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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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拉法这样给的工钱高管吃管住还有休息日的好老板可算得上别无二家了，要是冰原城还没起步就没落了的话，这些工人们又只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当没地的流民，那是他们绝不想要的生活。
另一方面，也许是拉法真的对所有人都不错，所以大多数人对凶手的愤怒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能和骑士和工人们一同干活一同吃饭的皇子殿下明明是一位贤明的领主，可为什么还有人要伤害他？
当天，在拉法被一群人簇拥着抬回城主府之后，科诺立马就对整个骑士团进行了排查和肃清，特别是当天用过枪的人。
但是结果却十分出乎意料，他几乎对每个用枪的人都进行了严厉的审讯，但是没有丝毫的线索，好像每个骑士对拉法都是极其忠诚的，根本找不出一丝破绽，甚至询问当时那三声枪响是从那里传出来的，骑士们也不太清楚，他们只能说出一个大概的位置。
但是当科诺去往骑士们所描述的那个房间之后，却发现那个房间的大锁早就锈死了，他用骑士剑砍了好几剑才砍开。
打开门，里面尽是灰尘与朽坏的盾牌，连窗户都是封死的，那里像是能开枪的样子？
“骑士团里的叛徒不止一个。”这是科诺当时的想法，因为只有他们相互包庇，所以才找不出凶手。
愤怒的科诺干脆把当天上过城墙的骑士全都给关了起来。
而知道自己不是叛徒的骑士们问心无愧，而且为了尽早抓住叛徒，他们都心甘情愿待进了牢房。
为了防止激昂的人群冲进关押骑士们的营地，骑士团不得不派出更多的人手来抵挡他们。
正在科诺骑士一边忙着审讯，一边又忙着挡住人群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城主府传来拉法殿下已然无恙的消息，以及菲丽希尔的亲笔命令，这让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激动的人群也开始遵循城主夫人的命令，开始恢复冰原城的秩序。
只不过菲丽希尔放出的消息只是用来稳住人心罢了，她知道愤怒的人群是最容易被鼓动和煽动的，要是不好好控制住他们，冰原城将会乱成一团糟，所以她才命人放出了一个假消息。
事实上，拉法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凶手的枪法很准，拉法的后颈后背和后腰分别中了三枪，而且是在一条直线上的，也许是想给他留一个全尸，所以才没有当场打爆他的头，不过这也恰巧留给了拉法一线生机。
拉法身上最严重的伤口要数他脖子上破损的动脉了，不但颈椎受损，动脉也完全破损了，菲丽希尔和奥黛尔疯狂地跑下城墙的时候，地面已经积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他的脸正埋在血泊里。
当她们死死按住他的伤口把他抬回城主府时，二女都能感受到拉法身上的体温已经差不多快要接近冰冷了，她们按住的伤口也没有多少血流出来了。
当雪莉进来时，她们放开沾满鲜血的双手，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发颤。
菲丽希尔此时再没有了平常的淡漠，不小心沾到血迹的脸上尽是惨白，眼睛里满是后悔与自责，不过更多的还是愤怒，因为她能推测出些许凶手的踪迹，那和她已经抛弃的那个姓氏有些联系。
奥黛尔也是眼睛发红一言不发地紧盯着看起来已经毫无生气的拉法，她不敢说话，不止是为了不惊扰到雪莉，也是为了不让大家听到她的哭腔。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身为守护骑士的她该有多么自责。
除了第一眼见到受伤的拉法惊呼了一声的雪莉之外，魔女们把拉法围在中间，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这个场景与拉法梦中的场景十分相似。
“臭娘们儿！你到底玩儿够了没有！”
在经历不知道多少轮回之后，拉法终于明白为什么诅咒别人下地狱是一句极其恶毒的话。
