事情的糟糕,李林夕心里发急了。
  “应该是往都城那边方向去了。”
  看着李林夕此时如此紧张,白鸽如实回答。
  白鸽的话音刚一落,李林夕立马着急忙慌地往门口爬去。
  “师父,我先去找他了。我们的事情,等一下再说。”
  看着李林夕有些慌乱的脚步,听着其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白鸽心里有些微微地触动。
  先生、寒陌尘、李林夕,这三人之间的恩怨情仇,终究怕是理不清的。
  “白鸽,坐吧,今日新送来的茶水很是不错,你试试吧。”
  目光从有些空荡荡的门口收了回来,将心里那份不该有的情绪收好,寒墨言用一贯波澜不惊的语气道。
  “嗯。”
  顺着寒墨言的意思,白鸽坐到了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无声地品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有杂事扰乱,那甘冽清香的茶水,在白鸽的口中,像是白水一样无味。
  “他……怎么样了?”
  寒墨言问这话时,声音有些犹犹豫豫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里面夹杂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听着寒墨言的问题,将手中的茶杯放置回了木桌之上,白鸽的眼底有一丝不忍划过。
  “他……怕是挺不了多久了。”
  “挺不了多久是多久?”
  寒墨言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不像前次那样,还能让人从中听出情感波动。
  这一次寒墨言说话时极为平淡,像是此时正在和白鸽一起谈论外面的天气晴雨一般。
  但白鸽却清楚地注意到,寒墨言那双会说话的眸子,有些微微地发红。
  “大概……超不过半月了。”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白鸽如实答道。
  “他的毒……真的解不了是吗?”
  听完了白鸽的回答,寒墨言那极好的伪装,终于有些裂开来了。
  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
  “他此时身体里的毒太多太杂了,不仅仅种有万年百毒蛊,还有万年雪莲,两种至毒混合了。”
  自己的医术都是先生教的,与寒墨言相比,她到现在了知道的,都只是皮毛罢了。
  白鸽自然知道,寒墨言此时这样问,只不过是心里不愿相信而已。
  闻言,寒墨言没有再接话,而是陷入了沉
  默。
  一边的白鸽,也随着寒墨言,陷入了沉思。
  良久——
  床榻上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声,紧接着,寒墨言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白鸽,你说……他……为什么要救我?”
  沉思了片刻,白鸽回道,“先生,因为你是他的哥哥,是他的亲人。”
  “哥哥?亲人?”
  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寒墨言轻笑了一声。
  “可是你知道的,我最恨的人是他的亲生母亲。我最想要除掉的人,便是我这个所谓的“弟弟”。”
  听着寒墨言如此这般说,白鸽立马出言反驳。
  “先生,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我知道的,你从来都没有真得想要去要他的性命。”
  闻言,寒墨言先是震惊地看了一眼白鸽,似乎想要辩解一些什么。
  但终究,最后的最后,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化为了沉默。
  看着寒墨言此时这番模样,白鸽心里痛的厉害。
  不是那种尖锐的要人命的刺痛,却是一下又一下,连续不断地钝痛。
  她一直都是跟着先生的,在最开始的时候,因为那些早就待在先生身边人的影响。
  在她不知道先生和寒陌尘之间的那些前尘纠葛时,她确实以为寒陌尘是先生的仇人。
  她也一直以为,先生费劲心思,就是想要除掉寒陌尘。
  用先生经常说的那句话来讲,他一定要让他的杀母凶手,也尝受一下失去最亲近最爱之人的噬心痛苦。
  可是后来,她跟在先生身边时日久了,知道的事情多了,见得事情多了。
  她这才知道了,看懂了。
  原来,从一开始,先生就没有真的想要去除掉寒陌尘。
  若非如此,以先生的才智谋略,先生真心想做之事,又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迟迟未能成功。
  因此,她也疑惑了很久。
  不是疑惑先生为何不对寒陌尘真的下手,而是疑惑,为何先生要如此作为,走如此一遭。
  近来,她终于想通了。
  其实,先生从一开始,心里确实是有想要除掉之人。
  不过先生真心想要除掉的,不是先生口中一直所说的仇人之子寒陌尘,而是先生他自己。
  之前的时候,先生闲暇之时总是喜欢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其中问她最多的便是,一个人死了,灵魂到底还能不能继续存在在这个世上。
  当时的她,还没有参透这一切,如实地发表自己的见解,肯定地回道“自然是不能的”。
  后来的她,却是也疑惑地询问过先生,问先生为何要问那种问题。
  先生总是回答说,“因为我不想看到仇人之子的魂活着,要杀就要杀的彻底。”。
  那时,她单纯地相信了先生的话。
  也因此,更加相信先生对寒陌尘这人愤恨至极。
  而如今,她倒是自己理出了个答案。
  先生那样问,只不过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慰藉。
  也是内心暗自祈盼,他可以通过死去的方式,以灵魂的形态,和他的妈妈相守。
  从始至终,先生都是在给自己策划这一场死亡的游戏。
  这个游戏里,先生不用自己亲手去了结自己的生命。
  以免日后在阎王殿里见到母亲,愧对母亲的养育之恩。
  终有一日,自然会有人出现,带着所谓的“匡扶正义”的宗旨,来让他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没有爱和情的囚牢。
  先生也不用再去考虑,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杀母仇人,该如何去面对那个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仇人之子,该如何去面对那个丝毫不管顾他母亲的“父亲”。
  先生不用再去在兄弟之情和子母之前间挣扎,不用在继续被由仇恨和亲情所构造的囚牢困束。
  在这个游戏之中,他就是一个恶人,一个无论如何都要为母报仇的人。
  只有这样,先生的心灵才能够得到片刻的宁静。
  在所谓复仇的外壳之下,包裹着的,是先生对死亡的祈盼,对寒陌尘这个他最爱的弟弟的选择,以及对这个冰冷世界的绝望。
  这个游戏,同时也是先生骄傲的体现。
  “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沉默了很久,寒墨言突然之间冒出了这么两句话。
  像是在询问自己,又像是在询问这白鸽。
  第一次看着先生如此颓唐无措的模样,白鸽心里某处猛地抽了一下。
  从位置上站起了身,缓缓地走到床边,狠狠地一咬牙使劲,白歌郑重的声音,悄然地钻进了寒墨言的双耳。
  “先生,无论你怎么做,怎么选择,白鸽……都在先生的身后。”
  “嗯?”
  寒墨言抬头,目光和白鸽的交织在了一起。
  和自己一直都在祈盼得到的目光触碰,就像是被施了什么魔咒一般,将白鸽心里原本的胆怯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