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小子不简单呐
一艘播放着《东方红》的空间探测器歌声戛然而止，正以极快的速度往炎阳星大气层下方坠落。
机体瞬间被冲撞大气层所摩擦的巨大热量烤得四分五裂，原来的歌声转换成模糊不清的电子音：
警报!文明7号遭遇超强引力，已进入未知星球轨道，将启动自毁程序。
空间探测器外表的警报器急速地重复警告，同时一个类似扫描仪的镜头朝数万米高空下快速转动。
突然镜头定格不动，模糊的电子音再次发出：
发现人类文明，警报解除，进行文明绑定!
叮!
…………
叮!
一声清脆的声影在白叶的脑袋里响起，白叶只感觉脑袋被针扎了那般疼痛，这种痛感让他几乎晕厥过去。
他强忍着痛感，胸口开始剧烈起伏，肺部像是有上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咳咳！
咳嗽声从他的肺部传出，让他身体都在抖动。
“喂，你行不行？”
“咳咳，你闭嘴！”
白叶的眼睛被一块黑布蒙着，手中端着一柄弓弩，能够感觉到嘴角有一丝湿润，那应该是血。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咳嗽，努力回忆着前方靶子的位置，放在扳机上的手指轻轻扣动。
咻！
“白叶，16岁，6环！”
弩箭声擦破空气后，伴随着是旁边报靶员的声音。
他摘掉黑布，毒辣的阳光如同针尖一般晃眼，前方的空气都被烧得扭曲起来，将大地烤得开裂。
他勉强地睁开眼睛，旁边那个皮肤黝黑的报靶员跑到靶子旁，同时手里还拿着一块电子屏幕，手指快速轻点：“上月成绩，5环！”
“卧槽，你们看见没，这小子刚才咳嗽病又犯了，这样居然还能比上个月多一环！”
“是啊，一环一瓶水，看来这个月他们是不用担心被渴死咯！”
“我还听说，只要一年中每个月射中四环以上，就能被招进财团，那里可有着喝不完的水，里面的富人每天都还能洗澡哩！”
“那也没用，谁会选一个肺痨，那不是浪费粮食吗？”
白叶身后议论声纷纷响起，所有人都蓬头垢面，男人几乎只穿了一条裤衩，女人也大多衣衫褴褛。
所有人挤在后方的空地里，倒不是说他们没有衣服穿，而是这天气太热，热到只能用这种方法解暑。
但是这些人的对话中大多是羡慕和嫉妒，只有白叶一人皱着眉头。
要不是刚才脑袋里的响声引发的哮喘，此刻应该能射中8环。
缺水应该得从200年前天空出现一道红色巨光的传说讲起，那个时候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难题，高温就是最大的原因之一。
先是野兽变得凶猛异常，所有动物都开始变得巨大化，然后频繁出现动物袭击人类的事件。
后来气候变得越来越恶劣，即便是动物也很难生存，巨大化后的动物纷纷向人类发起了攻击将人类当成食物。
再到后来一些富人们联合起来修建了高墙，每一堵墙足足由两百米高，城门坚固到可以抵御兽潮的袭击。
这些高墙成功地阻挡了兽潮，也阻挡了外面这些没有金钱和权利的人。
富人们被称为财团，他们掌握了九成的资源，可以轻易的判定人的生死，享受着温暖和安全。
而墙外的人则被称为难民，难民们每天为了生存不得不四处寻找食物，有些人找着找着就再也没有回来……
白叶是在一个兽潮来袭的晚上成为孤儿的，也是在那时染上了哮喘病，那时他才五岁。
他依稀记得父母所说，每次兽潮来临的原因，都是因为天灾的出现。
死人是能够吸引野兽的，大量的死人则会吸引兽潮。
四个月前天空的太阳更大了，大到连地面都足以烤得龟裂，掌握着极少资源的贫民区开始出现了水源短缺的问题。
温度每天都在上升，水每天都在枯竭，贫民区每天都有人渴死。
他那6环得来的6瓶水，每瓶1500毫升，按照两百年前的标准只能勉强维持人体6天的水分摄取。
不过灾难后人类好像学会了如何保存体内的水分一般，虽然同样三天不喝水会死，但是能够普遍做到每天只需要摄取800毫升的量。
本来射中8环他可以撑半个月，如今只射中6环，怕是又得提前进山找水才能活下去。
他叹了口气，将手中弓弩放下，朝着左边的两台黑色皮卡车走去。
每台皮卡车顶都摆放着一架漆黑的机枪，旁边黄澄澄的子弹散发着冰冷的寒光，仿佛让人靠近都会觉得寒冷。
