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辍学的孩子
闫知著说道：“两年前，几个小孩十四岁左右，应该是初二。”
“两年前的初二啊。”张校长打开了其中一个柜子，说道：“那么今年这些同学都应该上高一了吧，开学了就高二了。我记得两年前，我们学校就一个人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现在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和你们说，那个女娃的人生从她考上重点高中开始就改变了。”
张校长一边翻动那本厚厚的花名册，一边对我们说道：“那个女娃的名字叫做杨俊惠，我还经常去看她的。”
由于每一年的学生也就两三百人，所以张校长翻动起来倒是很快。我低头看去，这本厚厚的花名册，每一页都是一个同学的照片和名字。在页脚处，还写着几个字，我低头看去，那是同学们的几个归宿——辍学，转学，毕业。
在毕业的后面，有的还加了括号，括号内写着另一个学校的名字，看样子，这些人是考上高中的同学。我仔细数了数，考上高中的同学在整个班级里寥寥无几，很多时候翻了十几页，才看到一名考上高中的孩子，而且是普通的高中。
很多人觉得中国的大学生太多了，自己身边的人几乎都是大学生。可是他们不知道，全国本科学历以上的人只占百分之十二。很多时候，这些人说的话在网上掀不起什么风波，没有人会注意这些人的生活。
我们活在同一个国家，可像是活在两个世界中。
“诶。”张校长说道：“是这个人不，李纹龙。”
“就是他。”闫知著说道。
张校长看了看页脚，说道：“没错，李纹龙的确是辍学了。”
“吐死鬼。”闫知著扭头对吐死鬼说道：“拍下照片来。”
我开口说道：“就这个年级，所有辍学者的资料我都要。我之前和凶手接触的时候，有一件事情我很明确，那就是他还会继续杀人。而且我想，他要杀的人就在这些辍学孩子之中，两年前的辍学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张校长看向了我的脖子，说道：“这些辍学的孩子里，有人当了杀人犯？”
听到了张校长的话，我像是被点拨了一样。
凶手身高比我矮，从视频以及我的感觉来推断，这个人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并不是很高。由于他背对着我，我并不知道他的长相。那么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杀死李纹龙和赵虎的，同样也是当年辍学的学生呢？
又或者，那些辍学的学生做了些什么。
我对张校长说道：“一切都不好说，不过我们已经接近真相了。”
张校长继续翻动着花名册，一个个的学生出现在了我们面前。那是一个个质朴的脸庞，看起来很单纯。可是一个个单纯的笑脸下，多的是我们不知道的故事。
“赵虎。”张校长又停了下来：“这个是赵虎，不过他们不是一个班级的。”
“所以我要这个年纪所有辍学者的资料。”我说道。
一个个辍学少年少女的资料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男男女~女加起来竟然一共有二十来人，这几乎是一个年级三分之一的学生了，也难怪张校长会发出之前那样的感慨了。
“都照下来了么？”闫知著回头问吐死鬼。
吐死鬼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手机。
看着二十多个人，闫知著有些发愁：“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辍学的人竟然这么多。这些都是两年前辍学的那些人么？”
“是。”张校长合上了花名册：“我说了，我们这里辍学的人很多的。你看外面的标语——磨刀不误砍柴工，上完初中再打工。那字是我亲手用油漆涂上去的。如果不是因为意识到读书才是出路的同学太少，我也不至于这么用心良苦了。”
“老规矩。”我看着闫知著说道：“我把这个名单给你缩小一倍。”
“怎么缩小？”闫知著问道。
我说道：“刚才我注意到每个名字下面，都有两个年份。前面的年份月份日期都一样，说明这些孩子都是那一年入学的。而后面的年份则有了变动，不过大多数都是三年后。也就是说，这个年份是这些学生离开这所学校的具体时间。”
“我说对了么？”我看着张校长。
“是。”张校长点了点头说道：“每个孩子进校园的那一刻，出校园的那一刻，都值得记录，这是这些孩子最美的年纪。”
我打了个响指：“我刚才看到了李纹龙以及赵虎具体辍学的日期，都是两年前的四月，应该刚刚开学了一个月左右的日子，下半学期。我们知道，李纹龙和赵虎是认识的，李纹龙前脚刚刚被杀死，后脚赵虎就几乎以同样的方式死去，这两个案子可以并案侦查。”
“没错。”闫知著摸着自己的下巴：“只是还有很多疑点我们不清楚，例如赵虎开始时为什么没有呼救，例如赵虎头上的那顶假发是怎么回事。”
