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59 奔丧

  斯内普消失在壁炉里后,克莱曼汀就立即启动门钥匙,回到了她在德国南部的家。空荡荡的房子里灯火通明,她丝毫不怀疑,有艾米准备着,厨房里一定摆满了食物,浴室里也烧好了热水。但她现在既不饿也不想泡澡。顶着被今晚第二杯黄油啤酒醉得轻微犯晕的脑袋,她放下行李推开大门,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夜里的山林本就静谧,虫鸣和枭啼更反衬得夜色深不可测。克莱曼汀脱下校袍,甩掉皮靴和袜子,踩着沾满夜露的草丛,扶着离她最近的一棵树,闭着眼把额头靠上去。一股类似于清风的波动穿越林间,震得绿色的叶片哗啦啦地响动。很快她睁开眼睛,扶着粗糙的树干,笑容清浅地开口:“谢谢你们,还有,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们。”似有微风再次吹过,她领会后不再作答,而是摸出魔杖一挥,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山林的更深处,克莱曼汀忽然出现,惊得一片野鸟纷飞,但很快又落了回来。她挥挥手道了歉,走前身前的大树,在一处凸起的根茎上坐下,放松地往后一靠,抬眼看向头顶小片未被树叶遮挡的星空。
  “爸爸,妈妈,我来看看你们,因为……”她笑着闭上眼睛:“因为,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这棵树下就是克莱曼汀父母的坟墓,或者这么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正确,因为她只是在树下挖了一个深坑,把玛丽安娜的骨灰和杰拉尔德旧衣物的灰烬洒了进去,然后用土掩埋恢复成原样。这种安葬方式,是华尔特家族的祖训。每一对华尔特夫妇过世后,他们的子女都会如此处理他们混在一起的骨灰,表达对世界之树上层精灵之乡的皈依,但死者也只能归于树下的亡灵国度,并让自己的遗骸化为土壤,回馈这一方生他养他的树林。
  鉴于杰拉尔德的尸身已被本家葬在卡罗家族坟地,克莱曼汀只能烧掉他的一些衣物作为替代。至于在问过树木后才找到当初的安葬地,这也是基于传统。巫师本来就没有麻瓜踏青扫墓的习俗,因为他们更明白人的灵魂在身死后的去向,对一副渐朽的□□追悼和哀思在他们看来没有多大意义。华尔特家族中也有这种对死亡的淡然,安葬的树下尽是夜间漫游随意选定,几乎没有后人能再找回祖先的墓地,只有血统觉醒的克莱曼汀算是例外。
  但尽管是例外,上辈子至死以及这辈子重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想要找到这棵树,想要当作她的父母尚未逝去,还能听她诉说一些心情。
  “爸爸,妈妈,我恋爱了,和西弗勒斯……”克莱曼汀本就带着酒晕脸又红了一层:“他的全名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我转进霍格沃茨后的同学,我们都在斯莱特林……他是个混血,哦,爸爸,你可不能在意这个。他很出色,远胜与那些纯血种。还有啊,爸爸,妈妈,也许我还能告诉你们,你们的女儿死过一次,又重回到了过去,我和西弗勒斯的渊源,大概要从上辈子说起……”
  在静谧的树林深处,在浩瀚的星空之下,在轻盈的夜风中间,克莱曼汀絮絮地对着一棵象征着她父母的树,讲起了她和斯内普所有的故事。她讲得十分详细,像是不详细就不足以表明,她爱上斯内普是多么顺理成章。
  “爸爸,妈妈……”克莱曼汀转身抱住这棵大树,想象自己被父母拥在怀里:“请祝福我们吧,如果未来能顺利,我们的孩子将会姓斯内普,也会用华尔特做中间名,百年之后,他们会把我和他也葬在一棵树下,我们一定能在另一个世界重逢……请一定祝福我们!”
  克莱曼汀大概是躺在树下渐渐睡去的,但第二天却在自家门外的草地上醒来。这是她两辈子至今的一个未解之谜。童年时她曾在山林间走失过一次,夜里也直接疲倦地睡倒在野外,然后次日早晨被父母在门外发现。她没有怀疑过是不是艾米,否则她会直接被送到床上。只能说山林里藏着太多的秘密,哪怕身为精灵的后裔也难猜透。魔法无疑是神奇的,但更神奇的是自然。
  回到家的第二天,克莱曼汀就用家养的猫头鹰给斯内普去了一封信,并叮嘱它拿到回信了再飞回来。她住的这栋房子虽然是父亲杰拉尔德建的,但由于他和玛丽安娜婚后,她的外祖父母放弃旧居跟来入住,房子的住址也受到了华尔特家族魔法的保护,非达成契约而不可外泄,更难以被外人擅自找到。目前能通信联系这里的,除了卡罗本家,维岑堡酒庄的代理人舒泽以及脱凡成衣店的老板娘斯托克夫人,就只有来自两所学校带着通知书的猫头鹰了。所以要想让斯内普回信,她只能使用自家的信差。
  次日一早她就读到了斯内普的答复。刨除猫头鹰穿山越海的时耗,他恐怕是一收到就看信回信。两人间信件往来没什么大事,也就聊一些各自的琐事,比如她今天练习了什么咒语,学会了什么新式样的点心,比如他最近在熬制哪种药剂,对某个咒语有什么新想法。要是猫头鹰也识字,偷看了他们的信后,说不定还会闹罢工——他们让它千里迢迢捎送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两人通了几次信后,一只陌生的猫头鹰在七月中旬的清早敲响了克莱曼汀卧室的窗户。看到信封上百合样的纹路和家徽的蜡印,她先诧异了一番,一封来自卡罗本家的丧函?这个时候能有谁去世?她怀着疑惑撕开了信封。
  羊皮纸上的字迹是阿莱克托的,落款有她和她的兄长阿米库斯,内容是对他们父亲艾伯特的怀念以及葬礼安排的通知。克莱曼汀放下信时有些茫然。她还记得,上辈子艾伯特死在她七年级的圣诞节假,为何现在却平白无故地提前了一年近半?难道是她重生带来的预期外的连锁效应吗?
