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通天密室 上

  石国，离石城。
  自通天院那场恶战之后，木蔷薇已经昏睡了十多日。
  梦中，五隐跪地而拜，前方空灵声宣道，“上庄归寂，四方皆哀；但此神院不可一日无主；待你归来，兽神顶翎加身，你便是这神院新主。”
  “凡云，遵命”
  木蔷薇跪在云的身后，虽离得近，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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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阁暖床上，木蔷薇的眼皮微微颤动着。
  “女医醒了！女医醒了！”
  她努力撑开一点眼皮，陌生的床铺还有婢女们嘈杂的喊声，让她觉得吵闹且不安。但她却无半点力气逃走，更不知自己是醒着，还是梦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香气靠近，那是坤达明成香囊的味道。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靠近耳边，“你醒了！”
  木蔷薇随之清醒一些，想起自己与那‘灵石道长’的一场恶战，也想起了‘守’。
  她用尽力气想要张开嘴巴，却根本无力发声。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没事。”
  听到这句‘没事’，竟让她如此放心，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坤达明成安排了医官和婢女悉心照料，又过了几日，木蔷薇才算有所好转，但依旧面色惨白，虚弱无力。刚可以勉强说话，她便急切地让婢女请了坤达明成过来，用残虚的气力问道，“守他”
  “那日后，我命人逮捕了院内剩余道士，也将通天院彻底搜查了一番。之后，在一间极其隐蔽的密室中找到了他。他”
  “他，他怎么了？”
  “你别急，他只是与你一样，昏睡不起。”
  听到守成并无性命之忧，木蔷薇稍示安心。接着，她又想起自己昏迷多日，桐灵无人照料，急忙问，“桐妃她”
  “她也好多了，每日都按时服用你的方子，前些天已经下地行走了。”
  “那，盛妃她”
  坤达明成双眉拧动，说道，“盛林晶已承认陷害灵儿的事实，只因好强善妒，竟然歹毒至此。”
  “她，是否知道散灵珠的事？”
  “她似乎并不知道。只因误信了妖道，说那药珠会让人昏昏睡睡，身体虚乏，无从查找病因。才勾结了那土医官，买通两个婢仆，引灵儿服下药珠，认为长此以往，便会让灵儿失宠于我。”
  “那，其余道士可有知道散灵珠的？”
  “已一一查问，说是恶道平日都是自己练药，从不外传。所以，并没有问出什么。但是在另外一间寒冰密室，发现了一群尸体。都已被开膛破肚，弥留之状与桐妃相似。”
  木蔷薇心猜测，“那些人应该都是被灵石道长拿来练珠续命的。”
  她回忆着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觉得太过蹊跷。守成怎么会落入凡人之手？灵石又是怎么得到得到的‘罗云散灵珠’？还有一件事，就是坤达明成，为什么会认识守成？
  坤达明成看出她眼神中的疑惑，微笑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隐士的存在？”
  屋内此刻只有他们二人，坤达明成自顾自地说着，“我能知你们，只因你们的善良”
  于是，他讲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场‘比兽招亲’，他与桐灵被‘青雀乌’抓入山中后，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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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方之界，无根水倾盆。
  比兽招亲那日突发状况，‘青雀乌’带着桐灵和坤达明成越飞越快，越飞越远。
  曜山深处，树灌密布，青雀乌在经过一片开阔地时，竟松开了他们。二人重重摔落，桐灵腿脚受伤，无法前行。坤达明成背着她寻找生路，但是地面湿滑，行走不易。走至一处缓坡，脚下泥土塌陷，他二人翻滚着摔落下去。缓坡最下方，是一处泥泞裂缝，他们掉入裂缝之中，进入了‘曜山’山体某处。