他现在身处的无限轮回的梦境，无限重复的痛苦，以及各种凄惨的死法，简直就和真正的地狱差不多了。
浑身是血的“菲丽希尔”露出了那个拉法十分熟悉的，狂热的表情，然后提住他的领子，开始放肆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啊哈哈哈~~~”
也许只有在这诡异的梦境，才能看到这样在现实里一辈子也看不到的场景了。
菲丽希尔放肆的笑声差点要把拉法震聋了。
他真不敢相信端庄美丽的菲丽希尔原来也能发出这种笑声，就像是一个人说自己能把自己抬起来一样，完全违背和颠覆了常理。
下一刻，她古怪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用她有些疯魔的眼神看着拉法。
“这次，你想怎么死？”
她的声音变成了两个人的重音，十分刺耳。
“我想”浑身无力的拉法强笑着露出沾满鲜血的白牙，“我想被你吻死。”
事实上这个狂魔般的菲丽希尔根本不会听取他的任何意见，她就像是一个不太聪明的人偶，能回答和理解的东西十分有限。
很显然，控制他梦境的人已经离开了，她只留下了不断重复的光与暗，以及，这个有些坏掉的人偶。
“死吧！”
菲丽希尔的手一下刺入了他的胸口，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流淌而下。
但是她却不着急把手抽出来，有些冰凉的手像是在抓弄什么一样停留在他的身体里。
“咳我来给你暖暖手。”无力地咳出一口血，拉法能感受到自己剧痛的胸口里有一股冰凉。
“嗤”
随着鲜血喷溅，周围的世界又恢复到了黑暗。
他默默睁开眼，知道下一个轮回，又开始了。
“菲丽，漂亮的女士可不能干这种肮脏的勾当哦。”
只有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拉法才能尽情倾诉自己的感慨，即使那个菲丽并不是真的，他却也能感受到宣泄情感的特殊感觉。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有时候他想对她破口大骂，有时候他却又忍不住说一些亲昵的话。
当然，他自己很清楚，好话是说给真正的菲丽希尔听的，坏话是骂控制他梦境的魔女。
“菲丽希尔”看到目标出现，木然地走了过来，扬起了手中的长剑。
又一次倒在剑下，拉法觉得十分痛快，不像之前的几十次轮回，菲丽希尔一直对他施展断子绝孙腿，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这该死的轮回到底要重复多久？”
再次倒在血泊中，他竟然前所未有地产生了一丝恐惧。
“西弗斯，我让你新办的学堂弄得怎么样了？”
由于拉法还处于昏迷之中，冰原城的大小事务不得不落到菲丽希尔的头上，虽然她不太喜欢处理这些琐事，但是没有办法，就算拉法还好好的，她也得学一学该怎么管理一个城市了，因为她也是冰原城的半个主人，也许将来还会使更多领土的半个主人，多学一些也无所谓。
“殿下，除了您新编写的教材还没有印好之外，学堂已经正常开课三天了；至于您说的入学标准，我仔细调查了一番，发现除了还不能入学的孩童外，其余的孩子已经全部入学了。”看着主位的的菲丽希尔，西弗斯喊出了这个有些别扭的称谓。
因为菲丽希尔是皇子的配偶，所以她本来的称号就是“殿下”，但是因为她不想承认与皇室的关系太过密切，所以她并没有让人这样称呼她。
不过由于现在拉法不在，她不得不代替他的位置站到台上，也不得不重拾这个她不太喜欢的称号，来表达她是皇族一员的身份。
“很好，这下那些父母总不会担心自己没时间照顾孩子了，全都送去学堂，免费伙食还能学认字对了，学堂刚开始开课，不知道我安排的那几个骑士能不能应付过来？”因为骑士团的骑士大多都是受过教育的，而且也是冰原城少数能识字的人群，所以教书育人的工作只能交给他们了。
“启禀殿下，人手的确有些不够，不过科尔骑士和卡佳小姐告诉我说，他们明天会带些人过来帮忙，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西弗斯看了桌子对面的科尔一眼。
“科尔”看着带领商队满载而归且毫发无损的科尔，菲丽希尔知道拉法没有看错人。
“属下在。”科尔微微颔首，虽然现在主事的人是女主人，但是他绝不会质疑她的能力。
