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血做的钞票
我大骂一声，追着严华便是飞起一脚，一脚将他踹到了墙壁上。我用手扯住了严华的头发，按着他的头就往墙壁上撞，发出了“嘭嘭”的重响，此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让严华陪葬。
“你快看你的那个兄弟去吧！”严华突然说道：“你把他送医院还不会死，你要是和我耗下去，我死了他也活不了。都他妈是道上混的，我知道你兄弟的意思，他想要在我身上留下点东西，我要是不动手，现在他妈的倒地的就是我。”
但我此刻什么都不去想了，我只想要弄死他。
“宿罪，你干什么！”温雅的声音在巷子口传来：“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弄死他的。”
听到了温雅的话，我心里的一根弦好像被松开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在干什么，我余光看去，就见严华的脸上已经满是鲜血了。我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就见严华软绵绵的靠在墙上，像是昏过去了。
“温雅，赶快打120，赶快。”我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往张秦睿的身边跑去。
此刻张秦睿满头是汗，脸色发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血液从他的肚子里流出来，透过他的指缝几乎将他的半条裤子都染红了。
“张秦睿，张秦睿。”我想要把他拽起来：“温雅，你帮我一下。”
温雅说道：“我已经打了120了，你不要乱动他，避免造成二次伤害。”
说着，温雅也跑了过来。而本来还软绵绵靠在墙壁上的严华，这个时候突然站了起来，一边往远处跑，一边喊到：“宿罪，我知道你的名字了，什么狗屁青龙帮，老子以后跟你们没完。”
严华捂着自己的头，很快便消失在了小巷子之外。
我抱着张秦睿的半边身子，用双手捂住他的肚子。那把匕首还插在张秦睿的肚子上，看起来足足刺入了五六公分。
在道上混过的人都知道，砍人和捅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性质，砍人只要不砍在脖子上动脉上，别看伤口往往长达十几厘米，但是伤口往往不深。去医院缝合完毕之后，几乎当场就可以出院。而捅人的伤口就不一样，虽然从外表上看可能只有几厘米的长度，但是伤口却极深，即便是对方不想杀人，也很可能划破动脉血管，甚至是伤及到内脏。
而现在的张秦睿，虽然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是整个人却完全失去了意识。那血液依旧不停的从他的肚子里流出来，怎么也止不住。可是我现在又没有办法把匕首拔出来，那样会让张秦睿受更大的伤。
“都别他妈的愣着了。”我扭头对着巷子口站着的张秦睿的小弟说道：“还不他妈的把严华给我找回来，愣什么愣！”
几个人看了看我，又面面相觑，直到我第二次喊他们离开的时候，小武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我抱着张秦睿，看着温雅在旁边走来走去，直到我第五次询问救护车怎么还没来的时候，就听巷子外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
“这边，这边，医生，快！”我赶忙喊道。
几名医生冲着巷子里跑了进来，手上还提着担架。
“刀伤，是刀伤。”我喊道。
医生将我拉开：“闪一边去，别耽误了我们救人。赶紧把人台上担架，通知医院马上准备手术室。”
急救人员训练有素，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已经将张秦睿拉上了车。我和温雅开车紧跟在救护车的后面。
“宿罪，出了这样的事情，马上通知闫队长。”温雅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对温雅说道：“如果张秦睿有个三长两短，那个严华就完了，我不用你们警察抓他，我会用我的方式解决他。”
“你的方式？”温雅似乎强忍着愤怒：“如果当时不是我喊你的话，你很可能已经将那个严华弄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恐怖，你红着眼睛，似乎谁也看不到。我很确定，你那个时候是想要把严华弄死的，你不像是你，像是别人。”
“别人？”我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别人，那个时候我太愤怒了。”
温雅紧跟着救护车，也不看我：“我现在甚至怀疑你有深藏着的，很严重的暴力倾向，我问你，当初你无缘无故就不混了，是不是觉得继续混下去，你很可能会控制不住你自己，甚至是杀人。”
说罢，温雅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看到温雅的眼神里，满是冷漠和疑问。
“不是。”我说道。
“那是什么？”温雅问道：“那是什么原因？我知道你在逃避很多东西，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你的身世，你觉得你失去的记忆。但是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就从第一个问题开始，你为什么不混了。”
我看着温雅，良久才开口说道：“温雅，我不久前和你谈过这个事情，但是谈的不深。我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人们口中的社会人，说的直白一点，小混混，流氓，老合，说什么都行。”
“我这个人从小记忆力就不太好，我脑子里最早的记忆，是从七岁开始的，那个时候的我在上小学。你知道么，每次班级里开家长会的时候，都是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别的小孩说我是怪物，说我没有娘也没有爹，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垃圾。”
我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笑着说道：“在小孩子的眼里，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就活该遭受排挤，你就活该被他们骂，你就活该被别人欺负。我那时候想法很简单，你要不想受欺负，你就要让所有人都怕你。”
“从我决定不受欺负的那天起，我觉得我才像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我用衣服下摆擦着自己手上的血：“别人只要骂我一句，我就打他一巴掌，别人打我一巴掌，我就还他一脚，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也从那以后，我再也交不到朋友。”
“小学毕业之后自然分配到了附近的初中，和小学的情况基本一样，只不过我在学校里认识了张秦睿。她告诉我，他和我出自于同一个孤儿院，同样被分配到了这里读书。从那天起，我算是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温雅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开着车。
有些血液已经凝固在了我的手上，怎么也擦不干净了：“孤儿院的老奶奶是个好人，可我们初一的时候，老奶奶去世了。从此以后我失去了唯一的家人，从此以后也在没有人管着我们两个了。十四五岁的孩子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去什么地方，该去做什么。”
“我自认为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从小学便是如此。我知道自己这样根本考不上高中，也没有钱去读高中。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从考场上醒过来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参加了考试。”
我笑着说道：“说来也奇怪，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之后，我交了白卷，算是我为自己的中学时代划上了句号。中学毕业之后，我和张秦睿找不到出路，没有什么地方会需要我们两个小孩，唯独有一个地方藏污纳垢，不论是什么人，他都会接受你，那个地方叫做社会，在那个地方混的人叫做什么社会人。”
“我那个时候还不了解什么叫做混社会，我只知道我用拳头可以吃得起饭，可以喝的起酒，走在路上谁都会怕你，谁都不敢欺负你。”我将手握成了拳头：“那是一个谁拳头硬，谁就吃香喝辣的地方。”
“我就在这种环境中摸爬滚打了五年的时间。”我看着阳光从我的手指缝中穿过，晃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当时我和张秦睿都在一个叫做伟哥的人手下混生活，我们两个下手最狠，因为是孤儿，也没什么顾虑，自己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从来不考虑是不是下一刻就会死去。很快的，到了我二十岁生日那天，伟哥愿意让我参与更大的生意。”
“你知道那是什么生意么？”我将手收了回来：“黄和赌。伟哥亲自带着我，在各个厂子里转了一圈。赌场怎么赚钱，怎么靠小姐赚钱，这都是伟哥亲自教给我的。如果你从没有见过里面的黑暗，你根本不知道里面有多么残酷。”
我笑着说道：“如果是用王戈那小子的眼光看来，我就是他崇拜到不行的大哥了。我不用去跟人争什么地盘，也不用靠拳头赚钱了。我只需要收一些小弟，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去做就好了。”
“你知道么，五年前，伟哥给我开的工资是一个月十万，加上其余的抽成，一个月可以到十五万甚至更多，可是当我拿着拿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的时候，我发现我一分钱也花不出去。”
“那不仅仅是钞票。”我说道：“我看到那钞票，全是用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