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七日之战（五）

  洛谷丹的守卫战一直从黄昏打到了黎明，在太阳从东方升起的那一刻，斯尔多用性命为祭的大旗也渐渐失去了光芒。
  破晓之时，浴血的骁骑之王波谷萨与断发的贵族精灵希尔艾斯各带着属于自己的部队终于将自负的兽人们击退了。
  但是，霜寒还会重来，尽管冰雪正在日光中渐渐消融。
  波谷萨对远去的兽人们高举宝剑怒吼着，希尔艾斯用他那伤痕累累的手缓缓地捋顺着自己的头发。
  对于国王而言，部下和子民是无比重要的；而对于精灵而言，美貌与永恒又是难以割舍的。
  波谷萨拖着疲惫的身子转身朝洛谷丹城内走去，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狼狈地凯旋。洛谷丹城上空空荡荡，上面架好的弓弩此时甚至比归来的勇士还要多。
  波谷萨迈出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他的心在滴血，他的灵魂在深深地自责。洛谷丹失去了最坚固的城墙，失去了最英勇的骁骑也失去了昔日无尽的辉煌……波谷萨失去了一切，最终，除了荣耀，他一无所有。
  如果荣耀能换回上千骁骑的性命，那么波谷萨甘愿后人永远在史书上看不到自己的名字。
  希尔艾斯大步地走着，他看似轻巧的步伐超过了国王波谷萨。
  波谷萨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希尔艾斯那忧伤的断发。
  “你的头发……”波谷萨有些低落，但他在说话时仍尽可能地保持自己作为国王的风范，如果洛谷丹的国王带着沮丧的泪水凯旋，那么这骁勇之国的勇气也会变成哀伤和失落。
  “我们赢了，不是吗？”希尔艾斯笑着说道，他似乎永远都能保持活力与自信：“我们战死了四千人，却击退了兽人们的十万大军，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胜利，骁骑王波谷萨。”
  波谷萨笑了，但泪水也差一点涌了出来，作为国王的他的确应该有像希尔艾斯一样的心态：“破晓了……哈哈哈，终于破晓了……”
  “洛谷丹万岁！中土万岁！”希尔艾斯突然振臂高呼到。
  波谷萨的心似乎被触动了，伤痛在这一刻也被淡淡地掩盖。
  仅剩的两千精灵与三百骁骑也波谷萨的身后高呼道：“洛谷丹万岁！中土万岁！”
  城门被打开了，城内的人民们在用最热烈的方式迎接这些凯旋的英雄。洛谷丹的城内与城外都响起了潮水般的欢呼声。
  曙光从洛谷丹城后的高山上照向了骁骑王——波谷萨。
  波谷萨缓缓地抬起头，温暖与光明将他笼罩，这一刻对于波谷萨和洛谷丹而言，都是久违的光明。
  回到城中，希尔艾斯先行去了会议室，而波谷萨则是孤独地走上了洛谷丹内城的城墙上。
  那杆圣旗仍屹立在洛谷丹最荣耀的地方，参谋斯尔多的尸体此时已是冰冷到结了霜。
  波谷萨走到斯尔多的身边，流着泪单膝跪下，并用他那强壮的手臂缓缓将斯尔多的尸体抱起。
  滚烫的泪水并不能了去斯尔多身上的寒冷，但斯尔多滚烫的内心也不会因北地的极寒而冰封。
  波谷萨将斯尔多带回了王城，并把斯尔多的尸体放在了永远燃烧的火炉旁。
  “现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了，”波谷萨将自己的佩剑放在了斯尔多的身上，为斯尔多祈祷着：“愿你从此远离寒冷与疾苦，洛谷丹的所有人都会铭记你的姓名——斯尔多。”
  波谷萨最后看了斯尔多一眼，火光在其脸上跳动，斯尔多的表情仍如昨夜。
  骁骑王走出了王城，在踏出宫殿大门的那一步后，他必须重新挺起身子，等待他的还有洛谷丹的子民与勇士。他是国王，也是洛谷丹的希望。
  波谷萨再一次朝着会议室走去，如今，能走进这个大厅的洛谷丹人只剩下了国王波谷萨一人。
  波谷萨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前，当他刚想进去的时候，他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波谷萨朝里面看去，会议室中只有精灵希尔艾斯一个人。
  希尔艾斯的手正紧紧地握着那仅剩的断发，泪水从希尔艾斯的眼中涌出，一如忧伤的河水，也如冷清的月光。
  波谷萨缓缓地走了进去，他知道希尔艾斯在为什么落泪。
  希尔艾斯看到波谷萨到来，便缓缓放下了的自己的双手，对波谷萨勉强笑了笑。
  “抱歉。”波谷萨的声音有些低沉。
  希尔艾斯苦笑道：“没有关系，我的头发在精灵之中算是长得很快的了，大概两百年左右它们又会重新长出来。”
  波谷萨的语气十分沉重，正如他的目光那般：“作为一个国王，我违背了约定。这并非精灵应该付出的代价，你们的生命与人类不同。”
  “但一样宝贵，”希尔艾斯的眼中尚闪烁着泪光：“每一个敢于为所爱付出的生命都值得尊重。”
  “我曾经参与过两起战役，”希尔艾斯继续说道：“第一次，是为了保护女王而与黑精灵作战。那场战役持续了一个月，那是精灵族内的争斗。我们为了守护精灵族最美的存在不惜一切代价。但最终，女王不愿看到生命继续消陨，她不得不献出生命，将那些被黑暗侵蚀的精灵魂魄洗净。”
  希尔艾斯带着最凄美的笑意说道：“这是精灵女王的取舍，也是对堕入黑暗的精灵们的一种同情。最终战役的结局是好的，但是我们失去了女王，而菲拉斯尔失去了挚爱。”
  “精灵们并不自私，”波谷萨说道：“人类史诗中的内容并非全部是真的。”
  “精灵们是自私的，我们吝惜自己的生命，但为了所爱，我们也会不惜一切。”希尔艾斯纠正到。
  波谷萨叹息道：“洛谷丹欠精灵们的太多了……”
  “那是兽人欠下的，而非骁勇的骑士。”希尔艾斯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不一样的光芒：“我们必须战胜他们，为了精灵，为了洛谷丹，更是为了中土。”
  波谷萨与希尔艾斯的信心与战意再一次被激起，尽管他们的铠甲已经破烂，武器也变得锈钝不堪，但只要他们的意志还没有消减，曙光就会永远照耀他们。
  兽人的战号声从远处再一次传来，距离上次交战只隔了不足十二个小时。兽人再一次趁着黑夜进攻，这回，他们要将洛谷丹完全摧毁。
  洛谷丹城还有两千多名勇士。外城城墙已被摧毁，圣旗也已失去了光芒，剩下的，只有他们自己，以及他们永恒燃烧的意志。
  这一次，洛谷丹守军要面对的，是来自巫毒萨满——耶鲁萨尔的怒火以及数十万人的兽人大军。
  在距洛谷丹内城几公里外，浩荡的兽人大军中央，几个巨大的身影正在冰雪之中缓缓前进，他们每迈出一步，陆地都会轻微地震颤。
  耶鲁萨尔坐在雷犀之上缓缓前进着，而在她身旁的兽族大旗上面，正挂着那个兽人军团首领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