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是非之地

  立昆都,昆光客馆内。
  眼前的碗越磊越高,野菟已经吃了十多腕,似乎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大堂内的其他客人都注视过来,兰陵只觉尴尬,身边两人更是目瞪口呆。
  郭竹终于忍不住说道,“兰哥哥,这,这个妹妹,也太能吃了!别吃坏了!”
  “放心,撑不死她!”
  郭竹和路辰在这里住了已有些时日。路辰作‘肩人’多年,毕竟经验丰富,就算隐姓埋名,本事也还都在。
  来了短短时日,他们就操持起一些蔬菜采买的生意,经手的宅院都是些达官贵人。这当然不是路辰的本意,背地里依旧经营着消息买卖的行当,重新铺了条肩人的路子,干起来也得心应手。
  但当初追杀他和那群路族死士的人,身份不明,路辰不敢大肆露面,只在背后出谋划策。平日在菜铺抛头露面的,都是女老板郭竹,这倒让兰陵意外了几分。
  如今看看这两人,路辰续了胡子,虽相比以前看着沧桑不少,可眉宇间却多了些爽朗和善意。而郭竹,变化就更大,做了小老板的她,已不再喜欢穿男装,一言一行带出的坚强干练,让人惊喜。
  野菟还在吃着,食量让路辰都不免好奇道,“兰陵,这姑娘是”
  “说来话长,我想请你们帮忙照看她几天。”
  郭竹做起主来,“没问题,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野菟还在埋头吃着,兰陵想想她这两日子的举动,商也不商量就答道,“你们就叫她野丫头吧。”
  “哪有这么称呼姑娘家的!”郭竹看着兰陵,一脸嫌弃道。
  “嘿,竹儿,你敢跟我顶嘴了!我说叫野丫头,就叫野丫头!”
  “不行!你这是不尊重人家姑娘!”
  “我!”
  ‘咣’的一下,野菟吃净最后一口,把碗砸在桌上,说道,“别吵了!兰哥哥,我有名字,干嘛不告诉这个姐姐!”
  郭竹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野菟眨眨眼睛,俏皮说道,“我叫,野菟!”
  郭竹重复着,“野菟野菟这名字好听,以后我就叫你菟儿妹妹吧。这个菟字,是什么意思?”
  那丫头想想说道,“我记得沫哥哥说有一种叫‘菟丝子’的植物,根、茎都是丝状,多缠绕寄生在其他植物上,很难剥离。怎么样,这名字好听吗?!”
  另外三人先是一愣,而后默契大笑起来。
  野菟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急切道,“你们笑什么嘛!”
  兰陵边笑边告诉她,“你的沫哥哥,他他他这是嫌你难缠呢!怎么甩,都甩不掉!”
  野丫头反应过来,气愤道,“那个闷怪物是故意的,师父给我起这个名字,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不要让我找到他!”
  郭竹捂着嘴笑了一阵,见兰陵还在嘲笑,便帮着野丫头说起了话,“你别理兰哥哥,他就这个样子。以后我就叫你菟儿妹妹,你叫我竹儿姐,可好?”
  野菟立刻开心道,“好呀!竹儿姐,那你会带我吃好吃的嘛!”
  郭竹又是捂嘴,点了点头。
  这丫头对陌生人毫无防备的性格,也真是让兰陵无可奈何。唯有将她托付给郭竹,才能让人放心。
  果然,野丫头又追问起来,“那竹儿姐你带我去哪里吃,哪里玩?”
  兰陵看眼郭竹,似在暗示什么。
  郭竹则立刻领会,说道,“菟儿妹妹,我要去附近铺子选些好吃的果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呀?”
  野丫头蹦了起来,“我去!我去!”
