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张 别囚

  “当年山海镇一战，药丸峰弟子无一生还，遗留一把带着印记的剑在外，也情有可原。”荼白平静解释着。
  他之前没有见过那把剑，却可以肯定它是属于药丸峰的。
  山海镇一战之后，卜芥老道厚葬了他所有师兄弟的遗骸，封存了药丸峰曾经的过往。
  荼白上山时还见过一些往日的痕迹，闻人红英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一次。
  这把剑，荼白可以确定是药丸峰的，但究竟是哪位师伯师祖使用过，又或者是什么时候流落在外的，现在已经无据可考。
  “放屁，明明是你们杀的人，居然还抵赖给几百年前的老人家，我要杀了你这个无耻的家伙！”神鼎峰长老任闸刚从外面进入洞府，听完荼白的话他就拔刀向荼白砍去。
  可现场这么多人呢，在真相没有查清楚之前，又怎么能让他真的伤了荼白。
  一群人轰地一下冲向了任闸，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强行把他拉得离荼白远远的。
  这要真是一刀砍死了荼白，总不能两峰同时办丧事吧。
  从省钱的角度讲，可以让他跟孔珑儿合葬，但问题是，这样是不是有些草率？
  所以，绝对不能再死人了！
  任闸被一干长老用人肉绳索困了个结结实实，他脸色涨红，嘴里依旧叫嚣着要处死荼白。
  众人见此情景，不由得感叹唏嘘。
  这任闸性情偏激，可对孔珑儿却十分疼爱。
  他是神鼎峰的长老，差不多是看着孔珑儿从小长起来的，两人之前感情深厚，惊闻如此噩耗，他不激动才怪呢。
  此时的孔朝天却没有任闸那么激动，他握着杀死孔珑儿凶器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此刻，他在脑海里回想着刚才他审问的情况，荼白平静诚挚的表情和话语、齐夫人的分析、小丫鬟和甄因贤的话，一遍又一遍反复循环，他想找到这中间的疑点，分析出蛛丝马迹。
  情感上的愤怒与绝望让他想一剑刺死荼白，可心底里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如果那样的话，他或许永远找不到事情的真相！
  也许是荼白太过平静从容的表情给了他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太过诡异巧合的事情给了他这样的认知。
  他始终觉得眼前所见并不是真相！
  药丸峰要杀人真的需要提剑闯入洞府么？
  他们现在不是复兴了毒道么，如果想害一个人，下毒岂不是更隐蔽？
  孔朝天看到了孙女儿尸身的衣衫凌乱，如果说别人对他孙女儿见色起意，他还能信上几分，可荼白？
  身为爷爷，孔珑儿在他心里是最完美的，但他也不能昧心说荼白能看上他孙女儿。
  正是这种种疑点，让他犹豫不决，一时定不了主意。
  “孔师伯，珑儿是我们夫妻最宠爱的徒弟，她的死我们也很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她的丧事还要办。
  至于荼白是不是涉及到杀人的情况，现在一时也争论不出结果，不如我们先办珑儿的身后事，把探查珑儿死因的事情交给执法堂。你看，珑儿躺在地上多凉呀。”齐夫人温柔的声音响起。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人打破这僵局。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大家即便站在这洞府里吵上一天，也不见得吵出解决方案，总不能耽搁了孔珑儿的身后事。
  齐夫人最后一句话触动了孔朝天的内心，报仇重要，珑儿更重要。
  他颤抖着手，将杀死孔珑儿的凶器递到郝兴盛面前，“珑儿的死因，我就交给你查了。我们神鼎峰为隐贤宗流过血，山海阵一役，我死了三个儿子……”
  说到后面，声音哽咽，一字一顿，如泣如诉。
  郝兴盛红了眼圈，为隐贤宗流过血这句话他听过不下百遍，却只有这次最撼动人心。
  “孔师叔请放心，珑儿的血不会白流，我们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
  郑重接过凶器，郝兴盛将执法堂主梅大纲叫到了面前，将凶器双手递给他，“梅长老，彻查孔珑儿之死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切记勿枉勿纵，我会时刻监督。”
  梅大纲小心翼翼接过凶器，就像是接过了烫手山芋。
  说实话，他觉得最近倒霉的不是药丸峰，而是他自己。
  肖仁和肖莎莎的失踪，他还没有找到线索，居然又遇到比试场地下毒案，还有孔珑儿致死案。
  他觉得他现在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一宗的执法长老，而是俗事的锦衣卫加大内密探，还是查不到任何线索的那种笨密探。
  可身为执法堂长老，掌门甩过来的这口大锅他还不得不接。
  清了清嗓子，梅大纲看着荼白说道：“荼白，你无故闯入孔珑儿洞府，在孔珑儿被杀一案中，有着重要嫌疑，我要将你关进执法堂地牢，你可有什么话说？”
  荼白神色丝毫没有波动，眼前的局面是他早已经预见到了的。
  之前的卦象就显示此一局是针对他而来，可惜那丫鬟搅扰了他的卜算，他才没有看清楚一切。
  这些都是小波折，淡然接受就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俗事的诸般冷箭暗算也伤不到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异都会土崩瓦解。
  不过，荼白没想去争辩或者争斗什么，虽然卜算不全，但他隐约预感到，不暴露他自身的实力，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于是，荼白淡定点点头，跟着执法堂的弟子离开，去了地牢。
  齐夫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急忙安排人布置灵堂。
  可谁想到，孔朝天却是抱起了孔珑儿刚刚清理过的尸身，一步步走下福缘峰，他要带她回家。
  这里始终不是她的家，也不是她的安身之处。
  齐冠岩夫妻对看一眼，急急招呼弟子们抬了棺材，拿了白布和灵幡跟了上去。
  孔朝天不想在福缘峰办丧事，他们不好拦阻，可身为师父，总是要尽一些心的。
  不仅他们，郝掌门和各峰长老们也跟在了孔朝天身后。
  每个人都没有飞，而是一步一步从福缘峰走向神鼎峰，那长长的蜿蜒的队伍像是一条悲伤的河流，见证了一个女孩子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
  长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