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18 后怕
仿佛联想到了什么,她拿被子裹住身体,一只手朝腿间摸了摸——干净清爽,并无不适。她长舒了一口气,可惜连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松气还是叹气。
床头放了一套衣物,从里到外一应俱全。虽然明白这不可能是黑魔王的手笔,至多也就一句随口吩咐的事,但她还是止不住脸红心跳。
走进洗手间时,她便认出这应该是间客房,贵族留客的规格千篇一律。一身清爽地下了楼,昨晚的宴会厅其实是庄园的客厅,黑魔王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读报纸。见她露了面,他瞥来一眼:“唔,衣服还算合身,帕特里克的目测能力向来不差。”
克莱曼汀拘谨地扯了扯衣角:“主上……我昨晚的衣服呢?”
“被我清理一新了。”黑魔王放下报纸问:“怎么?脏成那样的裙子你还要?”
——重点不是要不要的问题。克莱曼汀想问的是谁把她脱光了,却又不愿在他面前显得斤斤计较,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那身晚礼服……是艾伯特伯父给我准备的。”
“哦,放心,他不会管你再要回去的。”黑魔王把报纸再次立起来:“我让仆人给你送点吃的,吃完坐在位子上等着,帕特里克一会儿就到,他给你送回家的门钥匙。”
实际上克莱曼汀尚未吃完,派瑞特斯就已经抵达庄园了,她只能抹干净嘴当做吃好,压住所有异样的情绪,恭敬地先后谢过衣服和门钥匙。门钥匙是个钻石领带夹,派瑞特斯面上礼数周全地放到她的面前,却在黑魔王视线的死角狠瞪她了一眼。
克莱曼汀心道一声又是这样。昨晚宴会上他们并无接触,派瑞特斯还是已经厌恶她了。不过也好,她的仇恨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黑魔王留她过一夜已是破例,饭后她被派瑞特斯领出庄园,走到防护圈外为门钥匙和幻影移形预留的空地。发动门钥匙之前,一直拿背对着她的派瑞特斯忽然转身,带着满脸高深莫测的恶意地轻柔低语:“昨夜你的衣服是我脱的。”
克莱曼汀脸色一白,然后被门钥匙勾走了。留在她脑中最后的影像,是他无声的张狂大笑。
门钥匙在黑魔王跟前过了眼,派瑞特斯不会对它做什么手脚。克莱曼汀被带到卡罗庄园外,由管家引着一路前去书房。正处理文件的艾伯特看见她时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回来了?”
“嗯,嗯……”克莱曼汀还有些惊疑不定,没在意他态度的忽然转变。
“怎么了?”艾伯特关切地询问:“怎么给吓成这样?是遇见主上的宠物蛇纳吉尼了,还是……”
“没、没。”克莱曼汀轻声否认:“是派瑞特斯先生,他、他……”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是派瑞特斯啊。”艾伯特居然领会了她的未尽之意:“他吓唬你了是不是?”
克莱曼汀疑惑地表示肯定:“您怎么知道……”
“他一直这样,在我们中间无人不知。”艾伯特的褐色眼睛里流露出一抹轻蔑:“这家伙仗着自己被主上救过,又有幸跟在主上身边半年,就自以为和主上有半父之谊,像幼稚的儿子想独占父亲一样,对所有接近主上的人都表现出露骨的敌意。你昨晚得到了主上另眼相待,他对你态度友好才奇怪呢。”
“可是,主上很器重他啊……”
“也不过当他是条听话的狗。他能插手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杂事,正经事务上没他吭声的份儿。”
“这样啊……”克莱曼汀心里的负面情绪稍缓,便立即注意到了艾伯特的转变。内里原因简直一目了然,但她可没资格自此骄纵:“多谢伯父的安慰和提点。”
艾伯特为她的知情识趣满意地颔首:“你昨晚的表现很好,替阿米库斯他们两个找回了面子,也给我们卡罗家族救回了场子。你还得在霍格沃茨学习三年,三年时间很长,不过不用担心,你既然已经在主上面前挂了名,毕业之后的前途就一定不可限量!”
克莱曼汀满脸激动地点点头:“我会继续努力的!”
再留她叮嘱几句,摆够长辈的姿态,艾伯特就放她经壁炉回家了。书房里再无外人后,他对着墙讽刺一笑:“派瑞特斯还真是只会玩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他以为给这丫头换一身便服,让她光华尽敛不再打眼,主上就能把他相中的宠物忘到脑后吗?”