  她们一走,兰陵立刻跟路辰进了屋,询问起近日消息。
  路辰说道,“律楠威和徒漾递上国书后立刻得了国主召见,如今一直住在‘使召馆’内”
  路辰不愧是路辰,竟还打听到些昆国国殿关于新官贸的态度。
  众人皆知,昆国名义上的国主公良光不过是个傀儡,背地里掌控整个国家的,是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太国母的‘温多’。女主当家的地界,明里、暗里争端更多。昆国国殿对新官贸的态度,自然可以想象,比羽国要谨慎许多。国殿几波人意见相左,事情迟迟没有定论。
  另外一件重大事情,便是律楠威他们刚到不久,两名随行的石国官员光天化日下在街上被行刺,也正是苗尔一行人来到此处的原因。
  稽查刺客费了不少周折,最后供出的背后主使竟是城内五族‘百草堂’和‘名石铺’的两个掌柜。昆国官兵赶到店铺拿人的时候,两名掌柜见官就跑,被当场射杀。可人死得突然,没有更多口供,也再查出任何确凿证据,仅凭刺客的说辞很难做实刺杀使者的罪名。五族托了不少关系处理此事,辩驳说定是有人故意嫁祸,死无对证的事情不能这样就将屎盆子扣到五族头上。
  国殿传令,封查了立昆都内所有五族名下的商铺,就连其他城市的铺子也陆续受到牵连。这段时日又抓了不少铺子里的人查问,甚至包括些五族子弟,虽一直没什么结果,但事情也僵持着。
  律楠威和徒漾也没闲着,一直在走动游说,但效果甚微。拿着人命官司给昆国国殿施压,以为关了五族的铺子,城内生意受到些阻挠后国殿会有所妥协。可没想国殿反而借着要查实内情的由头,将官贸的事情一拖再拖,律楠威也接到石国那边传来的命令,配合昆国将此事查清,别放过了机会,却也不能落人口实,毁了石国的名誉。他和徒漾,也就被拖着一直在使召馆住着。
  至于那两名死掉的五族掌柜,原不是五大家族的子弟,但却跟随君启林多年,也算得上精明能干的衷仆。买凶.杀人这种事,五族人不屑去干,就算干,也不会这么没有技术含量。
  时间久了,大街小巷、百姓官员,都对这件事情有着自己的看法。
  同是生意人,那些了解五族风格的同行,或许不相信他们会指使这样的事情,但关停五族铺子要说收益最大的,也或许就是他们了。这事情刚开始被传播得没了边际,什么石国使团死了大半,国殿已将五族人都秘密.处决等留言无故散播着。说是百姓自己编得这些戏剧性浓烈的故事,君启林可是不信的。
  好在君启林是个有头脑,有见识的人,处理与国殿、与同行、与顾客的关系都有一套手段,铺子一直被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留言渐渐没了声音。
  昆国的国殿,这次也可谓是大动干戈了。因为那两名被杀官员死在了车乘里。而那辆车,原本应是律楠威乘坐的。因早上从使召馆出来后,车轮子不慎磕碰变了形,律楠威因觉得颠簸在中途换了车。所以,律楠威便上告昆国国殿,刺客真正要刺杀的对象是他律楠威,石国的正牌使者。
  这么一来,性质就更加严重,若真的是律楠威死在那辆车里,两国一场大的矛盾在所难免。正因为如此,昆国表面上迁怒了五族,甚至动用兵力封铺。
  这些,便是路辰打听来的原委。就在兰陵到来前,他已将始末通过信简带去给徒湖。但是一来一回会耽搁很久,得不到徒湖的指示,他也不能轻举妄动。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兰陵突然来了立昆都,也是让他安心不少。
  听得来龙去脉,这故事老套且感觉没什么破绽。无非就是五族有人见不得利益受损,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护主心切,安排了一场愚蠢的刺杀行动,只不过适得其反。但细细品之,又正常得太过巧合,不过一时间也没有看出什么漏洞。
  “如今,你住在哪里?”路辰问道。
  “哦,我住在艺石会馆,跟苗尔他们住在一起。”
  听到这个名字,路辰明显紧张起来,问道,“苗,苗族首也来了!”
  “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这个族首就亲自出马了。”
  对苗尔,路辰是心存感激的。若不是苗尔毅然决定放了自己,他怎么可能同郭竹这样生活下去。紧张的原因,或许是苗尔的名字,不经意让他想起了自己不堪的过往。
  见路辰表情依然不展,兰陵继续说道,“你放心,我没有说起你。况且,她当初只是下令你不许再回艺石城,如今在立昆都,就算碰到,也不算违背命令。即使真的追究,不还有我嘛,你放心就是。”
  兰陵本是想让路辰宽心,没想路辰听后反倒调侃起来,“怎么听上去,兰兄弟如今都可以做得了苗族首的主了?”
  “我,我,我哪有,你可别乱说。”
  兰陵心虚,想多分辨几句的时候,郭竹已经带着野丫头回来了。
  “菟儿妹妹,你慢点!你慢点!”
  野丫头飞也似的冲进来,拉住兰陵胳膊,大呼小叫道,“兰哥哥!兰哥哥!我们刚才听说,过几天是立昆都的‘猎蝓’宴!我们去凑热闹好不好,好不好嘛!”
  “什么猎蝓宴?”
  “哦,这猎蝓宴”
  路辰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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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国的猎蝓宴,五年一次,是昆国十分重视的祭祀庆典。大大小小的城池都会如期举行,但立昆都的却是规模最大,也最热闹的。
  昆国以水兽闻名,这宴会其实就是为了祭献兽神,永葆昆国水兽生生不息。而‘猎蝓’二字,不过统称,庆典上会有代表古代勇士的人,以古时最原始的猎捕方法,下水捕获大型水兽。谁猎上的兽最大、最凶猛,就会被选为这次猎蝓宴的猎兽之王。无论身份、贵贱,只要成为猎兽之王,都可以得到国殿嘉奖。
  每次的猎蝓宴都会选在昆国的不同水域举行。今年这次,是猎蝓宴举办以来的一个百年份盛会,国主和太国母会亲临观看,庆典的地址更是选在了‘昆仑圣池’附近的一处冰川海域。百姓都说,那附近是昆国圣地代表,若是能在那里捕获上凶猛大兽,就是兽神眷顾的象征。国殿定会另眼看待,很多人也将这宴会看作是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
  听路辰说完这般盛况,野丫头热泪盈眶,看向兰陵。
  另外两人,习惯了看这样的热闹,兰陵抓耳挠腮的窘迫惨状,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