而皮卡车旁则是站着一排手持枪械的私军，这些人除了皮肤和他一样黝黑之外，衣衫整洁，就连头发都是干净的，和墙外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群人站姿标准，动作整齐划一，和他以往见过的私军都不一样。
不懒散，不打人，不抢东西，还会每个月发一次水，因此很多人都想加入他们，他也是一样。
“王大哥，我来拿水了！”
白叶惨白的脸朝身前的人挤出一丝笑容，同时朝一排的私军挥了挥手。
王烨是这群人的队长，个子是所有人中最矮的，即便和他比也矮上半寸。但是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力量，像他在野外见过的野兽，一动就会要你的命。
不过这个王烨是个好人，见他过来也是笑着点头：“叶子，打的不错。”
“您就别笑我了，刚才……失误了。”白叶有些不甘心地低下头。
“十一年的哮喘都没要你的命，还能因为两瓶水要你的命不成？振作点。”王烨看着他笑道，然后朝一旁的士兵道：“疯子，去给叶子拿水。”
好嘞！
这个外号疯子的人体型非常瘦，而且很高，足足有两米高，整个人如同一根竹竿，让人怀疑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到。
不过看到他背后那个巨大的背包的人，都会放弃这个想法。
那不是战术背包，而是一只大型普通背包。里面放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每次他走动的时候，都能带动一阵金属的撞击声。
他爽朗的招了招手：“叶子，过来！”
“我？”白叶愣了愣：“喔！”
他有些木讷的走了过去，疯子站在后车厢，这是他第一次零距离接触皮卡。
以往都是必须站在离皮卡车两米外的地方，等私军拿水过来才行，这次能让他直接过去的确很意外。
当他走进才发现，机枪下方尽然还蹲着一个身披漆黑色吉利服的人，一手端着他只在父亲口中听说过的大枪，眼睛通过倍镜一直盯着前方的一处山地，很明显是为了防止有人从对面山上进行狙击，然后抢水。
漆黑的吉利服加上漆黑的枪身，和漆黑的车身融为一体，让人很难看清原来车后面还有一个人。
“两个狙击手将对面高地全部封死，的确很仔细。”
白叶想往后看，疯子已经从车顶跳下，手中拿着6瓶1500毫升的水，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阻止了他往后看的行为。
“他叫瞎子，是我们的狙击手，想不到你小子懂挺多的啊！”他将白叶带离皮卡，同时还小声笑道：“你小子可千万别回头，那样会暴露我们狙击手的位置，这可都是宝贝疙瘩。”
他在父母那里听过，狙击手好像是一种能够在千米之外杀人于无形的兵种，灾难后狙击手这一叫法才慢慢的流逝于历史的长河。
不过他疑惑问道：“可是为什么他叫瞎子，瞎子也能当狙击手？”
噗！
疯子大笑：“我们的瞎子打人从不打脑袋，专打眼睛，好像叫能够射穿什么神经，让人当场毙命，即便对方手指扣在扳机上都无法扣动，所以大家都叫他瞎子。”
说话间他已经将白叶带到一个视觉死角，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从腰间掏出一个水壶递给了白叶。
“疯子大哥，你这是？”
“那啥，是头儿给你的，水不多，只有四百毫升，不过也是我们一天的饮水量啦！”
白叶有些震惊，他没想到这群私军的饮水量，竟然比普通人还低。而更震惊的是，他们竟然会将水送给自己！
“疯子大哥，这水我不能要！”
“拿着，这是头儿给你的！头儿说了，他一天不喝水第二天还有水喝，你一天不喝水，可能第二天就再也喝不到水了。”
白叶眼眶湿润，他看着正在排队测试射击的人群，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如果谁能给他们一瓶水，他们能将自己的子女卖掉！这年头有水，就能就一条命，所以他很清楚这水的重要性。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嘿嘿！”疯子拍掉手上的灰，笑着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要蒙着眼睛让你们射击吗?”