  她又看了眼信纸后半段,洗漱完立即去收拾行李。殡葬的具体时间安排在下午三点,当天的事当天才通知,她不知道是不是阿莱克托有意为难。上辈子阿莱克托没有这么做,但她也没去参加艾伯特的葬礼。生活在拉文克劳纯粹干净的学术环境中的克莱曼汀如何愿意和在魔法界兴风作浪的食死徒打交道?再进而想到其他参加者肯定都是这种人,她就本能地畏缩了,那个假期干脆签字留校躲在霍格沃茨。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并且她那一次刻意的逃避,也成了卡罗兄妹构陷她的借口——是她不顾亲情在先,也就别怪他们无情。
  如今克莱曼汀自然不愿再落人口实,哪怕她远离本家的心理没有大的改变。换上一身正规的巫师袍,她计算着旅途的周折,又为谨防各种意外,还特意提前了一小时出发。然而等她一路顺利地进入卡罗庄园,看见宴客厅里在自助餐旁低声交谈的宾客时,她意识到自己还是错过了大半的葬礼,特别是下葬这一重要的环节。
  阿莱克托发给她的丧函中必然有错。她没有怀疑在下午举行,是因为下葬时间和亡故时间有关,魔法界的旧俗是,在人死去完整七天七夜后才入土为安,也就是历经七次完整的日升月落,这正是巫师对数字“七”迷信的表现之一。现在七天停灵悼念的步骤虽然保留了下来,具体时间却开始按需拟定,但纯血世家都还大多严格遵守传统。她不明白艾伯特为何提前辞世,上辈子的丧礼安排没有参考价值,更何况具体的她也不记得了,只能相信被通知的信息,被误导也就在所难免。
  克莱曼汀的到来本来注意到的人很少,然而当头戴黑纱帷帽的阿莱克托款步走来时,她们两人的所在立即成为整个宴客厅的焦点。阿莱克托用刻板地声音问:“克莱曼汀,你还知道来?”
  “我想你没有理由质问我。”分析了处境后,克莱曼汀不得不让自己的态度强硬起来:“你派出送信的猫头鹰今早才到达……”
  “不可能!”阿莱克托矢口否认:“父亲故去次日,我和兄长就安排好了葬礼事宜,并统一派发了邀请函。你问问在座的诸位,谁不是那一天收到?就算你住得远,也不过隔条海峡,猫头鹰还能飞上整整六天?”
  这是难以证实的一点,就算克莱曼汀能和猫头鹰沟通,转达出来也像一面之词,不足以取信于旁人,更何况她也不想暴露能力。她立即换了种说法:“若真是其他原因所致,我迟到了自然会道歉,但你在丧函上写的下葬时间是十五点,现在明明离下午三点还有半个小时,我以为我应该是提前到达!”
  “哈!提前?”阿莱克托有些情绪激动地上前一步:“十五点是什么东西?麻瓜的计时方式?我一个纯血女巫,怎么会自甘堕落?就算可能是我忙中有错,你就不会自己核实消息吗?我们把讣告发遍了英国所有的巫师报纸以及能联系上的国际报刊,上面都清楚地写着,葬礼今早五点开始。更有甚者,我父亲已经去世七天了,在此期间,你连遗体告别都没来一次,现在居然还有脸为早来半个小时洋洋得意?”
  “我没有!”克莱曼汀针锋相对地反驳。阿莱克托一连串的反问,让她即便拿出丧函自证也没了意义,她只能从其他方面为自己申辩:“直到今早收到了通知,我才知道伯父的噩耗。讣告这一类消息,都登在特定版面,有谁会闲得没事去看报纸上的讣告?希望从中发现某位亲人好友的死讯吗?”
  “颠倒黑与白,得理不饶人!好一副伶牙俐齿啊!这真是你们这支卡罗的优秀天赋!”阿莱克托抽噎一下颤声抱怨:“你祖父的母亲靠着这一张嘴,勾得曾祖父不顾嫡庶,同意她生下私生子;你的祖父靠着这一张嘴,骗得我的祖父同意他姓卡罗,还令后代享有资格写入族谱;你的父亲靠着一张嘴,白拿了本家给的成员配给,却躲到德国娶了个平民;而你如今也想靠着一张嘴,为你有目共睹的失仪悖礼强词夺理,还想把你的薄情寡义全都归罪到我的头上?”
  她恨恨地拿着一根指头指着克莱曼汀:“你要是现在不立即去我父亲墓前给他磕头赔罪,你就别怪我立即一把火烧了你族谱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