  桐灵因伤势过重昏了过去，坤达明成环顾之下，发现周围怪石牙力，重岩叠嶂。刚才裂缝已被松软泥土覆盖，根本不见出路。他们旁边，除了一大滩浑浊水塘，就只有不断撞击岩壁的猛兽回音。
  无奈之下，他只能背着昏迷的桐灵沿水塘行走，希望可以找到出口。谁知踩踏一块碎岩落入塘水，激起水花，竟然引得一只巨型四脚爬兽浮出水面。那怪兽肩背高耸，皮肤褶皱，长得狰狞丑陋。
  坤达明成见到怪兽后，怔在那里，动弹不得。怪兽突然用力蹬了后肢，冲着他就要飞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飞出一道武器，是根红色长棍，却飞速旋转，形成一幅巨大盾器，打在巨兽头部。巨兽抬起脖子怒吼一声，震得周围岩壁零星碎落。
  紧接着，水塘中波澜起伏，一只又一只得爬兽从水中浮了出来。
  面对此景，坤达明成以为要葬身于此，谁知竟飞出一人挡在了他的面前。突然，一道珀色极光瞬间充斥整片山体空间，刺得坤达明成难以睁眼。
  他用手遮挡光线，勉强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想却更令他震惊。
  一个身披铠甲，手持火焰般铜棍之人，正在与那群怪物搏斗。那人身上发着耀眼琉光，招式快得惊人，一己之力竟击退无数猛兽攻击。
  猛兽源源不断地从污浊水塘中涌出，那人激起一股强大气流，再次击退一波进攻之后，迅速飞身到坤达明成面前，带着他和桐灵飞走在空中岩壁，从另外一处裂缝逃了出去。
  无根水此刻已经停了，天气突然炙热起来。直至现在，坤达明成才看清了眼前之人，但是他的铠甲已经不见了，蜕变成一个英俊魁梧的年轻人。
  坤达明成急切地问，“你是兽神吗？”
  “我叫‘守成’，是一名隐士，兽神的弟子。我本不该救你，所以请你答应，刚才的一切，不可对任何人说起。”
  “好，我答应你！求你救救她，好吗？”坤达明成指着身边昏迷的桐灵。
  守成用隐法‘坤目’扫过桐灵，然后说，“不必担心，她头骨受到撞击，暂时昏迷，并无性命之忧。”然后，又指着一个方向，说，“沿此路走，或许还有生路。我只能帮你到此。“
  说完，他便消失了。
  桐灵醒后，坤达明成只说他们掉下缓坡后，遇到猛兽，幸得高人相救才得保性命。其余，他并未多说。之后，他便背着桐灵，一连在曜山中徒步多日。
  疲惫和饥饿中，二人再次昏迷，直至被前来营救的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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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坤达明成讲述，木蔷薇冷冷说道，“你见到的巨兽，应该是‘蝾’。守不应干涉兽类行为，而去救你。”
  面对木蔷薇的冷漠回答，坤达明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你不是，也不该救我嘛？”
  看着他清淡笑颜，木蔷薇有些无措，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缓和一下，她要求尽快去见守成，若耽误太久，灵力散去太多，就是性命之忧了。
  坤达明成将守成被安顿在殿中一处偏幽小院，命人悉心照料，但他依旧面色苍白，似睡着般从未清醒。木蔷薇坐于他身边时神色动容，轻唤了声‘守哥哥’，却也不能将他叫醒。
  ‘回隐’二字轻出，守成的珀色隐石，从木蔷薇的掌中回到他自己身上。
  木蔷薇又消耗了不少力气，勉强支撑着身体，断断续续地说，“他清醒恐怕尚需时日，请城主”
  话音未落，她便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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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院已被封锁多日，灵石已死，一干道士被关押着，直至今日，并未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事情的另一名主犯‘盛妃’，也被坤达明成软禁起来，等待问责。
  三年前，坤达名成被派到离石城，当这一城之主。他的二哥，也就是石国的国主，硬是塞给了他两个妃子。坤达明成深知其中用意，虽觉得愧对桐灵，却也无力反抗。
  盛妃，就是其中一人。她本名‘盛林晶’，父亲是‘桐关’手下一员大将，深得器重。所以，她虽做出下此番恶行，但考虑盛家在国中的地位，坤达明成并未立刻降罪，而是写了奏简，待国主下令后，再做处置。