“你”菲丽希尔微微停顿了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她，好奇地等待着她的发问，因为菲丽希尔是绝不会拐弯抹角的，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
所以她现在竟然会欲言又止，顿时引得大家都有些诧异。
“殿下请说。”科尔也不明白她到底想问什么。
“你是真的喜欢卡佳？”憋了半天，菲丽希尔终于问了出来，虽然这件事可能与今天的会议不相关，但是她还是有些忍不住。
“呃啊？”科尔还以为她会问商队的事情，可没想到她竟然问出了一个他私人的问题，顿时有些发蒙。
“咳咳，殿下问你你就说，磨磨唧唧干什么？”
他的老爹科诺也颇为担心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按照奥拉的法律，骑士是可以结婚的，但是在这个偏僻的冰原城，在街上走动的，要么就是有夫之妇，要么就是老大妈，剩下的都是黄毛小丫头；要想找到待嫁的女孩，这可有些难度。
本来科诺对儿子的媳妇已经不抱指望，只要是活的女人就行了，可没想到，科尔这家伙还真有他的，竟然勾搭上了在城主府为菲丽希尔殿下效力的女官，这可不得了，他是见过那女孩的，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他一眼就看出那孩子身上有贵族的影子。
虽然拉法殿下曾经说过要放下贵族的架子，科诺自己也十分认同这个观点，但是在心底，他还是希望科尔能找一个门当户对，不奢求大贵族，但至少也是个贵族的女孩。
卡佳简直完全符合他对于儿媳妇的标准，甚至还超出不少，虽然卡佳不承认她是贵族，但是贵族的教养和气度是怎么也无法掩盖的，所以当科尔一回到冰原城，他就督促科尔尽快做出表示，如今又被菲丽希尔问到，他又免不了激动了几分，以为菲丽希尔有意撮合他们俩。
“这殿下，是卡佳让您这么问的吗？”面对所有人的目光，科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菲丽希尔。
“臭小子你”
菲丽希尔制止住科诺，“不，是我自己想问的。”
“好吧，我的答案是不知道。”科尔如实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菲丽希尔疑惑地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描述那样的感觉”科尔把目光垂到桌面，然后又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充满了光，“我从未恋爱过，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总之我很想靠近她，甚至不求能得到她的芳心，只希望能和她多待一会儿，和她多做些事所以我才会提议和她一起去学堂帮忙”
看到向来做事干练的科尔竟然也有结巴的时候，许多人都默默露出了笑容。
特别是他的老爹科诺，更是露出了“过来人”的微笑，心底默默地说，“傻小子，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啊。”
也许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连从未有此经历的菲丽希尔也看出了端倪，“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
没有说话，她想起了拉法还醒着的时候三天两头就来到自己地盘的样子，她不禁开始思索，“拉法也是这样想的吗？”
“唉，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在心底默默叹息了一番，她重新回过神来。
“我明白了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要让卡佳伤心。”
“我会的！”科尔重重点头。
嘴上说着明白，其实她一点也不明白，回想到自己，她确实能感受到拉法的好意，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该对他笑？还是怎样？
她从来没有笑过，她甚至想象不出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跟别说对着拉法笑了。
再次收敛思绪，菲丽希尔把目光投向了科诺。
“科诺骑士，有没有刺客的线索？”