听到了闫知著的话，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对闫知著说道：“先不说赵虎死亡的具体细节，我可以肯定，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一定也和李纹龙以及赵虎有关系。那么我们只需要找和李纹龙赵虎同一个月，或者是前后一个月辍学的人即可，其余的人，和这件案子没有关系。”
闫知著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过我们不能漏掉任何一个人。吐死鬼，把两年前，三四五月辍学同学的资料重点标注出来，我们重点先查查这些人。”
“这些人还在村子里么？”我问道。
张校长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看看我们这个村子，穷山僻壤的，连个网都没有，那些孩子怎么可能在这种村子里呆的下去，应该早就去城里打工了。不过万事也有个万一，我刚才看花名册的时候才发现，杨俊惠和李纹龙是一个班级的。”
顿了顿，张校长继续说道：“杨俊惠和这些人是同学，说不定她知道那些人在什么地方了，要不然吃了饭，我带你们去看看。”
“不用了。”闫知著说道：“查案要紧。”
就在这个时候，吐死鬼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吐死鬼，吐死鬼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最近，最近在长身体嘛……”
张校长笑了起来，露出了几颗被烟浸染成黄色的牙齿：“走吧，知道你们要来，我老伴已经在家做好饭了。”
闫知著思索了片刻，也没有推辞，欣然接受了。
走在村里的小路上，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几个年轻人，蹲在自家门口吃饭的都是些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看到了张校长，这些人都站起来打招呼。看起来张校长在这个村子里，还是蛮受人尊敬的。
张校长推开了一扇木门，对我们说道：“进来吧，家里有些简陋，饭菜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闫知著说道：“很香了，我站在门口就闻到了。我们做刑警的，也是风餐露宿惯了，没有挑食的。”
我们一边吃饭，张校长一边说道：“能给我老汉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闫知著这才简单说了说案情，当然省略了大量的细节。
张校长沉默了片刻说道：“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作孽啊，他们是顽皮了一点，但是本性都是孩子啊。”
“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退学么？”闫知著问张校长。
张校长摇了摇头：“没有，有些事情不用问都知道的。要不然就是去城里念了，要不然就是不念了。我刚才看花名册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罗丹。这是个学习的好苗子，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是突然就不念了，太突然了。当时一共有三个班，140班，141班，142班。”
张校长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说道：“140班的苗子是杨俊惠，果然她不负众望的考上了重点高中。141班的苗子就是罗丹，她忽然不念之后，我曾经去她家里找过她。我说只要她肯念书，我可以免去她的书费，就是白上学，可她也不肯。要知道，她原来可一直都是学校的前一二名，大多数的时候，她比杨俊惠的成绩都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社会风气变了。”张校长说道：“当年我是村子里唯一的高中生，我走在村子里别人都高看我一眼。可现在呢，已经没有人学习了。有些人本来有这个条件，却不珍惜，我真的很心痛啊。”
众人除了叹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正在我们吃饭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掀开了门帘，探头走了进来。这是个黑黑瘦瘦的小女孩，身高一米五几，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
张校长说道：“刚才我让老伴把杨俊惠叫过来了，这就是杨俊惠，在榆州市第一中学重点班，如今刚刚放假回来。”
“张校长好，叔叔阿姨好。”杨俊惠怯生生的和大家打招呼，看起来有些拘谨。
“来，一起吃吧。”张校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