  盛妃所生二世子还不到两岁，桐妃身体未愈，不便照料。坤达明成便将二世子交由‘律妃’，暂时抚养。律妃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得了二世子确是欢喜得很。
  一场喧闹之后，离石城似乎恢复了平静。
  木蔷薇的身体在好转，修养的这段时日，她每每想到‘罗云散灵珠’重现人间，便不能心安。不知是否跟隐士的消失有关。所以刚可以走动，她便决定去那通天院的密室看看。
  通天院已没了往日信徒门庭，顶礼膜拜的景象。大门上贴着封条，重兵看守，里面更是一片残虚破瓦。
  木蔷薇被引领到密室，入口就在后院殿坛中那座双头兽像的基座下面，沿密道石阶走到尽头，可以看到两个极为宽广空旷的房间。
  其中一间，阴冷潮湿，血迹斑斑，是个存放尸体的冰室。中间摆放着一张足以躺下十人的冰床，士兵说床上尸体皆被剖腹，死状恐怖。如今已被淹没，房间空无一物。再去另外一间，看上去是个炼丹房，屋内八处角落分别摆放八鼎巨型丹炉。中间是个金属牢笼，只有一张床，就是守成被关押的地方。
  木蔷薇沿八座丹炉查看，干净无尘，并不像是平日炼丹所用，不由得疑虑丛生。
  “可还发现其他密室？”
  “都已经仔细搜查，并未发现其他密室。”
  她仔细检查，敲击墙壁，也未发现机关。思量一番后，拔下一根头发，开始探查每道墙砖缝隙。
  兵士们对她的举动不解，在旁静静守候，不敢打扰。
  突然，木蔷薇肯定说道，“这里还有一间密室！”
  只见她正手捻发丝，蹲在牢房的床铺边上。那根发丝，轻微弯动，肉眼难见，但木蔷薇还是察觉了异样。
  兵士回道，“我们之前已将这房间仔细探查，确实无暗门通道。”
  木蔷薇猜测必有其他机关，她环顾后，也只有这八座干净无尘的丹炉十分可疑。但是丹炉沉重，以她此时状况难以转动，只能要求士兵帮忙。这八座丹丹炉雕琢奢华，用的截是名贵琉石，顶端是八只形态各异的神兽兽头，看着足有千斤。兵士再有不愿，也只能照做。
  至于如何转动，木蔷薇迟迟未作出指示，直到她意识到，这八座丹炉兽头与外院的八座殿坛的兽头人身像，相互呼应。院外兽像面聚中央，呈八方汇合之态，而这八鼎丹炉兽头则背对而相，眼神两两不相汇。
  于是，木蔷薇命令道，“请各位转动丹炉，使兽面向内，兽眼汇聚中央。”
  兵士们一一照做，待全部丹炉挪动完毕，已是大汗淋漓。未及擦去额头汗珠，整间密室地砖缝隙突然溢出金色汁液。密室被金汁光芒照亮，兵士们惊骇的同时，也被脚下的发光溶液吓得却步。
  缝隙都被金汁填满的刹那，八座兽头丹炉满附吸力，将地上金汁迅速汇集到基座下方，随后沿着丹炉精琢的每一道纹理逐渐向上移动。
  这一刻，丹炉变得如同八只具有生命的神兽，身上金色血液逆流着，从兽脚流至躯干，流至面部，直至汇聚在兽眼处。
  兽眼被填灌瞬间，汁液呈现水平柱状从瞳孔涌出，喷射至中心不断胀大，好似一颗不断被充斥的金色水球。待眼中金汁全部注入水球，丹炉暗淡，水球炸裂。只是这番炸裂似有规律，喷溅形成的水柱击打着密室不同墙砖，融入砖内。
  密室恢复昏暗，地面正中的一大片地砖开始轰轰作响，逐渐耸起。通天院的可谓真正密室显现出来，地砖凸起的地方，已然形成了一条陡直的螺旋石阶。
  兵士们惊怔那里，未有动静。直到木蔷薇说，“快去通报城主！”才有几人急奔了出去。
  木蔷薇不顾劝阻，独自走下，石阶陡峭，却并不深。尽头处，直连一道石门，她费了些力气才勉强推开。那是间算不上宽敞的密室。正中摆放着一座七彩晶石丹炉，比刚才那八座还要大上许多。丹炉被八个巨型石台托着，下方明显有烧灼过的斑驳，这应该才是灵石真正的炼丹之所。
  房间一面墙壁，布满了规整的木蔷薇盒，盒子表面刻着丹药名称，有些甚至连木蔷薇都没有见过。另外一面墙壁，摆满了竹简资料，大部分是些丹药炼制之法。但其中一个明显被精心保管，由金石盒子包裹着。打开木蔷薇盒，里面叠套着一层又一层的名贵石盒。直至最后一个被打开，一片手掌大小的古老石刻才显现出来。
  石刻字迹斑驳，依稀可辨。木蔷薇读阅上面文字，震惊不已。那便是‘罗云散灵珠’的描述，记载着关于古巫‘罗云’以及散灵珠的来龙去脉。但更让她惊讶的是，那石刻最后一句，竟写着，“除罗云者，掌中藏石，隐也！”
  木蔷薇没有想到，在这人族，竟然藏着关于隐士的记载。虽然是只言片语，却也让她难思其解。至于灵石究竟是如何控制了守成，以及如何得到的隐石，却再也找不到更多线索了。
  木蔷薇将这小小石刻收起，本以为到此为止，石墙缝隙却突然流露红光。这面墙壁之后竟还有密室。但灵石显然并没有刻意隐藏那间密室，木蔷薇只轻轻一推，墙壁便分向两侧滑动。背后的空间只摆放一只青铜大碗，除此以外，空无一物。诡异红光从碗中发出。木蔷薇走近看去，不寒而栗。
  碗中盛满了粘稠污浊的液体，透过那液体，可见里面的红光之物。
  木蔷薇当然认得此物，那是百来颗堆砌着的琅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