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年级第一名
王月娥摇了摇头，说道：“这辈子我还有好多的话想和他说呢。我想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告诉他不要害怕，有妈妈在；我想在他考了第一名的时候，告诉他不要骄傲，要再接再厉；我想在清晨的时候，轻轻喊他起床；我想在夜晚的时候，告诉他盖好被子。”
王月娥半个身子已经坐在了警车里，半个身子还在车外。她看着空空荡荡的巷子，轻轻说道：“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可是以后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我没有坐上载着王月娥的那辆车，而是坐上了另一辆。
两辆警车发动了引擎，一前一后离开了。我扭着头看着那条巷子离我越来越远，我明白，以后我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了。我也明白，往后还有很多惊险或者不惊险的漫长岁月，罗素都只能一个人渡过了。
祝愿他不要像我一样，如此痛苦。
“宿罪哥。”吐死鬼透过后视镜看着我，问道：“你说好人有好报么？”
我忽然想起了那座大大的牌楼，在牌楼的南侧，写着“善恶有报”四个字。
好人如果有好报的话，哪里还有那么多痛苦的人呢？
吐死鬼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宿罪哥，你帮我接一下，我开车不方便。”吐死鬼说道。
我点了点头，拿来了手机，按下了接听：“喂，你好，我是林川的朋友，他在开车不方便，有什么事情一会儿打来吧。”
“喂，我是张慧慧啊，不是你们说好了要来找我问杨俊惠的事情吗？”张慧慧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明天就要离开榆州市了，你们要问什么，只有今天这个时间了，要不然我就准备去旅游了，除非你们能跟我到别的省。”
我思考了片刻，开口说道：“在电话里说方便么？”
张慧慧说道：“行啊，我没意见，但是不知道你们到底要问什么啊。”
我说道：“我们听王杜鹃说，你和杨俊惠在初中的时候，是很好的朋友对么？”
“是。”张慧慧说道：“我们两个是最好的闺蜜，不过我初中毕业之后，联系就越来越少了，现在基本上都不怎么联系了。我们两家是邻居，我们两个可谓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初二发生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有你，王杜鹃，杨俊惠，你们在女生厕所，那个时候男厕所里有李纹龙，向天和等人，你们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听到了李纹龙等人之间下流的对话……”
我将那件事情讲述了一次。
“记得。”张慧慧开口说道：“怎么能不记得啊，当时听到了李纹龙的那些话，我害怕死了，从此再也没有去学校上过厕所。我们想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师，杨俊惠还拦着我们。她说那些人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到时候如果知道是我们告诉了老师，我们的下场肯定不好。”
我记得在村子里的时候，很多人对杨俊惠的评价都是从小就聪明理性，做事稳重。的确，如果这件事情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多半也只当是几个男孩子之间荷尔蒙爆发的口不择言，又怎么会相信他们真的能做出这件事情。到头来，她们还不知道会被李纹龙等人怎么对待。
见我没有说话，张慧慧继续说道：“我一个小女孩，学习成绩也不好，啥也懵懵懂懂的，就听了杨俊惠的话，没有和别人说。我那个时候比较胆小，正好我和杨俊惠是邻居，我就和杨俊惠天天放学回家。”
“那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李纹龙等人真的……”我说道。
张慧慧轻叹了一声，说道：“知道。我虽然和杨俊惠是闺蜜，但是我们不是一个班的，我和罗丹是一个班的。有一天罗丹突然退学了，没多久李纹龙他们五个也退学了。我当时就猜出来了，但不敢确定，你现在一说，我就肯定了。别的同学不知道，我们几个肯定知道啊，我们都听到了，没想到李纹龙等人真的敢……可是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
王杜鹃，张慧慧对这件事情都记忆犹新，而比她们两个都聪明，都理性的杨俊惠却在刑警队询问她的时候，闭口不提这件事情，杨俊惠是忘了这件事情，还是故意不曾提起。
“罗丹被强~奸的时候，是月考后的第一个星期五。”我说道。
“什么？”张慧慧有些惊讶，她说道：“那可太后怕了！”
我意识到张慧慧话里有话，问道：“怎么了？”
张慧慧说道：“竟然是那一天，那天我记得很清楚的。因为是星期五，放学之后就是放假了，因为我们刚月考完，作业就是改卷子，相当于作业特别少，我还挺高兴的。那天我在校门口等着杨俊惠，但是杨俊惠半天也没下来，学生们都走的差不多了，也不见杨俊惠出来，我就有点害怕，又不敢一个人回家。”
