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魔女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吧？”拉法放下自制的筷子，把最后一块鹿肉吞下了肚。
  “殿下是说要我们联合起来建立两支商队？”科诺问道。
  他摸了摸嘴巴，“不错，我本还想建立一支河上的商队，但是现在已经入冬，再过不久多莫河就会封冻，这支商队还是等到明年开春再说吧。”
  “殿下，两支商队会不会太多了一些，我们能出产的东西也就那么点”西弗斯小心翼翼地问。
  “我当然不止是让你们去卖东西，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拉法喝了一口清茶，“招募人才。”
  除了奥黛尔和菲丽希尔，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起来，他们觉得这个想法虽然很好，但是一想到冰原城偏僻荒凉的样子，别人真的愿意来吗？
  “我明白你们的担忧，不过不要紧，虽然现在的冰原城优势还不明显，但因为我的到来，这里绝不会变得比以前更差；我要你们做的，就是大肆招募工匠，不管是泥瓦匠铁匠还是什么手艺人，甚至只是普通人，你们尽管向他们提出许诺，只要把他们骗来冰原城，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听到拉法说出“骗”这个词，大家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也许是觉得光说太没有吸引力了，所以他又加了一条，“不如这样吧，从现在开始，冰原城的任何人，只要能从其他地方招募到一个人，赏赐两个银币。”
  西弗斯和预想中的一样开始惊叫起来，“殿下！我们的金币”
  拉法打断了他的话，“不必担心，我有我的打算，只要有人，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看到商人和农夫脸上露出窃喜的表情，他就知道这个计划应该能成。
  众人看他对这个计划好像胸有成竹，所以也不再反驳，商议了一番细节之后，各自离开准备去了。
  今天是难得的晚宴时间，也使得菲丽希尔难得地早早离开实验室，不过她好像并不想做过多的行动，而是准备回房休息了；恰巧拉法最近到了突破境界的关键时刻，也得早早回房，所以两人竟然难得地一路同行。
  只不过菲丽希尔不喜欢说多余的话，拉法一时间也找不到话题，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并肩而行。
  最后拉法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最近你”
  菲丽希尔看也没看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一共五百一十件玻璃器具，我已经命人搬到你说的仓库了。”
  “呃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你最近还好吗？”
  菲丽希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淡漠的眸子漾起一丝波澜，“我很好。”
  “那就好我看你经常熬夜不休息，那样对身体不太好。”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在晚上的时候来我的地盘吗？”菲丽希尔突然停住脚步，眼神变得逐渐冰冷。
  拉法知道偷窥她的秘密是大忌，连忙摆手道，“我可没去，只是你经常都没有回房休息，又能造出那么多器具，任凭谁都会以为你在熬夜。”
  “是这样抱歉，错怪你了。”菲丽希尔的脸色稍稍缓和，两人开始继续朝着卧室走去，“不必管我，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拉法眉头一挑，“你可是我的妻子，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是要我别管你，这种话也太重了吧？”
  “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才是我们应该维持的状态。”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来到了两个紧连在一起的卧室门口，丢下一句话之后，菲丽希尔被一群贴身女仆簇拥着洗漱去了。
  拉法无奈，只得简单洗漱过后进入了昏暗的房间。
  花了好些时间摆脱对于菲丽希尔的幻想之后，他这才进入到入定状态。
  此时内视自身，气海内的漩涡比之前又大了几分，如果之前的灵力漩涡有碗口那么大，那现在应该有井口那么大了。
  “这星隐决实在神异，我甚至没有刻意修炼，进境竟然也如此巨大且悄然，”在将法决运转一个周天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掌，“到了星隐决第二层，我可以使用一些简单的法术了。”
  随着他屏气凝神了好一会儿，一个灿红的火球“轰”的一声出现在他手掌之中，金红的火焰把整个房间都给照得通亮，温度也猛然提升了几分；之后他又心意一动，火球又变成了一个冰蓝色的水球，到最后水球又变成了一阵轻风，将他紧闭的窗户给吹得“哗哗”作响。
