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叫我怎么办

  世无双亦觉江楚歌肩上的担子太重,然他并不知师父临终遗言所指的灾难究竟是什么,该怎样防止或化解?
  纵然他想帮助江楚歌,却也无能为力,仅能给予她一些口头上的安慰和鼓励。
  面对世无双的苦口婆心的劝说,江楚歌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
  她向来不愿他人为自己费心忧虑,只得压下满腔涌动的心绪,冲他扯出抹笑,道:“昨晚我已经彻底将逸王得罪了,他……”
  “你不必担心,我来此前已去探了他的口风,他不会深究昨夜之事……”
  言至此,世无双净无杂质的眸中闪过一抹思虑,沉吟半晌,方继续道:“我的建议是,你去同他道个歉。毕竟事情虽是由他而起,但你已骂了他,他亦为救你而致使后背伤口在此裂开,伤情急剧恶化,高烧直至今晨方醒,险些性命不保。若你去道了歉,两相抵消,这事应该也便能了了。”
  秦影虽受伤严重,更发了高烧,但并未到近乎性命不保的地步。
  世无双故意将情况说得严重,不过是为了抵消江楚歌心头对同秦影道歉的抵触情绪。
  毕竟,此事她本无错,可两人终究得有一人先低头,而江楚歌显然处于劣势。
  “好,我去。”
  江楚歌虽不知世无双夸大了秦影的情况,却也猜中些许他的心思。
  看在秦影差点没命的份上,她便做那率先低头的人好了。
  江楚歌见有第三人在场,且是秦影的二哥齐王,只当是秦影故意要让她没面子。
  她收回视线,深深吸了口气,攥紧拳头,对着秦影倏然跪地:“逸王爷,江楚歌自知昨夜行为实属以下犯上,不可饶恕,今日特来向您请罪,无论王爷要如何惩罚江楚歌,江楚歌皆心甘情愿。”
  纵使有世无双的心理宽慰在前,且是自愿来的,在瞧见房内竟有第三人后,江楚歌心中亦觉屈辱。
  那隐于衣袖中的手,新长出却未来得及修剪的指甲早已刺破掌心,可那痛,却不及心伤的万分之一。
  自小到大,她甚至没跪过父母,却在莫名其妙来到风幻大陆后,一次次没有尊严且无奈的向人屈膝。
  “江楚歌……”
  你明知我不可能对你怎样的。
  “罢了,起来吧,我并未打算与你计较。”
  秦影闭上眼,深深的几个呼吸,方压制住心头爆涌的复杂情绪。
  他感觉得到江楚歌在同他赌气,不想将两人本就不洽的关系弄得愈发僵滞。
  “谢王爷不罪之恩。”
  江楚歌冲他磕了个头,将礼数做到周全,如世无双话语中隐含之意那般,将面子还他。
  一旁充当透明人的秦逸齐,眸中掠过一抹凝重与无奈。
  此时表面看似他四弟占据主导权,实际低头的那个人却正是他四弟。
  他一直以为凭他四弟的能耐,轻而易举便能将一个女人的心俘获。
  可如今看来,江楚歌似乎真对他四弟没意思。
  这可如何是好?
  有了这一插曲,江楚歌但凡能避免与秦影接触,便绝不出现在他面前。
  甚至连带着当日在场的第三人秦逸齐,亦成了她规避的对象。
  此时的她已下定决心,待到永州之案结束,一回到谛都,她便向朝廷请辞。
  这水深的官场,复杂的皇室中人,皆不是她该招惹的。
  随着“周段”的死,永州的一切似乎已风平浪静,进入收尾阶段。
  因不愿与秦影打交道,江楚歌同世无双借了六千两银票,随后换上男装前往万花楼。
  因着“江公子”为苏黎一掷千金之由,老鸨开始不肯放人,江楚歌好一番威逼利诱,才使得她松了口。
  一番讨价还价,江楚歌最终以五千两银票未为代价,将苏黎赎了出来,并将剩余的一千两交给她,以使她能顺利开始以后的生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恐周段之余孽会对提供证据的苏黎下手,江楚歌带着苏黎去了城内最大的镖局——通威镖局。
  她与通威镖局的副镖头达成合作,签下镖单。
  她给付六百两银票,通威镖局负责将苏黎安全送至距永州城三百里范围内,苏黎想去的任何地方。
  苏黎感激之余,将其父苏威收集的有关周段的罪证,以及她这些年零散搜集到的周段部分党羽的罪证,尽数交予江楚歌。
  随后,她咬破手指,写下一封诉讼血书,托江楚歌转交于秦影。
  江楚歌答应,她前往距镖行最近的永丰钱庄取了五百两银票,付给镖局。
  镖局收了银票,在她的要求下,登时便安排人护送苏黎离开永州城。
  送走苏黎后,江楚歌带着苏黎给的满满一包袱证据,回到驿馆。
  恰好在驿馆门口碰见各自背了包袱,且手持长剑,正欲出门的秦逸齐主仆二人,江楚歌躬身行礼问好。
  秦逸齐在她身前停下,凑近她,于她耳畔压低声音道:“和秦影闹脾气,没必要连带着也不待见我了吧?”
  “绝无此事,齐王爷,您定是误会了。”
  江楚歌礼貌应对,一脸真诚。
  秦逸齐嘴角抽了抽,得,还不承认了!
