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幻灭
这一瞬，耳畔的厮杀声，兵刃交接声渐渐远去，飘扬的大雪被血染红，笙歌的心口逐渐被一股冰寒侵入，逐渐蔓延至全身，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可这一瞬息的时间，根本容不得她多想。
所以她还是这样做了，毅然的挡在了王慕瑶的身前，而轩辕宸的剑停滞在她胸口处，没有再向前分毫，这突入其来的收势，使得一股寒风卷起雪花打在她的脸上，坚硬而刺痛。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诡异的静止下来，唯有一声响箭的长鸣划破夜空，也令她的心口，仿若被那柄剑刺穿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面对轩辕宸的质问，笙歌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看着面具下那双猩红的双目，仿若自己跌入其中，被鲜血汇聚而成的漩涡所吞噬。
“呵”轩辕宸冷笑了一声，缓缓侧过头，看了一眼轩辕煜，以及他手中那柄抵在自己咽喉之上的长剑。
剑刃锋利，割破了他的皮肉，鲜血顺着剑刃滴落，他却尤为不知一般注视着轩辕煜道：“在我迟疑的那一刻，你本可以杀了我。”
“我答应她会放过你，所以，放下你手中的剑，”轩辕煜的余光始终落在对方抵在笙歌心头的利剑上，面对这种情势，他已经无法断定这个人是否会对笙歌下手，因为对方此番动作，已经完全失了北戎军的作风。
“放过我？”轩辕宸似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看向笙歌：“事到如今，你当真以为他会放过我？也当真觉得，你与他之间能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笙歌浑身一颤，脸色又是一白。
“王慕瑶杀你生母楚安宁，又将你父亲慕家人赶尽杀绝，今日你居然拿自己的性命去救她？！”轩辕宸的声音冰冷，黯哑的嗓音之下，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满口胡言！”轩辕煜大惊，手中长剑一抵，使得笙歌顿时惊呼制止：“不要杀他！”
三人之间互相牵制，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里，没有人注意到在笙歌身后的王慕瑶，此时已经变了脸色。
周遭的厮杀渐缓，眼见逍遥门的人已经占了上风，却在萧离方才趁机放出响箭之后，其余暗卫纷纷察觉，已然包围了这座聆安宫。
“我答应她会放你走，决不食言，”轩辕煜说着，忽而抬起另一只手示意暗卫退下，轩辕宸则冷笑着，深深凝视着笙歌说道：“我也承若过她，一定会替她报仇。”
轩辕煜皱眉，古怪而紧张的气氛里，他察觉了一丝微妙的奇怪之处。
“谁都不许退下，将这些人统统抓入大牢！”就在此时，一道暴怒的声音自笙歌身后传来，于此同时，笙歌突然发觉喉间一寒，竟有一柄短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笙歌！”
“笙歌！！”
轩辕煜与轩辕宸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声，他们震惊的看着方才还躲在笙歌身后的王慕瑶，没料到她竟是突然将手中的短剑架在了笙歌的脖子上。
“母妃，你在做什么？！”轩辕煜大惊失色，而轩辕宸在瞬间的失色之后，突然微扬着头大笑出声。
哐当。
笙歌没有想到，轩辕宸就这样松开了手里唯一傍身的兵器，也没有想到，第一个收手的，居然会是他。
“煜儿，将他杀了！否则，哀家立即就处置了这个贱人！”王慕瑶善察言观色，她即便看不出这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到底是谁，却很清楚的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难以化解的恨意，这股慑人的恨意和杀气，已经不是北戎军依命行事的动力，这个人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这个人，断不能留！
若真能救下笙歌，他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这个人，可从太妃的反应看来，方才对方所说的话，她定是听到了。
“你觉得，杀了我，她就真的会放过安宁公主的女儿么？”轩辕宸心中冷笑，早已发觉轩辕煜的顾虑之后便立即攻其软肋，而在话音落下间，轩辕煜这一刻的犹豫不决之下，轩辕宸猛地侧过身子，抬手夺过对方手里的剑，局势也从这一刻倏然扭转。
因为轩辕煜的命令，暗卫始终没有贸然动手，而院内的逍遥门众，也在与暗卫的对峙之下没有动作，随着轩辕宸大胆的动作，萧离与一干暗卫再也不能无动于衷。
随着萧离下令，蜂拥而至的暗卫已经不像之前那般以活捉为主，此时下的已经是诛杀令。
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王慕瑶几乎没有犹豫，立即松开了短剑，一把推开笙歌，满目通红道：“放了皇上，你要哀家的命，哀家给你就是！”
轩辕宸冷笑道：“早在十九年前，你就该死了。”
王慕瑶惊惧的后退数步，而轩辕煜的脸色也因此微微变了几番，笙歌捂住了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快快放了皇上！”萧离的声音由远及近，轩辕宸知晓此事情势已经对自己这方极为不利，除了以轩辕煜为要挟，他的人已经尽数伏诛，这里里外外布满暗卫，黑暗里还不知有多少暗器正指着他。
稍有不慎，他都会命丧于此。