  “这可不能让普通人看到，不然他们非得把我当做异端烧死。”他丝毫不怀疑民众对异端的恐惧程度，而且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魔法师都只有女人，突然蹦出一个会发出火焰的男人，其带来的后果恐怕不亚于恶魔降世，绝对会遭到整个西陆的讨伐。
  暗自思量一番之后，他重新进入到入定状态，开始巩固起到达星隐决第二层之后的根基。
  由于星隐决对他身体的改造，现在他虽然看上去不是特别健壮，但是他估计整个冰原城应该再没有一个人的力量能强过他。
  一夜的时间过得很快，当他神清气爽地睁开眼时，眼中的世界好像突然变得缤纷繁复起来。
  每个事物的线条和轮廓在他眼中都是如此的清晰，感知也变得极其敏锐，他甚至能听见一墙之隔外菲丽希尔正在穿衣的微弱窸窣声。
  这是他从未达到的感觉，他好像能察觉到眼中所有事物的既有规律，所有东西精细的一面都展现在他眼前，世界的颜色好像得到了极大的丰富，比起现在眼中的世界，之前看到的世界简直算得上是一幅单调的黑白油画了。
  从突破境界的欢喜中回过神来，他感知着菲丽希尔的脚步，模仿她的节奏，和她在同一时间打开了房门。
  神采奕奕的拉法看着菲丽希尔精致的侧脸，不过菲丽希尔好像早已预料到他的出现，看也没看他一眼就朝着通道尽头离去了。
  “女士，有兴趣共进早餐吗？”拉法追上去。
  “没兴趣。”菲丽希尔一如既往地冷漠。
  早已预料到会吃瘪的拉法并不气垒，只是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笑，其实他的目的只是看一眼她罢了，因为在境界提升之后看到菲丽希尔，他更加感受到她的美丽是如此惊人，她的美丽竟然没有因为他能够看穿本质而露出半分破绽，这一点的确让他被深深折服了。
  刚刚用过早饭，西弗斯就已经前来禀告商队的情况了。
  事实证明，金钱永远是办好事的最大动力，仅仅过了一夜，他叮嘱的商队竟然就已经建立完毕。
  这是两支分别由一百人的骑士和诸多农夫和商人组成的商队，骑士们打扮成普通民众的样子，此时正把仓库里存放着的精致器皿给搬上连夜改造的宽大马车上。
  他本来还害怕这些高贵的骑士不愿意做这种被视作低贱职业的马夫和护卫，但结果却是整个骑士团的人都抢着参加；了解了一下原因，原来是因为老是待在这个地方实在过于无聊甚至有钱都没处花，而参加商队不但能去往稍微繁华一些的城镇，说不定还能根据三皇子招募人才的命令小赚一笔，有这种好事，什么高贵的骑士精神都放一边去吧。
  在把大批的新鲜蔬菜和菲丽希尔工坊产出的器皿以及一些本地人要售卖的铁器等东西装载完毕之后，三百多人的商队在当天上午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拉法询问有没有必要走那么急，但是在听说入冬之后大雪可能会封路之后，他就打消了延迟出发的念头。
  站在城头目送着商队消失在视野尽头的森林中，他又开始为冰原城中人手匮乏而担心起来。
  整个冰原城加上骑士团总共也不过八百人，现在一下就走了三百多人，剩下来照料大棚的又要除去二百多人，再除去一些老弱妇孺，能调动的人只有二百多人了，而且其中还有负责警戒守卫的骑士和有自己铁匠铺的铁匠。
  人口如此稀缺，想干什么都干不成。
  不过虽然人手不足，但是计划他已经想好了，对西边山里的矿产动手是第一步，根据丁一凡的记忆，要想提高生产力，造出那个叫做“蒸汽机”的玩意儿是十分必要的，而只要与铁相关的东西，都要和矿石扯上关系。
  正当他要命令西弗斯着手准备开采矿产的时候，东边冬天荒凉的原野上的一股烟尘吸引到了他注意力。
  也许是他修习了星隐决的原因，他的目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以至于周围的科诺和奥黛尔等人还未发现任何异样时，他就已经把远处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队正在狂奔着的狼骑兵，它们正在追逐身前一匹受伤的白马，白马上是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女人，她此时别无去处，周围是大片空白的荒地，树林和山边都离她极远，要想获救，冰原城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蹭！”
  众人被拉法突然拔出长剑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命令！列阵！”
  众人来不及询问什么，他就已经大声发出了命令。
  训练有素的骑士们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站直了身体，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此时远处的烟尘已经到了普通人也能看到的距离，虽然他们还是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根据以前的经验，这应该是狼骑兵来袭没错，所有人顿时都紧张起来。
  众人正眯着眼睛盯着远方的时候，一道火光猛然亮起又熄灭，滚滚的烟尘好像突然之间小了许多。
  “长得还不错不过我真的该救她吗？”
  虽然大多数人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亚麻色头发如波浪般地晃动着，带着血痕脸蛋上满是坚毅和挣扎，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巨大的火红色火球从她的手中发出，将扑跃到她身后的面色狰狞的巨狼给烧成了灰烬——她是个异端魔女！
