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混混的底线
张秦睿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来看李小燕，又看了看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妈了个巴子的，可疼死老子了。严华那个龟儿子，老子和他没完。”
李小燕的脸色一瞬间变的很难看，她说道：“你自己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心情找别人的麻烦？”
张秦睿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的动作很慢，看来麻药的药效还没有彻底散去，他抓住了李小燕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轻轻抚摸着：“我那些兄弟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闫知著已经带人去抓严华了，有警察在，严华和他的小弟不敢动手。放心吧，只要你的那些小弟不是傻子，他们会跑的。”
李小燕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着张秦睿的鼻子说道：“你一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你的小弟么？你知道不知道，我在手术室外面等了你多长时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
张秦睿傻笑着：“放心吧，这点伤算什么呢，死不了的，就是有点疼而已嘛。”
看着张秦睿扭曲的嘴角，我不由的想到了李小燕的话，正色说道：“张秦睿，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认真谈谈。”
说着，我将胭脂给我的那张卡递给了李小燕：“这张卡你拿着用，密码是六个六，总归张秦睿是因为我才受的伤。你先去看看住院费什么的，我借你老公十来分钟的时间用一用。”
李小燕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也不说话，接过了卡就往外面走去。
“放下。”张秦睿却是很生气：“燕子，把卡还给他。”
李小燕却是不理会张秦睿，直直往门外走去。
“他妈的，李小燕，老子的话你是不是听不懂？”看着李小燕离开的背影，张秦睿急的差点没从床上站起来。
我拍着张秦睿的肩膀说道：“别这样，你和我还分什么钱啊。”
张秦睿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么，你要是有钱，那世界上就没穷人了。混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说我也攒了三十多万，我有钱，谁知道你那钱是从什么地方借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我有事情和你说。”我说道。
张秦睿叹口气：“刚才李小燕对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也劝你一句，别混了。”我坐在张秦睿的身边：“十四五岁的姑娘可能喜欢刺激，喜欢你这个江湖大哥。可李小燕也二十五岁了，肯定想过安稳的日子了。找个正经的工作，虽然赚的少点，至少不用担心会被人捅了。”
张秦睿也叹了口气，认真说道：“宿罪，现在的江湖和以前不一样了，十年前，我们是为了兄弟义气，为了江湖豪情才混的，可短短十年过去，大家只剩下了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赚钱。我知道我现在再说什么兄弟情义，你肯定不信，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为了钱。”
我还没说话，张秦睿就说道：“当然，我不赚从女人身上抠出来的钱，不赚赌鬼身上的钱，更不去碰什么粉。我就给人看地盘，去和那些和我一样的人斗。我不欺负普通的老百姓，不找普通人的茬。”
“你今年二十五，你还能打打杀杀多少年？”我问道。
张秦睿说道：“就是因为我二十五岁了，我才不能退出来。我现在一个月一万块左右，以榆州市平均的房价算，一套房子二百万。我就当首付和装修一共五十万，彩礼，汽车，摆酒席等等再用五十万，一共一百万。”
张秦睿伸出了一根手指来：“一个月一万块，我不吃不喝什么都不做，一百万我要用一百个月来赚，一百个月是多少年？八年！你说我有多少个八年？像我这没文化的，出去做一个月三千的工作，我要多少年才有资格娶燕子。”
张秦睿将手伸了回去，侧着脸看着我：“你我都是孤儿，没有人能帮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我和你不一样，你潇洒，有魅力，也从来不考虑明天该怎么过，有很多女孩喜欢这样的你。我呢，我长得一般，也不会说笑话，能追到燕子，我这辈子已经很满足了。”
我掏出了一根烟来，放在嘴里点燃：“燕子不是爱钱的人。”