一说到刺客，科诺就有些汗颜，“殿下，我对每个用过枪的人都进行了极其严密的审讯，但是根本没有半点线索。”
“是吗”菲丽希尔眉头微微一皱，“既然这样，把骑士们都放了吧，凶手应该不在骑士中间。”
“殿下，要不我再加紧审讯一遍？”
“不必了，这样做已经没有意义了，继续审讯会有损骑士团的士气。”菲丽希尔知道亚尔维斯的杀手恐怕不止一个，早在第一次来到冰原城的路上，拉法悄无声息的化解了一次危机，那次危机也被嫁祸给了魔女，但是推测，杀手应该不是魔女，而那个火焰魔女的出现恐怕也仅仅是巧合而已。
“遵命。”
“回去之后可以安排从未摸过枪的骑士进行训练了，记得做好枪支的管控，除了岗哨和巡逻队能用枪之外，其他时候要把枪给收好。”
“属下明白。”
“西弗斯，这次科尔和蕾拉又带回两百多人，火药工厂可以开始筹备了吧？”问完科诺，菲丽希尔又朝西弗斯提问。
“殿下，我看过您给的材料清单了，如果真的要开工的话，需要铁矿洞里分出一部分人手来开挖硝石，而且硝石还需要进一步干馏，但是我们用来干馏硝石的玻璃器皿有些不足”
“不必担心，这些东西我会准备的，你先开始筹备吧，注意在规划位置的时候得离居住区远一些不用我说为什么了吧？”
“属下明白。”西弗斯恭敬地回答，不必说他也会小心的，上次城外的实验爆炸可把他吓得不轻，要是火药工坊发生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火药工厂我得亲自监督才行。”西弗斯在心里默默念道。
“巴罗，工具台我已经让人抬到铁器工厂了，已经过了两天了，我让你们制作的子弹搞得怎么样了？”菲丽希尔最担心的还是枪支弹药的问题。
“殿下，您弄来的新工具台的确好用不少，但是奈何子弹那东西实在过于复杂，所以就算分出五十多个人来分工制作子弹，一天的产量也不过三四十枚左右，而且由于火药不足，许多子弹都还没有装药。”
“产量虽然低，但是总比没有好，没装药的就这样放着吧，等火药工厂开工再装药。”
“是。”
随后菲丽希尔又询问了凯多和安德鲁城墙和矿洞的情况。
由于拉法遇刺的影响，矿上不得不派出更多的人去增员修建城墙，所以矿洞的出煤量少了许多。
而城墙的修建只在中间暂停过几天，然后又开始稳步进行。
原本预计用倾城之力只需要十天就能完成的工程，其中遇到各种状况，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月了，城墙也才建造了一半。
也有人建议要不要从城内抽调一些其他部门的人去加速修建城墙，但是被菲丽希尔否决了，因为那些都是拉法安排好的东西，她不想做太多的改变。
处理完这些不得不安排的琐事，她拖着略微疲惫的身体来到了后院。
她没有去实验室，而是去了拉法正在沉睡的地方，这也是她最近生活的一部分。
走进温暖的屋内，昏暗的烛火中，面色苍白的拉法正躺在床上，憔悴的奥黛尔趴在他的床边熟睡。
自从拉法遇刺以来，除了外出方便，奥黛尔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拉法身边，连吃住都在这里，只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责，同时她也期待着下一刻他能醒来，呼唤起她的名字。
为了不吵醒奥黛尔，菲丽希尔轻盈地来到了窗边，稍稍掀开了被子，露出了下面拉法赤条条的身体。
“真不知道你不吃不喝为什么还能那么强壮。”
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菲丽希尔把有些冰凉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去感受那颗正在强健跳动着的心脏。
拉法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已经二十多天了，最初的时候大家都还有些担心，强行喂他吃了一些热粥，可是怎么也喂不进去，就在菲丽希尔准备用嘴喂他的时候，雪莉才说，拉法的身体十分强壮，甚至强到了可以许久不吃东西的地步，她们这才放下心来。
而如今再看到他身上棱角分明的强壮身体，彻底打消了菲丽希尔的疑虑。
“唉，快快醒来吧，可别把这些琐事都丢给我你可错过了这个月的舞会了呢”
重新为他盖上被子，菲丽希尔在为她准备的椅子上轻轻坐下，翻开书本，像是呢喃般地自言自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