  如果救了她，那他岂不是会被称作包庇魔女的魔鬼？但是如果不救，难道要就这样看着她活生生被狼群撕碎？
  正思索间，滚滚的烟尘愈加靠近，此时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少女手中发出的火焰。
  “是魔女！”
  “异端出现了！”
  “快杀死她！”
  所有人都惊叫起来，不约而同地掏出铁弓，想要将魔女射死。
  看来相比于北方的蛮族来说，魔女才是他们心中第一的威胁。
  “住手！”
  最后还是善念战胜了理智，他决定救下这个魔女，他想让所有人都明白，拥有力量的并不一定是魔鬼。
  随着他的一声厉呵，所有人都惊异地朝他看来。
  他阴沉着脸，把剑入鞘，抢过一旁骑士手中的弓箭。
  奥黛尔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识趣地送上一个装满箭矢的箭匣。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他把少有人能拉满的铁弓给拉了个满弦。
  “嗖”
  箭矢破空而去，所有人的目光也朝着远方看去。
  速度极快的箭矢眨眼之间便已经到达了尘烟之中，不过它并没有大家预想中的那样杀死魔女，反而将一头扑跃到她身旁就要撕咬到她的巨狼给射穿了，锋利的箭头整根从巨狼头部射入，从尾部穿出之后深深刺入地面，可见这一箭力量有多么骇人。
  危机关头得救的魔女一边驾驭着马儿狂奔，一边惊异地朝着城头望来。
  “希望你是个好魔女，不然之后我可再也救不了你。”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拉法又射出了几箭，魔女身后的巨狼们接连着应声倒地。
  不过就算拉法的攻击如此犀利，那些巨狼们依旧疯了似的红着眼狂奔着，好像认定了不死不休，最后甚至竟然离冰原城越来越近，好像是要冲城的样子。
  此时骑士们才自由射击，但是他们的力量又和拉法相去甚远，往往要十几支箭矢才能射死一直巨狼，而此时跟到城墙下的狼骑兵们还有数十只之多，要是想救那个魔女，那就必须得开城门，但是要是开了城门，发疯了的狼骑兵们必定会跟着冲破城门进到冰原城中，一旦巨狼开始在城内肆虐，按照现在城内的人手来看，后果不堪设想！
  “开还是不开？”
  看着越来越近的魔女，眉头紧皱的拉法一边射出箭矢一边纠结，他实在想救她，但是数量如此之多的巨狼进到城中，那样的后果他真的可以承担吗？
  他正苦闷间，那个魔女却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魔女在靠近城墙的时候猛地从马上跃了起来，开始朝着城墙急速滑翔而来。
  眼看她就要撞在厚重的城墙上，一道剧烈的火光以她为中心迸发而出，扑面而来的灼热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除了拉法全都朝后退了一步。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所有人都被震得一个哆嗦，城墙也为之一颤，巨大火球的光线从城门侧边迸发出来，耀眼得让人白天都睁不开眼睛。
  随着光线迅速暗淡下去，众人再朝城墙外看去时，全都吓得大惊失色。
  拉法担心的巨狼全都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不过这并不值得令人惊讶。
  众人惊异的是，用来防御北方蛮族的军事要塞，冰原城厚重的城墙，被那魔女硬生生炸毁了一截！
  此时的冰原城的城墙已经不是完整的城墙了，被硬生生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幸好现在的冰原城人手不足，所以那一截城头并没有骑士，所以并没有任何人受伤。
  再一次见到魔女强大的力量，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莫名的震慑。
  不过等城头上的众人朝着城内看去时，魔女正狼狈地伏在满是碎石的地面喘着粗气，看来已经产生不了太大威胁。
  还不等拉法下令，狂热的骑士们急忙朝着地面涌去，把中间的魔女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魔女趴在地上想挣扎着爬起，但是接着跌倒几次，最后终于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泪眼婆娑地啜泣起来。
  拉法知道如果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救她的话简直是等同于和教会决裂，这对于还是信奉教会的骑士和冰原城来说，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到最后时刻他还是拿出了身为领主的威信，当骑士们准备下死手杀死魔女的时候，他下令先将她捆起来，暂时收押，之后再处置。
  “暂时只能这样了，之后再想办法。”
  看着骑士们用比魔女手臂还粗的锁链将她锁住带走之后，拉法默默叹息了一声。
  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个少女是魔鬼的，但是看周围骑士们嫉恶如仇的眼神，他不敢想象在这个世上还有多少女人被冠上“异端”的名号被无辜杀死。
  “宗教这玩意儿有时候真是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