“北戎军纵使有先皇之命，却也不能如此罔顾朝纲，夜袭皇宫意图刺杀太妃，如今又挟持皇上，你们北戎军当真是要反了吗？”萧离大怒，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呵，”轩辕宸冷笑一声，面对已经将他重重包围之下的处境，他突然松开了轩辕煜。
“快将他们拿下！”王慕瑶厉喝出声的同时，余光一扫，见笙歌处在呆滞之中，心中几乎在瞬息的谋划之下就有了主意。
暗卫此时哪还敢再迟疑，见皇帝被放开，顿时一拥而上，而趁着这个空当，王慕瑶忽而举起短剑，猛地从背后朝着笙歌的心口方向刺了过去。
笙歌看着轩辕宸，心中万分愧疚，此时轩辕宸也注视着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下一刻，她见轩辕宸突然伸手将自己狠狠一拉，踉跄的跑出几步之后，一名上前的暗卫顿时将她接住，她不知道轩辕宸方才是在做什么，却隐约觉得在她被拉到一边之后，她似乎听到了太妃的痛呼声。
所以刚一站稳身子，笙歌就立即转过身朝着方才那个方位看了过去，这一眼，她的心跳倏然停止。
风起，卷动飞雪模糊了视野，那一袭玄色长袍的男子，持剑而立，鲜血顺着他的剑刃滴落在脚下的积雪之上，王慕瑶在轩辕煜的身后，一只手紧紧捂着手臂，脸色越发苍白。
而轩辕煜不知何时夺过了王慕瑶手中短剑，此时那柄短剑，却是直指轩辕宸的面门。
笙歌看了一眼地上断裂的面具，目光渐渐移到轩辕宸的脸上，他的脸颊上被剑锋划开了一条细小的疤，缓缓沁出了几丝鲜血，与他通红的眼眸交映成了一副猩红而恐怖的面容。
这一刻，笙歌不敢想象轩辕煜会是怎样一种神色，她也不敢去看，如若可以，她恨不得让夜色吞噬所有人的视线。
“轩辕宸，竟然是你！”王慕瑶从惊惧中回过神，她的眼底，除了惊怒，更多的却是窃喜：“萧离，快快将他拿下！”
笙歌很明显的察觉包围在周遭的暗卫以及萧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惊，但随着太妃的声音传来，萧离顿时大步上前，正要动手，轩辕煜突然呵斥道：“萧离，将太妃带走！”
“煜儿，到了今日，你还要维护他吗？哀家早就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想夺了你的皇位，一直都想杀了我们！”王慕瑶本想挣扎着不肯离去，但还是因被轩辕宸留下的伤口传来的疼痛与体力的不支被暗卫带出了聆安宫。
王慕瑶的叫骂声逐渐远去，周遭暗卫与萧离却没有离开，轩辕煜手上的剑也没有落下。
“你知道了，”轩辕煜的声音平静异常，而笙歌明显看到他手中的短剑，正微微颤抖着。
“我早就知道了，”轩辕宸注视着轩辕煜，黯哑的声音里充斥着不可抑制的恨意：“也知道你一直都在瞒着我。”
“所以，当初派人以刺杀我转移视线，从而偷取卷宗的人是你？”轩辕煜看着轩辕宸，似乎想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双眸如同这天地间的冰雪一般寒冷彻骨。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要杀便杀吧，”轩辕宸垂下眼眸，眼底洒下一片阴影。
“我为何要杀你？这个世上，我最信任的人便是你，最亏欠的人，也是你，我原本一直都想着有一天，能将世上最好的都给你，而你居然一心想要杀了我的母亲？！”轩辕煜的声音里透着悲怒，笙歌看着风雪中的二人，嘴角微微一动，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也不知此刻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当年王慕瑶本想连同我一起杀了，若不是沧溟派人赶到，昔年莲妃早就一尸两命了，难道我不该杀她？！”轩辕宸嗤笑道：“父皇忌惮王氏，因此无法轻易定罪，我蛰伏多年，等的就是这么一天，可惜”
“所以，笙歌也是你的刻意安排么？”轩辕煜的眸光微微一闪，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没错，”轩辕宸嗤笑了一声，目光落在笙歌的身上：“只是没想到，到头来，她居然会背叛我，背叛她那些被王慕瑶所害的家人。”
“不是”笙歌很想辩解，但喉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再也发不出更多声音。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二人，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轩辕煜心口剧痛，衣衫早已被鲜血浸湿，他侧过脸，沉静的眼眸深处即将掀起巨大的浪潮。
“你知道他的身份？”轩辕煜凝视着笙歌，浑身的血液呼啸着向心口处聚集。
“是”笙歌很想闭上双眼，不愿再去看他这般受伤痛苦的眼神，而她却又不舍，总觉得若再不多看一眼，便再也没有机会能这般看着他了。
“呵呵呵”轩辕煜忽而低笑起来，清澈如水的眼眸深处早已化作千疮百孔的冰川雪原，他低声笑着，步子略微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将他们二人，打入天牢，”轩辕煜扔下短剑，声音冰冷的落下这样一句话后，旋即转身，一步一步向聆安宫外走去。
笙歌看着那道身影这般决然的离开，那双素来待她温柔似水的眼眸里，也再看不到一丝温存，她突然觉得心头一空，好似灵魂都被抽离了身躯。
接下来，黑暗如同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狠狠的将她所有的意识吞噬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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