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突变的狂潮（四）

  血腥滴溅到了布托斯的麻布衣服上。
  全镇的居民们都在屏息。毕竟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的心智还未完全堕入黑暗，那么他都会对一个即将逝去的如此年轻的性命抱以同情，即使他可能是仇敌的盟友。
  砍刀在布托斯的脖颈上高悬。但就当刽子手肩臂上的肌肉刚要微微运动的时候，一声极为怨愤的深渊语在小镇的广场上惊现，并许久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居民们感受到了深切的恐惧，并从内心深处承认了自己生命的卑微与恶劣……
  恐惧开始在居民间如瘟疫般蔓延。
  而利尔威的目光则隐隐闪烁出一丝光亮：“那个怪人回来了？也许……在一切结束之前，他会让这些被蒙蔽的人们知晓真相？”
  在最危急的时刻，利尔威却报以了最美好的打算。
  但是利尔威没有察觉到的是，在他的脚下，在束缚他的木桩下，在干柴与骑士们昔日的荣耀间，“鲛鱼之泪”在恶狠狠地闪耀着。
  那是由一个烙印中焕发而出的暗紫色的光芒，黑气与恐惧将之缠绕……
  乌云逐渐聚拢，很快便将广场上方的天空掩盖。
  民众们在骚动；镇长开始了恐慌；骑士会会长紧紧皱着眉头，就和利尔威刚被抓入大牢时的一样。
  “迅速执刑！你这胆小的刽子手！”骑士会会长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对第三百八十二流浪骑士团的处罚。
  骑士会会长枯槁的手指以及严厉且苛刻的目光让刽子手不得不将刚刚放下的砍刀再次举起，不过，刽子手的双臂举在高处时却犹豫并停下了……
  “执刑！”骑士会会长在呵斥着。
  嘶哑的吼声与天空中的一声炸雷同时响起。
  黑色的雨滴从黯淡的天空中坠落。
  布托斯鼓起勇气微微侧抬起头望向了那名刽子手，那天真纯洁的双眼之中没有一丝黑暗与邪恶。但是，当刽子手看到了布托斯的双眼时，他宛如看到了一个恶魔……
  骑士会会长紧锁着眉头大步冲了上来，并大声斥责着：“如果他是恶魔，那么你将是亲手屠杀恶魔的英雄！骑士圣光将会庇佑你，远离黑暗与折磨！”
  刽子手的手仍在颤抖……
  但很快，骑士会会长的手就按在了刽子手的手臂上，并用力压了下去，砍刀落了下去……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解释一下，骑士会会长的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自第一队流浪骑士在“橡木桶之战”（人类与矮人为争夺大陆西侧的一座孤山而发起的战争，相传孤山之中有无尽的矿产。第一队流浪骑士在其中的决胜战役中提前埋伏在矮人用于运输货物的橡木桶之中，并在战斗开始时对矮人的后方发动了奇袭……最终人类以前后夹击的优势战胜了矮人，夺得了孤山的领土……虽然孤山之中其实并非如流传中所说的埋藏那么多的矿产）中立下赫赫战功之后，一批又一批的流浪汉开始自诩“流浪骑士”并在骑士会注册流浪骑士团。
  由于人类战胜矮人所带来的巨大影响，以及第一队流浪骑士的英勇作为，王国和骑士团并未拒绝大量的流浪骑士团的注册成立……然而也正因其注册标准之低，一部分流浪骑士团目无“骑士守则”，在人类的文明领地甚至其他部族的领地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因此“流浪骑士”的名号便从高贵变为低劣，人们对“流浪骑士”多报以仇视态度。
  而骑士会的职责是约束和审核骑士的行为，在骑士犯下重罪时对骑士处以高于若为其他职业所应受惩罚的惩罚。所以，在此我们也应该理解这位看似刻薄的骑士会会长，他对利尔威以及骑士们的态度时有着合理的解释的……
  好了，让我们继续将注意移到我们的主人公——布托斯的命运上。
  刽子手的手臂在颤抖着。
  砍刀在骑士会会长的驱使下朝着布托斯的脖颈砍去。
  布托斯紧闭着双眼，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撕开空气的声音。
  就在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凝固般时，一切的一切真的凝固住了。
  那句深渊语再次响彻广场，比上一次还要可怕且阴森。
  寒冰将布托斯周围的一切包裹，行刑台上的每一处都被深深地冻结了……
  冰冷的气息萦绕着小布托斯的身体。
  布托斯猛地打了个寒颤，当他睁开眼睛时，他看到的是台下那些惊恐万分的民众们。
  “巫术……巫术！巫术！”惊呼声在人群中爆炸，民众们开始四散奔逃。
  布托斯此时的存在对这些无知的人们而言，就像真正的恶魔一般。
  布托斯缓缓站起身，他的头不小心撞到了那把本应砍向自己的砍刀……
  “喀嚓”声顺着砍刀被冰封的刃一直延申到了使用它的两个人身上……
  刽子手和骑士会会长被冰封的身体就在布托斯的面前碎裂开了。
  布托斯的眼中同样是惊恐。
  而比布托斯还要惊恐的是之前躺在座椅中的镇长，冰冻结了他肥的流油的肚子，但没有冻结他的上半身，此时，镇长身边的人已经跑掉了，镇长只能无助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布托斯万分恐惧地看向自己身边的那些骑士们，那些被冰封的骑士们……
  “巴希鲁格……”布托斯的手指还未接触到巴希鲁格的身体，巴希鲁格便已如先前的刽子手和骑士会会长一样，在黑雨之中碎裂了……
  布托斯失了神，仿佛灵魂被恶魔吞噬了一般……
  寒冰碎裂的声音又将布托斯惊醒……
  阿尔文破碎了；图尔格破碎了；镇长在身体的一般破碎后吐着鲜血倒在了座椅下……
  而让布托斯还报以一丝丝希望的是：束缚利尔威的柱子只被冻结了一半，此时寒冰碎裂，柱子崩塌倒下，但利尔威还活着，利尔威得以幸免。
  布托斯大哭着抱向了利尔威：“骑士长……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利尔威的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利尔威空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在碎冰之中闪烁着光芒并从尸体中汲取黑暗的“鲛鱼之泪”
  利尔威毫无感情地对布托斯吐出了几个冰冷的字：“你在欺骗我们，你是恶魔的后裔，你就是巫术……”
  布托斯怔怔地放开了利尔威。
  当布托斯注意到那个变得如此奇怪的“鲛鱼之泪”，以及利尔威黯淡的双眼和凌乱的金发时，布托斯的表情开始变得极为复杂……
  恐惧、无助、伤痛、绝望……一并涌现。
  不仅是在布托斯的心中，更是在利尔威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