一踏出自家壁炉,克莱曼汀立即哆嗦着把自己剥个干净,身上所有的衣物被她尽数丢回壁炉里,补上三个发泄式的“火焰熊熊”。做完这一切,她松了口气,心房转瞬却又充斥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委屈。她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跌坐在地毯上抱住自己的双腿。
艾米偷偷地来偷偷地去,为她披一件晨衣在肩头。室内的天光暗淡下来时,一声轻响突兀地浮现,有什么悄然破碎了。克莱曼汀的哭泣戛然而止,脸上的悲伤须臾一扫而空。她面无表情地取下脖里空空的挂绳,也只手一扬丢进了壁炉的灰烬里。
这一日她睡到午后才醒,再在各处稍微一耽搁,就到了夕阳西下的傍晚。刻着夺魂阵的石坠按时失效了,她也重新掌控回自己的身心。回想这之前一天一夜的经历,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抓紧晨衣再次抱住自己。
其实她心中的感慨更多。她没想到的是,借阵法模拟出的曾经十五岁的她,居然会对黑魔王生出些异样心思。诚然她也被他现在的皮相蛊惑,可没有失去理智的伏地魔,其人格魅力也无可置疑。她不禁设想,若上辈子到毕业,他仍没有毁容,她尚不识情爱,是不是即便他独断专行巧取豪夺,她也终将会由内到外被彻底地驯服?
这样的假设,激不起什么少女情怀,反倒让她愈发后怕。爱上黑魔王的下场,已经有实例在先了。眼中只看到永生的伏地魔,不会在女人身上浪费半片目光;心里只装着霸业的黑魔王,更不会对卑微的暗恋做出回应。而臣服于一个终将自我毁灭的人,等于她也在仿效着他自我毁灭。
她开始不得不庆幸自己夺魂阵用得好。石坠可摘去可破坏,那么依附其上的情绪,便犹如无根的浮萍,不可能真正地在内心扎根,而是随时能拂得去放得开。这样就永远不会再有爱情产生,连心动都是阵法作用下的幻觉。
至于那些请求和许诺,她不觉得黑魔王能记住。她像宠物一样跪伏在他的腿边,他就像逗弄宠物一样满口戏言。她在霍格沃茨上学期间,他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三年时间的确很漫长,足够他忘记她这个人。哪怕他有所期待,她可不信没有人会从中作梗,毕竟她的出身是先天不足,那些贵族们怎么能轻易容忍她一介旁支小户一步登天作威作福?
在不断的自我安慰和打算中,克莱曼汀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她站起身,穿好晨衣,赤着脚走向书房。这一夜让她彻底明白一点——在魔法界,强大的实力即是生存的保障。纵然当世黑白魔王的高度难以企及,有实力的人才能在他们面前保住尊严。
七月底的时候,四年级期末的成绩单和新学年的书单、物品单以及选课表一起送达。克莱曼汀还多收了一张短笺,是斯拉格霍恩教授问她,在五年级有什么特殊的请求。个人加分结果已经统计出来了,加上年级第一的五十分奖励,她的贡献远超二百分的门槛。上一学年拿到学院杯的是勤奋好学的拉文克劳,但斯莱特林的第二名只差首位不足十分,让院长和所有学生都看到了明年折桂的希望。
回复了设想许久的继续使用原有单人寝室的请求,克莱曼汀很快收到了斯拉格霍恩满纸答应的许诺。一桩心事暂时了结,她放松地泡了澡,在地下工作室里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
有针对性地忙碌的暑假过去了,克莱曼汀坐上返校的红色火车。她在站台上看到了斯内普和伊万斯,两人上车以后,他们的家长还在留原地聊了一会儿。
看来这对小情侣发展良好,波特的追妻路只能更加艰难。她从没怀疑过伊万斯未来的归属问题,且不说她生下的救世主最好姓波特,斯内普和她到底并非一路人,单纯的校园恋爱可以无所顾虑,但两人的分歧是从戴上分院帽那一刻就深深埋下的。不过哪怕注定分手分道扬镳,斯内普有过这一段也不坏,从来都不曾得到的东西才最让人耿耿于怀寤寐思服甚至生死相许。
新学年有改变也有不变,克莱曼汀对五年级的记忆比四年级深,功课上自然显得反常地如鱼得水,连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高等魔药课程也没难住她太多。她和斯内普的废料交易仍然继续,在他把四年级魔药课教材交给她时,她也塞给他了一条黑曜石手链:“这是个双向多次门钥匙,方便你以后出入我的寝室。”
斯内普狐疑地不住打量:“要怎么用?”
“很简单,你要过来的时候,就把手按在手链上,我的这条会轻微发热。在我做出回应也按上去时,你将在五秒内被传送过来。这样的设定能提醒我,你什么时候会决定来。等你离开的时候,只要我离开寝室,随便找一间空教室,就能把你也带出去。”
“你不回应我就来不了?”
“也不是。我切断连接,才表示拒绝,总之我得在一分钟内做出回应,答应或者不答应。”
“那一分钟以上会怎样?
“唔,说到底它还是把门钥匙,最基本的功能难以剪除,你用手持续按住一分钟,我要是没能及时表态,它就会发挥一次性强制传送功能,不管我同不同意都会把你送来,然后这对手链就彻底报废了。我希望你别闲得无聊做实验,白白把我的劳动成果浪费了。”
“不会,你放心。”斯内普朝她的手腕扫了一眼:“这个手链……是一对?”
“放心,不仅材质不一样,款式也完全不同……”克莱曼汀有些戏谑地一笑,把左腿往他跟前抬了抬:“我的是脚链,红玛瑙石的,谁也不可能把它们联想成一对,给你和你的小女友造成困扰!”
“没、没有。”斯内普仓促地别开了脸,抓住手链的手缩回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