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一章 仍有遗念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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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得那般匆忙,是要去做甚么?”
  “武校这般紧要的事,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竟不及和我道一声别么?难不成他的心里真的没有我?”
  “远尘哥哥和那位晓漾姑娘到底是甚么关系,怎怎能拉她的手?”
  无数的疑问在易倾心脑海里纠缠着,交织成一团没由头线,扰得她又烦又乱。
  易倾心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穷人家的小孩,好不容易攒够了零碎钱要去买心仪了许久的玩偶,却正看到它被隔壁富人家的小孩给抱走了。
  她觉得很委屈。
  委屈,却又无可奈何
  回到“门庭”收拾一番后,梅远尘没有便走,他还要去看一人。
  恨红尘虽不是海棠,却终归是海棠的妹妹——孪生妹妹。
  于梅远尘而言,她比常人自然要特殊许多。她在,海棠便没有死。
  至少,没有彻底死。
  “云儿,要不你也去‘云池’收拾一下罢,我陪你一起去。”梅远尘脸上隐隐有些尬色,声音亦有些不自然。
  时局紧张,前程难定,一别之后,再会也不知是何时。
  虽已委托师门代为照料,但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恨红尘。
  “我我总该去跟她说一声罢。她是海棠唯一的亲人,无论甚么时候,我也不该不辞而别。”
  云晓漾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也不点破,柔声笑道:“嗯,自然是要去收拾收拾再上路的。”
  言毕,先一步朝院外行去。
  看着佳人莲步轻移行出数步,梅远尘微微皱眉叹气,紧随其后而去
  巨阙穴属任脉,乃心之募穴,为脏腑之气汇聚所在,其重非同寻常。
  真武观是大华国观,势力或许不及盐帮、御风镖局、苦禅寺,但地位却远不是那些江湖上的大门派所能比拟的。因此,徐府中最大的客居“巨阙”被安排给了真武观。
  也正因着真武观的贵重,湛明才把恨红尘接进了“巨阙”,本意自然是想护她的周全。
  谁也没有想到,张遂光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硬闯“巨阙”。
  恨红尘还是受伤了,且还伤得很重,若不及时治疗,很有可能会落下终生难愈的病根隐患。
  湛明是受皇命来若州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大事未竞之前,自不愿旁生枝节。是以,虽怒到了极点,也只得暂时忍下了那口气。
  生气的可不止真武观,徐啸衣得知那事后,脸色瞬时就铁青了——数十年来,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在徐家的客房动手伤人,这重重地驳了徐家的面子!
  在湛明与徐啸衣的联合施压下,张遂光只得承诺若州期间再不会对恨红尘出手,此事也就暂时罢了。
  以他在江湖上的声名、地位,既说了不再出手便绝对不会出手。于是,一番商量后,素心宫把她接去“云池”,由云晓漾给她行针用药。
  虽受了梅远尘一激吐了不少血,但她的伤实已大为见好,此时已能下地行走自如。
  “姐姐临终前最舍不得的便是他了他也父母双亡,满门被屠尽,亦是个可怜到了极处的人儿,我姐姐肯定希望我照料他周全的。”
  依恨红尘的脾性,既已能下地,自不肯躺在床上,这会儿正斜坐着身子,倚靠在廊柱下,黛眉轻蹙若有所思。一袭墨色的袍子裹着全身,更衬其冰肌胜雪。
  “白姑娘”
  “白姑娘”
  见恨红尘不在房内,梅远尘一路找来,嘴里还一边焦急地唤着。
  焦急的轻唤中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恐惧、慌张、哀伤和彷徨拨人心弦,使人心悸,性冷如恨红尘竟也有些感动了。
  “他怎找来了?”
  循着唤声,她已瞧见了梅远尘,但却一直不曾应声,只是微微正了正身形,斜眼看向声音传来的院门方向。
  这进院落不过十余丈方圆,梅远尘很快便找到了她。
  见她不动声色地看
  着自己,他有些懵了。
  “海棠她分明是海棠!”看着看着,一双星目之中已是泪盈满眶。
  恨红尘虽然和海棠长得一模一样,但终究不是她,梅远尘感觉得出来,她的确不是海棠。
  “海棠,真的也已与我阴阳两隔了么?”
  想着对自己千依百顺,照顾无微不至,事无巨细的海棠已经惨死,梅远尘只觉胸口刺痛,有股郁气在挤压着心腑,仿似要将他闷死。
  “噗!”
  郁气总算找到一个出处,裹挟着一口鲜血冲出了他的唇喉。
  刹那间,梅远尘的脸已惨白如纸。
  “我这一生,纵然活着又还有甚么趣乐?”两行泪从眼角滑落,经过他的唇角,聚成了两滴血水。
  他的眼神落寞而伤感,想起他先前苦苦唤着自己,恨红尘心里微微一震,终于站起了身,轻轻行了过来。
  “姐姐让我好好照顾你。”恨红尘一边以帕拭其血泪,一边冷声言道。
  梅远尘如此近距看着她,更觉她与海棠毫无二致,双手已在轻轻打颤,最后只有紧紧握拳才能稍稍止住内心的狂涌。
  “白姑娘,我我有急事要回一趟都城,今日是来辞行的。”他强行挤出了一个笑脸,轻声道,“张遂光还在此间,你切不可离了真武观左右!有我几位师兄在,他便伤不得你。”
  先前张遂光能在“巨阙”伤到恨红尘,除了出其不意外,最紧要的是其时湛明、湛为、湛乾均不在她旁边。三人中但有一人在,张遂光便极难有偷袭得手的可能。
  经此一事,出徐府后,真武观自不会再给张遂光那样的机会。
  “我和你一起去都城。”恨红尘冷声道。
  她没有家,即便先前身为九殿的大师傅,她也从来没有家。
  没有家便没有羁绊,想去哪,就去哪。
  数月来,姐姐临死前说的那些话一遍一遍在恨红尘的耳边、脑中反反复复。她无法忘也不敢忘,内心有个声音在说:“我该替姐姐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