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另一句偈子

  林朝先蹲了下来,去查看女尸的情况。小毛是连同衣服一起被刺穿的,因此从她肚子上的这个洞来看,身后一部分的羽绒衣已经被捅进了这个洞里,看起来像是羽毛包裹了伤口的一部分一样。借着阳光去看,甚至能够看到光线从她腹部的这个洞里穿透了过去,照在了青色的方砖上。
  她的一部分内脏已经被割裂,像是碎肉一样掉在地上,发出强烈的血腥味来。
  “山林里应该有什么野兽吧?”林朝先问道。
  难过住持正在找偈子,听到了林朝先的话,他回答道:“不错,山林里面的确是有野兽的。不过都是一些小型野兽,最大的就是野猪什么的,这里没有什么老虎棕熊的。”
  “嗯。”林朝先点了点头,继续观察着女尸。
  如果这个时候,法医在身边就不会这么头疼了,因为检查尸体可并不是林朝先的强项,他只能简单通过尸斑,尸僵,大致判断一个非常模糊的时间。尸僵才刚刚开始形成,死亡时间大概在两个小时到三个小时之前,然而大概在那个时候,所有的僧人都在操场,应该是没有作案时间的,那些游客,就更不知道这里还有破庙了。
  看样子,凶手用了某些方法。
  雪虽然大,但两三个小时,完全不会遮盖住庙里的脚印,如果是今天凌晨小毛就死了,凶手的脚印或许会被大雪覆盖。但这就出现了悖论,小毛可没有死那么长时间。
  这个悖论并不容易解决。
  凶手到底是什么时候杀的人,又是如何不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呢?所有人都在的操场山,凶手又是如何悄然离开进行杀人的呢?那个时候,离开的好像就只有再见一个人,难道是那个傻子杀人?
  这都是问题。
  除了杀人手法之外,杀人动机也是问题。
  现在只知道小毛和黄毛有地下情人的关系,两人何故一块来到了量庙,又为何双双殒命在此。
  到底是谁要杀死他们呢?
  林朝先去搜小毛身上的衣服口袋,不一会儿,一张身份证和一张房卡从她口袋里被掏了出来。身份证是小毛的身份证,她的真名叫做毛敏,今年三十二岁。而这张房卡,林朝先也很熟悉,那正是今天凌晨,小毛给黄毛开的房。
  看到了这张房卡,林朝先不由陷入了深思。
  这张房卡说明,这两个人是准备到这个房间里云雨一番的,但林朝先在旅馆睡了不过半个多小时,就被几人拉着去看日出。而他们来到山上的时候,就看到了黄毛的面包车。也就是说,黄毛和小毛去房间不到半个小时,就忽然离开了房间,转而要去山上。
  可山上是没有信号的,手机无法通信,只有卫星电话可以拨打。
  那么让小毛和黄毛来量庙的人,是不可能在山上的。
  难道是有人用了卫星电话?
  想到了这里,林朝先又问道:“王永富和毛敏,你们这里没有认识他两个的人?”
  难过摇了摇头:“要说曾经有过几面之缘,那还是有的,毕竟他总跑这趟线,可如果你要说是认识,那的确是没有人认识。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谁。”
  “震三山你认识不?”林朝先忽然问道。
  “震三山?”难过大师说道:“好像略有耳闻,这个人好像是垄断了旅游路线,你们在山下住着的旅馆,多半是要抽成给他的。然而他到底是谁,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这个人应该年纪不小了吧,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他。或许难俗知道他是谁,他回来之后,一切用度消费投资开销,全部都是由他负责的。”
  林朝先将身份证和房卡又放进了她的口袋里,然后说道:“她身上就这么一处伤。但我觉得他应该是服用了什安眠药之类的东西,否则她一定会挣扎的。而且如何将人运到这里来也是问题,除非,她是自己来的。”
  “她应该是和谁有约。”林朝先说道。
  “他们两个是夫妻么?”难过住持问道。
  “不是。”林朝先说道:“算是情人吧。”
  难过住持听罢说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着,无忧亦无怖,阿弥陀佛。”
  “找到偈子了嘛?”林朝先问道。
  难过住持点了点头,伸手勾了勾,示意林朝先到这边来。
  林朝先来到了难过住持旁边,探头去看,就见在雕像的一侧,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偈子:“一切恩爱会,无常得难久。”
  “这句话,我想就不用我翻译了吧?”难过住持看着林朝先。
  “我大概明白。”林朝先点了点头。
  “不过后面还有两句。”难过住持说道:“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难过住持说道:“而我一开始说的那几句,又在这句之后。”
  “至少说明这个人略懂佛法,这些偈子,不是毫无缘由写出来的。”林朝先说道。
  难过住持只是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两人抬着尸体往庙外走去,见师父和林檀越出来,僧人们虽然想搭把手,却没有办法,因为他们一旦放开双手,裤子就会掉下来。
  林朝先用力将尸体抱在了自行车的车座上,难过住持则是扶着尸体保持平衡。出家人是不见血腥的,然而此刻的难过住持,手上身上袈裟上长袍上全部都是血液。但他并无异色,只是往前走去,身后跟着的,是想搭手却做不到的徒弟们。
  随着自行车的颠簸,血块不停坠落在雪面上,砸出了一个个的小坑来。
  难过住持停了下来,认真将血块捡了起来,装在自己的兜挂里。
  每走几步,难过主持就停下来,做着重复的动作。
  林朝先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难过住持。
  “你看,我们身后有这么多人,但真正要做事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难过住持说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这就是所谓的命,我想,我快要参透了。”
  林朝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而难过住持,则已经往前迈出了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