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幽言晓庄 下

  徒族古墓中,墨灵的黑暗淹没一切。
  白峦靠着桐炎给她的徒族信物,可以照路。而白乌,则听着白峦发出的响动跟在身边。二人小心翼翼向前走着,原本一切还算顺利,直到出现一片‘冰火叠嶂’。
  这世间,都很多神秘的天然溶洞,冰火叠嶂便是其中之一。上方布满锥形熔岩,下方却是一片冰溪水池。无论是上方的炙热,还是下方的严寒,都是凡人无法通过的。
  白峦是在想不通,徒族的送葬人究竟是如何穿过这片冰火叠嶂的,但此刻他二人却实实在在被困在了眼前。
  白乌说道,“峦姐,冰火叠嶂两种极端景象中间的冷热交汇之处,有一条漩涡气带,可以通过的。”
  墨灵之中,白峦确实看见了一条悬空气带,勉强可供一人飞过。但那气带上方热焰翻腾,下方则不时瞬间结成冰晶掉入寒池。且每个几米,上下交汇之处,气流更是湍急。若是飞行在其中,稍有差池,无论碰到上面还是下面,后果不堪设想。就在白峦犹豫之时,白乌竟从地面抓起一大把石子,没与白峦商量,直接冲入了气带。
  白峦震惊,却已经来不及阻止。白乌天生轻骨善飞,且他修炼的‘纳波’之术也是种可以听音辨位的本领,穿过这样一条气带应不困难。所以没作商量,白乌便擅自抛下白峦飞进了气带。
  白峦自知轻功不及白乌,若贸然跟上也只能成为白乌的累赘,所以她虽心急如焚,却最终选择留在原地等待。
  白乌于气带中,不停向上下气壁抛掷石子,通过击打之声判断气带内部空间的距离,以保证自己不碰触到气壁。
  气带很长,白峦渐渐看不到白乌,不过很快便听到了白乌的喊声。
  “峦姐,我没事,过了冰火叠嶂,就过了墨灵。我已经可以看到了。这对面,就是徒族的棺椁了。”
  白峦这才放心,而白乌也很快找到了徒央和徒冠的棺椁。
  然而,白乌从气带原路返回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
  一群血蝠兽进入气带尾随,它们的嘶鸣让白乌根本无法判断出气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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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到此刻,白峦已有些哽咽,“白乌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已经遍体鳞伤,身上火焰、冰霜交缠,穿透皮肤进入他的身体。等我带着他回到白猿他们身边的时候,他的气脉已经堵塞大半”
  后面的事,桐炎便都知道了。白乌回到幽言晓庄时已经奄奄一息,幸好有道师在,不然恐怕早就没命了。可即使道师,也还是救不了他,需得有人取那回魂血屠才有一线生机。
  桐炎轻轻拍拍白峦肩膀,想要安慰,却又有些生硬。
  白峦擦去眼角的快要落下的泪,强颜欢笑道,“还是要谢谢宗上,愿意陪我们替白乌寻药。”
  “你们既认我做了宗主,我本该护你们周全。反而因我的私心,让你们深入陷阱是我太不该了。”
  见桐炎自责,白峦急忙劝道,“冰影族人既然认你做了宗主,便已做了为你赴死的准备。何况这根本不是你的私心!可宗上,徒央和徒冠的棺椁为什么是空的?!”
  桐炎负手而立,若有所思。
  徒央有一位神秘的师父,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至于那师父究竟是何人,就连与他一起长大的桐炎,甚至是他的发妻坤达明茵,都不知道。老国主赐婚后,徒央似乎突然之间很少再提及他的那位师父。不过桐炎当时已准备离开曜石城,所以对这些事没有在意。只是回来后听说,徒央、徒冠、明华先太子以及老国主先后亡故,再细细思索个中细节,想起徒央婚前的某些反常言语和举动,不禁令桐炎怀疑起徒央的死因。
  如今靠着白氏兄妹的帮助,桐炎不仅找到了徒央的棺墓,还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徒央和徒冠的棺椁,竟然是空的!
  桐炎冷冷一笑,当年送葬的,可是当今的守相,徒兆!
  白峦见他表情怪异,便问道,“宗上,可是想道了什么?”
  桐炎反而问道,“白峦,还记得,你们冰影一族是如何落寞的嘛?”
  白峦惊讶,不知桐炎为何突然提及往事。虽有些不愿想起,但她还是回应了,带着伤感道,“是因其他几族对我白氏一族常年居于冰影高位,而不满。”
  见她勉强,桐炎便替她说道,“所以,他们勾结国族,打压你们白族,抛弃冰影祖训,也不再承认你圣女的地位。”
  “宗上为何突然说起这些?”
  “白峦,你说这人世间的关系,究竟如何才能做到永恒?”
  “永恒?”
  “嗯,你们冰影几族几千年的联系,因利益和嫉恨无法逃脱分崩离析的厄运。那些血脉相连的人,亦是如此。所以,这世间就真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嘛?”
  “冰影一族遭此厄运的时候,白峦痛苦不堪,当时道师曾教导我们世间大合。”
  “世间大合?何解?”
  “道师并未细说,只说大合在每个人心中的解释,各有不同。但接受了大合之道,人世间的分离小散,哪怕是源起族灭,也就能看得开了。白峦也不太理解道师的意思,但白峦想冰影几族散了,可各自却有了新的归宿。我们白氏,如今不就与宗上你共居这幽言晓庄嘛,所以人世间的聚散,可能并不是我们心里想的那样简单。之所以我们会因为那些离别伤感,应该只是违背了心中原本习惯了的感受。可那感觉只是我们习以为常罢了,若非要认为那习以为常的就该是永恒反倒是我们自己太自私了。或许,是我们太懦弱,才不愿改变,才渴望永恒。永恒若就是不变,那这人世间岂不就没了生机,没了新鲜感。当然,或许也就没了背叛、抛弃。那样的话人世间的事也会无趣吧。白峦不,是我们白氏的子弟,也就没有机会认识宗上你了。所以白峦在想,或许这世间,不该是永恒的不变,而应是永恒的改变。接受这种改变,以不变应万变的心,才是世间大合之道。”
  桐炎闻言,万分惊讶。
  白峦又急忙道,“白峦只是,只是胡说的,不过是些劝慰自己的话。宗上,别放在心上。”
  微风拂过二人长发,幽言晓庄将将来临夜,给桐炎心里带来了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