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你的选择
在一间光线柔和，整洁清爽的房间里，一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女子正倚靠在一张书桌前。
书桌上放着一本包封精致的日志。
女子的名字叫做何晓敏，而日志也有着一个十分诗意的名字——《纸短情长》。
通过《纸短情长》里记载的一个个故事，何晓敏终于接纳了自己莫名消失的十数年人生。
她的心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紧绷着的情绪也稍稍舒缓了一些。
透过镜子，她看见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十七年的时间，怎么忽然就消失不见了呢？
光阴竟然如此无情，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却不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丁点的回忆。
这是多么令人感伤的事情。
一觉醒来，要么从19岁到20岁，或者从19岁到80岁，岁月一直都在悄无声息的累积，其中的重量只有何晓敏自己才能够真正体会。
她不只一次设想到那样的画面，
当自己垂垂老矣，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于某个清晨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青春岁月杳然无踪。
那时候的自己，还能够像现在一样坦然接受吗？
这样的一生，明明都经历过了，但又好像从来不曾拥有过。
叮咚……叮咚……
门外铃声飘了进来，打断了何晓敏的思绪。
“华先生……”
她看到了一个满脸疲倦却依旧俊朗的中年男子，正是刚刚在影像讯息中看到的，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另外一半。
“晓敏。”
华先生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我……”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丈夫，何晓敏显得有点拘束。
但华先生的笑看上去十分具有亲和力，言谈举止也颇有分寸，很快就消减了何晓敏心中的压力和距离感。
“吃过早餐了吗？”华先生温和地问道。
“吃过了。”何晓敏点点头。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好。”
于是，在华先生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星河之都生活区的一块公共绿地。
虽然只是简单地还原了某个公园的生态环境，但时至今日，这里已经算是整个太空城之中最为奢侈的地方了。
“你的病好了吗？”何晓敏没来由地轻声问道。
“我的病？”华先生的表情却有些愕然。
见状，何晓敏又轻轻指了指华先生的脑子。
“哦。”华先生焕然大悟，“前两个月开始，医疗团队都顺利解决了，只是小问题。”
“解决了就好。”何晓敏先是点点头，随即又轻声嘀咕了一句，“那可是原发性脑癌，你不要太马虎，一定要注意休息，总是那么忙……”
“哈哈……”华先生笑了。
两人又走了一会，然后坐在了公共绿地中央的一张长椅上。
右手边是一丛灌木，左手边是一片不知名的小花。
“地球真的不在了吗？”
看着眼前的景象，何晓敏不禁想起了在《纸短情长》故事里记载的关于地球消亡的那些片段。
“嗯。”华先生点点头接着说，“事实上地球还在，只是其他人都不在了。”
何晓敏沉默了，或许想到了那些记忆中的朋友和亲人，她也确实念出了一连串包括叔叔何冬良在内的名字，然后轻声询问华先生，他们是不是都不在了。
华先生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坦诚地告诉她，这些名字的人不在了。
“华先生。”
“嗯？”
此刻，何晓敏与华先生的视线已经连接在了一起，她轻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心里空缺了一块……”
闻言，华先生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但何晓敏却捕捉到了。
“华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一开始，华先生迟疑地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但最后他还是开口了。
“实际上，我们有过一个女儿。”
“有过……女儿……”
何晓敏先是呢喃着，紧接着她的神情霎时剧变。
是啊，她曾经是一个母亲！
无论是心理上的本能，
还是生理上留下的痕迹，
总有一些东西是永远无法磨灭的。
“对不起，女儿的讯息被我悄悄地删除了……”
华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何晓敏的手，他的神情很是复杂。
两行泪水还是止不住地从何晓敏的眼里涌了出来，那可是一份深深扎在心灵深处的伤痛啊。
“我一直在想，是否应该告诉你这一切。”
何晓敏依然止不住地抽泣着，华先生则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今天……是女儿的十五岁生日，正是碧玉年华，破瓜之年，最好的时光……”
闻言，何晓敏蓦然用一双婆娑的泪眼望了过来：“我们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华乐妍。”
此时无声，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不知过了多久，华先生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缓缓地，低沉地诉说着一个重要的决定。
“晓敏，我今天回来，是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选择先听坏消息。”
“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有一个特殊的能力，只要你一不高兴，我就会将时间往前拨动，这样就可以重新看到你甜美的笑容……”
“但这一次，无论怎么回拨，我都没法再让你笑了。”
“对不起，有些事情无论太晚或者太早，你终究都应该知道，也必须去面对……”
“我也一样，虽然有些事可以努力去做，也可以选择把它搞砸，但最终我还是希望能够成为我应该成为的人……”
“晓敏，可能我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和你说过，有一艘恒星际宇宙飞船，飞的很快的那种，或许也并没有那么快……”
“飞船造好了，我们也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反物质燃料，所以，我就要走了。”
听到这里，何晓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不安，连忙追问道：“华先生，你要去哪里？”
“去银河系的核心……很远，应该需要一段很久很久的时间……”
“你还会回来吗？”
“我想要回来。”
“能不能不走？”听完华先生的话，何晓敏怯生生地询问着。
但华先生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告诉她自己必须去，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无论机会有多渺茫，他必须去拿回人类文明失去的东西。
……
接下来的时间，华先生给了何晓敏一个盒子，并告诉她所谓的好消息。
在这个盒子里盛放的药剂，是生命科学院最新的研究成果，有大概率能够修复医治好她受损的大脑。
虽然不能让何晓敏回忆起过往近二十年的经历，但是从此之后，她将再也不会出现日复一日的遗忘。
此外，华先生给了何晓敏一个建议，等他离开太阳系的时候再开始服药治疗。
给出的理由是，这样一来，在她的未来记忆世界里，便不会存在任何关于华先生的实质性回忆。
就像华先生悄悄帮她删除了女儿的相关记忆一样。
如果何晓敏愿意的话，她甚至可以在治疗之前把所有关于华可镜这个人的文字影像记载删得一干二净。
告别从前，拥抱未来。
用华先生的话说，三十多岁还是一个很好的年纪。
如果没有《纸短情长》故事的牵绊，何晓敏应该可以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
……
但是，当天晚上，何晓敏就服下了药剂，并开始了治疗。
她告诉华先生，
虽然自己注定要失去所爱的人，但是她知道他们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要。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将所爱的人深深地刻在自己的生命里，
即使带着永远的伤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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