  清晨同他四弟道歉后,正午前后他与她两次相逢,她皆绕着他走,真当他没看见呢?
  他笃定,若非此番相遇实在突然,她定会再次避让!
  “罢了,你俩慢慢折腾,永州的乱局已进入尾声,本王也得继续去游山玩水咯~”
  秦逸齐尾音微扬,潇洒的一挥手,也不管江楚歌是何反应,径自离去,武仲忙跟上他步伐。
  主仆二人先后上了驿馆外早已备好的马匹,很快便没了影。
  江楚歌暗暗撇了撇嘴,好似方才之事并未发生般,淡定迈步入内。
  未行多远,却又在一走廊拐角与世无双迎面而上,江楚歌正欲开口,世无双却先她一步。
  “江楚歌,我在你房内留了些东西,许能对你有用。此外,我与百里红尚有约定未完,也得走了,”
  显然,世无双知晓秦逸齐离开之事。
  “嗯,谢谢,我欠你的银票……”
  “什么欠不欠的?说到底,是整个风幻大陆……”
  话至此,他突然察觉不对劲,倏地顿住,旋即话锋一转道:“那六千两银票,便当是对你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好了,你……照顾好自己吧。”
  最后半句话,世无双语气颇为感概,深意重重。
  而显然,江楚歌并未能理解其中蕴含的深意。
  她仅是淡淡的点了下头,道了声“一路顺风”,便没了下文。
  见她如此,世无双心中一叹。
  他头一回认真的思考,当初将江楚歌引入谛都,究竟是对是错?
  世无双离开后,江楚歌去往书房,通过门口看守的侍卫,将包袱里的证据尽数呈递入内后,方回她所住的房间。
  屋内圆桌上安静的放着一封信,以及一青一白两个玉瓶。
  江楚歌将玉瓶收好,而后拆开信封,世无双那如他本人般飘逸灵动的书法顿时映入眼帘。
  随后,他执起桌上狼毫,接连写下数封书信。
  盖上刑部大印后,他差人换来唐正刚,命其派出七队人马,执公文分别前往永州下辖十三郡中的七郡,捉拿公文上所涉官员,并暂时接管地方军政要务。
  若遇反抗,当场格杀!
  永州十三郡,竟有超半数的郡中,有大量身居要职的官吏同周段有不法勾当。
  若不立标严惩,遗患无穷!
  唐正刚领命而去。
  然,本该第二日一早便有一至三队兵士回来复命,却直至日暮,仍不见有人归,亦无任何消息传回。
  唐正刚觉出不对劲,因怕被怪罪,未敢通报便带了队兵士飞驰出城,朝派出兵士中,目的地距永州城最近的叶城那一队人方向去。
  此一去,便再不见其归来。
  被唐正刚留下暂代其职的属官刘勃眼见事情有变,再不敢隐瞒耽搁,立刻骑了快马朝驿馆去。
  驿馆门口的侍卫见其神情焦急,又闻其有紧急军情,未加通报,便径直领了他朝驿馆内去。
  秦影正于书房忙碌,一侍卫疾步入内:“王爷,唐校尉的属官在外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要报。”
  “让他进来!”
  秦影本就奇怪为何唐正刚直至此时,仍未前来汇报初步情况,突闻此讯,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未几,一身披铠甲的中年男子大步入内,单膝跪于书桌前,垂头拱手禀道:“末将参见王爷!王爷,唐校尉昨日傍晚亲自率兵出城,至今未归。”
  “他出城作甚?”
  秦影眉心微皱,此消息确令他感到意外。
  “唐校尉照您之命派出七队人马,若一切顺利,本该昨日一早便有消息传回……”
  刘勃将发生之事尽数禀于秦影。
  秦影听着,神情逐渐凝重,周身之气息幽冷低沉,无形中令跪着的刘勃感到巨大压力。
  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样的情况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就在秦影打算开口,一身着铠甲的守城兵士突然大叫“不好了”,慌慌张张冲进房间,扑通跪地:“王爷,围起来了,永州城被反贼围起来了!”
  “说具体情况?”
  秦影眼眸微眯,眸中迸射出犀冷危险的寒芒,本就冷沉的气势愈发冰冷渗人。
  他仍安坐于书桌后木椅上。
  他如此淡定,一是因其气度与魄力。
  二则是在刘勃进门汇报唐正刚外出不归,音讯全无后,他便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兵士之言,不过是将之印证。
  “是。”
  秦影幽冷的声音如冬日寒冰,生生将这名兵士冻得冷静下来。
  他咽了咽口水,略微整理了下思绪,恭谨禀道:“王爷,永州城东西南北四门外,几乎于同一时间出现了大批有编制的军队。经辨认分析,发现除南门外情况不同,其于统帅和将领皆来自永州辖下之郡。”
  “南门外是何人领兵?”
  叛军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在四城门外,足见其幕后谋划者之能。
  而情况有异的南城门外,带兵之人极有可能就是那策划之人。
  而接下来兵士的回答,更是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测。
  “不知,但那人未着盔甲,仅是一身蓝色布衫。”
  唐正刚派出领兵分守四城的将领皆可堪用,秦影命刘勃立即回营带领五百兵士,前往东西北三城门查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