张秦睿继续说道：“我知道，燕子善良，单纯，也不是爱钱的人。可是呢？天下的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以后能过得好，燕子可以不要房子，可是他的父母不会答应，我也不会答应。正是因为我有责任，我才不能现在离开，二十五岁不拼，什么时候拼？”
“钱就是个王八蛋。”我骂道。
“是，钱就是王八蛋。”张秦睿说道：“所以伟哥进去的时候，我去监狱里看他，他曾经问我，他说他原来给你开一个月十五万，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你会拒绝呢。五年前一个月十五万，那是多少人抢破了脑袋都赚不到的钱，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直到他被枪毙的时候，他怎么都想不通这个问题。”
张秦睿看着我：“我们十五岁混社会，也不知道怎么浑浑噩噩就到了二十岁。宿罪，我知道你是个有底线的人，你嫌那些钱脏。可是宿罪你也该知道，我张秦睿也不是没底线的人。你拒绝了伟哥之后，他不是没找过我。可一个月十五万我同样不要，我不赚那些昧着良心的钱。像严华那样的人，我打了也就打了。我的确是个喜欢钱的人，我希望自己有无数的钱，可宿罪，你也不要小看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秦睿推心置腹的说罢，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张秦睿了。
我只能拍拍张秦睿的肩膀，轻轻说道：“你知道你选择了一条什么路么？你既不愿意退出来，你又不愿意赚昧着良心的钱。你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你选的路注定每天都要打打杀杀，你今天被人捅了还活着，是运气好，下一次呢？谁能保证下一次你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张秦睿指了指我的脖子：“那你呢。据我所知，警察赚的钱还不如我赚的多呢。你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呢，你脖子上的伤疤还很新，当警察弄的吧。你这次运气好，下次呢，下次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吧。说起来也搞笑，你们当警察的，不和我一样，也都浑身是伤。”
我忽然想起了那天我和闫知著吐死鬼一起洗澡的时候，闫知著身上的确有不少伤疤。只是我混社会的时候习惯了看别人身上的伤疤，那个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现在想想，刑警身上的伤疤可不比混子身上的少。
说着，张秦睿哈哈大笑了起来，片刻之后，又疼得嗷嗷叫。
“如果你能这样和燕子认真谈谈，那燕子也不会那样生气了。”我将烟头碾灭在了地上。
张秦睿打了个响指，伸手指了指我的烟：“和她说这些干什么，我说了不还是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她最近找不到好工作，心里烦躁的很，压力也大，她要是对你说了什么狠话，你可别和娘们一般见识。”
“嗨，她能说什么狠话。”我一把拍掉了张秦睿的手：“刚从手术室下来，抽什么烟，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呢？”
“扯淡。”张秦睿伸出了两根手指来：“我是让捅了肚子了，又不是让捅了肺叶了，你见谁抽烟是往肚子里抽的，赶紧给我抽两口，可疼死我了。”
我偷偷朝门口看了看，发现李小燕还没有回来，这才放了一根烟在张秦睿的指缝里。
给张秦睿点燃香烟，张秦睿抽了一口，笑着说道：“没什么事情比抽一根烟更爽的了。”
“这谢谢两个字还真他妈难说出口。”我说道：“总之不是你推开我，可能我已经凉了。”
张秦睿吐出了一口烟圈：“原来一块混的时候，你帮我挡了多少刀我都记不清了，我帮你挡了多少刀我也记不清了。咱们俩的命早就纠葛在一块了，哪儿那么容易算清楚。我真怕你以后有事不和我说，记住，我们是兄弟。”
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很可能是李小燕回来了，我赶忙将烟从张秦睿的嘴里拔了出来，放到了自己嘴里。再往门口看去的时候，就见是温雅和胭脂走了过来。
“在这儿呢。”胭脂说道。
温雅探了半颗脑袋进来，看到了我，她说道：“闫队长抓到严华了，现在正在回警局的路上，宿罪，张秦睿也醒了，你跟我们回去么？闫队长说如果你太伤心了，你可以明天再来。”
“你是不是还哭了？”张秦睿笑着说道。
“伤心个屁。”我对着温雅说道：“看他成了这衰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就不打扰你和燕子的两人生活了，等我有时间了，再来看你啊。”
“滚吧。”张秦睿说道。
我们跟着温雅就走，胭脂说道：“既然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我说道：“等今天晚上晚一点，我去你酒吧和你说清楚，顺便商量一下那十万怎么还你。”
“还？”胭脂冷笑一声：“别去我哪儿蹭酒喝就不错了。”
说着，胭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