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冰冷的城市
凌菡的爸妈也跟着紧张，满脸担忧地看着凌雪。
“雪儿……”
凌雪看看叔叔婶子，又扭头看看凌菡，说：“我答应方瑾瑜的求婚了。”
凌菡夸张地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呼……”她靠到凌雪的肩上，“这是喜事呀！你怎么耷拉着一张脸？我还以为你又闯祸了呢！”
凌雪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我有点怕。”
“傻丫头，怕什么……”凌菡的妈妈坐到凌雪跟前，握了握她的手，“有叔叔婶子在，他还能欺负你不成？”
凌雪转头扑进婶子的怀里，呜咽着：“我舍不得离开你们。”
“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凌菡妈妈一边轻轻拍着凌雪的后背，一边小声地安慰，“谁都不能委屈了咱家闺女！”
本是件喜事，一家人却全都湿了眼睛。
“我也有件事要宣布。”凌菡为了打破这样的气氛，起身说，“我找到工作啦！假期结束就可以去上班了。”
“真的？！”
其他三人同时抬头看着她。
“哦！”凌菡点点头，看着三人脸上露出的奇特表情，她撇撇嘴，有些不高兴，“怎么了嘛……你们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
“没有啊！”凌雪连连摆手，“我们这是替你开心呢~”
“嘁……”凌菡翻了个白眼，又望着凌雪的身边凑了凑，“你比我有眼光，下午陪我逛街吧？要上班了，总得买几身衣服备着。”
“哎哟~这话我爱听。”凌雪欣然答应了。
吃过午饭，两姐妹带着童童出了门。
刚走出小区，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到路边。车窗缓缓落下，只见唐丽雯扭头对着他们微笑。
“上车，”她说，“去哪？我送你们！”
凌菡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摇摇头：“不必了。”
“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
唐丽雯稍稍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凌菡的态度会变得这么强硬。但仅仅过了几秒钟，她又笑了：“连个赎罪的机会也不给我？”
“得了吧！”凌雪狠狠地瞪她一眼，拉着凌菡便要离开，“我们惹不起，难道躲不起？”
“我可怀着孕呢。”唐丽雯用着不轻不重的语调说到，“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恐怕……”
“你还好意思说这话？！”听着唐丽雯的语气，凌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初是谁害得我姐没了孩子？！唐丽雯，我告诉你！这事我跟你没完。”
“哎哟……”唐丽雯做作地捂了捂肚子，“我胆小，经不住吓呢！”
“你……”
“行了，雪儿。”凌菡慌忙拉开凌雪，“你带着童童回家吧！我跟她聊聊。”
“姐！”
“没事的。放心吧！我马上就回来。”凌菡强打起精神笑笑，“改天再陪我逛街~”
见凌菡执意如此，凌雪深知劝不动她，只能点点头。
凌菡立在路边，直到看着凌雪和童童的身影渐渐走远，这才拉开车门，坐进去。
“说吧。”她的态度冷淡。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对唐丽雯的感情有了很大的转变，从一开始的想念与信任，变成了失望，甚至是仇恨。
唐丽雯只是笑。
“你笑什么！”
“笑你很可爱啊。”
“神经病……”
唐丽雯收起笑，飞快地发动了车子，载着凌菡往市区的方向开去。
“你干什么！停车……”
任由凌菡怎么开口，唐丽雯只是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唐丽雯！我让你停车听到没有？！”
不知是不是凌菡的错觉，她瞧着唐丽雯的神色稍稍变了变，变得有些伤感。她随即甩甩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别过脸望着窗外。
车子在路上疾速地向前奔驰着，伴随着轰鸣声，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马路上车来车往，十分热闹也十分匆忙。在这样快节奏的城市中生活，凌菡觉得自己渺小得像只蚂蚁。
路边的树木高大而笔直，每隔一小段路，便看到清洁工匆忙的身影。
兴许是刚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路边的景色带着几分朦胧的美，若影若现。
一路上，路边闪过各种各样的大型广告，广告上全是凌菡认不出叫不出名字的面孔，想来，真的是与这个时代脱节了。
凌菡摇下车窗，阵阵清风拂面而来，吹动着她的发丝，路边的花草也随风飞舞，像是对她招手。
假期的大街上，人山人海，尽管热闹，但见着一张张冷漠的面孔，凌菡却觉得更加孤单了。她不由得想起十五年前，甚至更久之前，自己和身边这个女人——那时还是少女的唐丽雯，一起拖着手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只是这样走着，便十分开心。
物是人非，数不尽的是人心的薄凉。
十五年，这座城市对于凌菡来说，已然变得陌生了。现代式的高楼大厦比比皆是，像是延伸到天空中。水泥的地面是冰冷的，连带着这座城市也变得冰冷，再多的灯光，似乎也无法将它照得温暖。但是，令凌菡恐惧的，不是这座冰冷的城市，而是同样冰冷的人心。
即使抬起头，看到的天空也不再是清亮的蓝色，而是灰蒙蒙的一片。
“到了。”
车子突然在一处废墟跟前停下。唐丽雯转脸看着凌菡：“认得出来吗？”
凌菡走下车，四处看了看。眼前除了一大片废墟，再没有其他景色。
“这是哪里？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果然，”唐丽雯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凌菡不明白唐丽雯的用意，皱着眉，心中有些不悦。
“你一点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唐丽雯的语气竟然变得十分柔和。
凌菡有刹那的恍惚，以为是从前的唐丽雯回来了。
“一片空地，我能看出什么名堂。”凌菡没好气地开口。
“你跟我来。”
唐丽雯说着，牵起凌菡的手，跨步往废墟里走。
凌菡刚要甩开手，但在触到唐丽雯的指尖时，那熟悉的温度让她犹豫了。
唐丽雯拉着她，小心翼翼地穿过砖块、瓦片，直到走进一颗大树，这才停下脚步。
凌菡抬头望了望，眼前的这棵树有些眼熟，周围空旷的一片，唯有它屹立在空地的中央。
“这是……”她的心中升起别样的情绪。
“认出来了？”唐丽雯轻轻笑了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止是你我老了，连大树也老了许多。”
凌菡脸上带着迟疑的神色，一步步靠近大树。
……
她捂住嘴，眼圈一下子红了。树干上刻着两行字，字体有些幼稚，一看便是出自小朋友的手——
“糖糖与小花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小花是糖糖最好的朋友。”
两行字的中间，刻着一颗爱心。
树干胖了一圈，刻在树上的字也跟着被拉开，变大了，有些扭曲。那颗爱心隐约可见，像是被割开，分成了两半。
多像现在的凌菡与唐丽雯……
“还记得吗？”唐丽雯轻声开口，“这是巷子口的那颗大树。我们小时候常常在大树下跳皮筋，抓石子。”
当然记得——怎么会忘记！
尽管心中诸多感慨，但凌菡面上尽力表现得平淡。
“突然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你还记得吗？”唐丽雯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问，“我们答应过彼此，要做对方孩子的干妈。”
“是吗。”凌菡不动声色地张张嘴，“我怎么不记得？大概是你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