白叶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头道：“减少发水量！”
疯子：……
他没想到眼前这小子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无奈的摇头道：
“好吧，我承认的确有这么个理由在里面。不过更重要的是，蒙着眼睛射击能够快速展现一个人的心理素质，如果能够看见前方的事物，人就会有信心。如果蒙着眼见就会出现慌张的现象，那样就永远都无法射中靶子。”
“所以……不但减少了发水量，还顺便减少了人口？毕竟人多占用的资源就多。”
疯子：……
他发现这小子不但腹黑，好像还有很严重的敌对意识，看谁都是坏人，可是为什么看对他们这群手里拿着武器的家伙并没有多大抵触呢？
“如果要减少人口，车上这两个大家伙就能把你们都灭了。”
“但那样会引起更多的暴动。”
白叶的话再次刷新了疯子对他的认知，这小子懂得还挺多，不但知道减少人口，还懂得资源占用，难怪能拖着一个肺痨的身体活这么久。
“好吧，我承认被你带偏了。”疯子有些头疼的抚摸着额头：“我还是和你直说吧，我们是作战部队，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挑选出优秀的苗子，你难道没有发现，除了你之外能够射中四环以上的，只有你那个同伴徐凌杉吗？”
疯子继续说道：“我们和别的私军不同，不但要遵守严格的纪律，就连受的训练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所以要挑选的，就是你们这样有着天赋的人。”
说到这白叶终于明白了用意，这些水就像是橄榄枝。
不，应该说是他们对于强者的尊重。
“可是我是一个肺痨啊，你们这样做就是浪费资源。”
“所以这就是我带你来着的第二个原因。”疯子从口袋中掏出一只试管装的黑色药剂：“这东西是最新研发出来的人体强化剂，喝了可以大幅度强化人体各项机能，你如果喝了肺痨的病应该也能得到根治。”
白叶眼睛一亮，他曾经听父母说过财团的人在研究一种开发人体的药剂，喝了人跑起来的速度甚至可以超过车子，原来就是这种东西。
不过他的眼神很快恢复了冷静：“虽然你们是作战部队，但是这种宝贵的东西你们应该也没机会接触才对吧？”
“没错，这个是半成品，只有一成的机会能够成功，换句话说服用后有九成的机会会死！”疯子丝毫没有掩饰，也再也没有那种爽朗的笑声，而是一脸凝重道：“这东西是给我们作战濒死的时候用的，要么死，要么生！”
“可是为什么是你给我，而不是王大哥？”白叶还是有些不解。
此刻疯子的眼神中有些没落，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你没发现瞎子旁边，少了些什么吗？”
白叶看了看：“是观察手，一般来说执行狙击任务，尤其是敌后斩首任务，都是狙击手和观察手搭配执行。”
“不错，观察手上个月因为任务，没了。是头儿给他喂下这药剂的，结果你知道的，他不想再送走一个……”疯子眼神中闪过一抹悲伤，随后又道：
“头儿说了，外面每天都在死人，迟早有一天也要轮到你。即便不渴死，也会有人因为你的病对你下手。与其死在别人的手上，不如自己主宰命运！”
白叶看着那只黑色的药剂，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我貌似没有理由拒绝。”
毕竟九死一生，如果不喝，他相信自己还可以再撑个一两年。可是一两年后呢，病情越来越重，恐怕不用别人动手自己也会死吧。
他缓缓地伸出手，停在药剂的上方，依然犹豫不决。
“头儿说过，你不会拒绝的。”
白叶点了点头，没错，与其窝囊的死，还不如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一把拿试管塞进上衣口袋，拿出王烨的那只水壶喝了一口，道：“如果我活着，这水就当送我的礼物。如果我死了，就算给我送行！”
疯子一愣：“你是不是头儿的私生子？”
白叶：？？？
“不然你们说的话为什么一模一样？”
对于这个问题白叶没有回答，他不想触及自己父母逝去的伤心事，拿着水走到了离私军们不远的地方坐着，默默地看着前方的射击测试，同时一只手摸着口袋中的药剂，有些失神。
疯子归队后轻轻撤了队长的衣角：“头儿，叶子他拿了药剂，你算得可真准。不过这小子知道的还挺多的，就是有点腹黑！”
“是啊，不但知道狙击手，还知道减少人口，资源占用，你还怀疑他是不是我私生子对吧。”王烨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疯子。
“我靠，头儿你偷听我们谈话！”疯子吓了一跳，随即问道：“不过头儿，你是怎么觉得他特殊的，难道就因为那测试？要知道这药剂虽然死亡率高的吓人，但是真到要死的时候，好歹也是个希望，就让你这么给送人了。”
“你小子能不能盼我点好？”队长无奈摇头：“是因为衣服，他每次来，都穿着衣服。”
衣服？疯子看了看挤在一起的难民，全身光溜溜的，又看了看白叶，虽然邋遢但是衣服整齐。
“难道就因为他穿得讲究？”
“疯子，你觉得一个肺痨十一年的人，会因为穿得讲究而活下来吗？”
疯子摇头，队长继续道：“温度超过三十七度，穿衣服比不穿衣服更容易防止体内水分的流逝，很明显他是知道这一点的。”
“不但知道这一点，还了解狙击手，懂得腹黑，这小子不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