“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我才看到杨俊惠跑了过来，不过是从操场附近跑过来的。”张慧慧说道：“当时我吓了一跳，就问她干什么去了，因为厕所就在操场上，万一被李纹龙看到，那就不好了。”
那天晚上，罗丹也去了厕所。
“之后呢？”我赶忙问道。
“我就问她干什么去了，她说她的橡皮从窗户掉出去了，掉在了操场上，下课了她才去捡，天黑了找不到，就多找了一会儿。你们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李纹龙就是那天强~奸了罗丹，实在是太险了，不过也是，如果不是罗丹，那么受害的，可能就是杨俊惠了。”
杨俊惠那天下学之后，也去了操场，那是一种巧合么？
我继续问道：“之后呢，杨俊惠和你说了些什么没有？”
张慧慧说道：“没说什么啊，之后我们就回家了。就是聊了聊考试，都是老生常谈了，什么她这次又没有考过罗丹，什么下一次年级第一名一定是她的，这话都听了好多次了，不过绝大时候，都是我们班的罗丹成绩好。”
“你和杨俊惠一起长大，那你觉得杨俊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比如说，善良，要强，倔强？”我问道。
张慧慧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怎么说呢，平常的时候她对所有人都挺好的，但是有个前提啊，就是你顺着她。她这个人是比较强势的，总喜欢争一个上下高低，就连聊天的时候，也非要压你一头，这个我从小时候就知道了。”
“小时候？”我问道。
张慧慧说道：“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和她也不联系了，有件事情也能说了。我小时候是她的跟屁虫，总是跟他在一起。我具体忘了怎么回事了，就是一个小孩好像是得罪了她，她就计划着烧了人家的柴火。”
“她趁着人家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来到了人家院子里。当时我记得她让我给她望风，她去烧柴火。”张慧慧继续说道：“然后烧着烧着，那个火势就控制不住了，那个小男孩家也是杨俊惠的邻居，在她家右边，我家在她家左边。”
我想起了当时张校长夸杨俊惠的话，说杨俊惠从小就很理性，带领着全村的孩子救火，保住了别人的房子。
“他家的柴火在院子里左边的墙堆着，也就是靠近杨俊惠家的那面墙。”张慧慧依旧在讲述着：“然后杨俊惠发现这样烧下去，怕是要把她家也烧起来，就赶紧让我去喊别的小孩一起救火。”
“我喊来了人，杨俊惠就安排他们救火，又安排人去田里喊大人。反正最后火就被扑灭了，那个男孩家里还专门答谢了杨俊惠。”张慧慧苦笑了一声：“后来杨俊惠让我守口如瓶，当时杨俊惠是全村子小孩的榜样，我家里人也多让我和杨俊惠玩，我要是说了，我父母也不一定信，我后来也就没敢说。后来长大了，也就没什么说的意义了。反正杨俊惠也一直对我挺好的，这点倒是没得说。”
原来是杨俊惠放火烧了别人的柴火，难怪杨俊惠能第一时间救火。
可想到了这里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可能，一个在我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的可能。
“很好，你说得这些很重要。”我对张慧慧说道：“多谢。”
“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么？”张慧慧问道。
“这样就足够了。”我回答。
挂断了电话，吐死鬼问道：“张慧慧说什么了啊？”
我说道：“带我去见向天和，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吐死鬼说道：“向天和？向天和已经回家了。”
“就去他家。”我说道。
吐死鬼点了点头，对我说道：“那你自己和闫队长说一声啊……”
说着，吐死鬼向右转弯，驶向了向天和家里开着的那个便利店。那个地方吐死鬼轻车熟路，毕竟不久前他刚刚来过。
当我们来到了向天和家里的时候，便利店正关着门，我们从后门进入，才听到了后院里传来了吵闹声，原来这一家三口人，正坐在院子里吃着火锅。他们举杯畅饮，他们笑脸盈盈，在这夏日的早晨，好不惬意。
见到了我，三人多少有些尴尬。
“你怎么来了？”向天和的父亲说道：“我找律师都问过了，我们没事的。”
“向天和，我问你一个问题。”我看着向天和说道：“你如实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向天和看到我似乎有些害怕，立刻放下了筷子，坐直了身子。
“你们强~奸罗丹的那天晚上，她是去上厕所的么？”我问道。
向天和挠了挠头：“好像不是啊，她站在厕所门口，像是等什么人，而不是去上厕所的。之后，李纹龙就把她拉进来了……”
听到了向天和的话，我一切都明白了，可我又什么都做不了。直到我浑浑噩噩走出了后院，一家三口的笑声才又传了出来。
听，那是多么讽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