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江湖水深:人生如戏 下

  一间房屋内的一位素装美妇,怔怔透过窗户望着书房所在方向,灰发老人站在书房前,两人的目光恰好撞,美妇脸色剧变,顿时惨白无血色,吓得她转身以背相对,无力的靠窗台上,缓缓闭合双目,鼻息中传来细微的喘息声。
  作为一直不被认可的儿媳妇,终归她没想到老公公会对她保有杀心,在安家老公公稳坐家主这个位子,想杀个人,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她唯一的依仗已经死了,可怜她那个丈夫,外出押镖被人杀死了,只剩下个小孩子,按安家规矩,这个小孩子本应该接任安家少主之位,孩子还很小不太可能接任,而安家少家主的位子,极有可能会落在她这个小叔子身上。
  小叔子安查礼虽为安家旁系之人,但从小到大在老爷子手下办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勤勤恳恳,在安家积攒了不少人气,再加上他一身货真价事的气血凝炼,几十年如一日的刻苦努力,步入小宗师境界是指日可待,说不定将来跨进大宗师境界,由武入道,窥测长生。
  在江湖上能由武入道之人是少之又少,因为这一阶段堪称武道进程中最为艰难一个环节,这不仅是江湖高手们所面临困难,就连高高在上的书院,学宫祭酒们也才触摸到了大道的边际,江湖草莽若想靠一己之力触摸到大道,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大道相争,这其中涉及到很多虚无缥缈的气运,机缘,与人相争,以证大道,谁不想做那证道之人,谁不想以力逆天,参悟大道,可惜古往今来能做到如此的,也只有少至少之人。
  在她看来只要自己死了,这个孩子也休想活命,她是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出身青楼,在老爷子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臭婊子,所生下来的孩子也只是贱胚子。
  她可以死,可这个孩子至少是无辜的。
  美妇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去求他了。”
  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表面上他是个光彩亮丽的公子哥,实际上他是个奴仆,在不停的为安家办事,在安家嫡系掌权,他是个旁系之人,为了能让人瞧的起,所以只能不断的做好,别人也没法在他身上找出破绽,整日的事务,几乎让他崩溃,他很累,想哭。
  她知道他心中有很多故事,她愿意做他的倾诉人,每次他睡在她身边,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拒人之外的警惕性终于放松了一些,但没有完全放下。
  她心疼他,可是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她被一个小公子看上,她告诉他,让他准备好赎身的银两,他笑着记住了,最终他将她赎了回来,把她给了自己的干哥哥。
  她问他为什么,他笑了笑说了一句“女人如衣服,”她也不自觉的答了一句“兄弟如手足。”
  从此两人形如陌路,再无瓜葛。
  每每他想到以前的种种,总会无奈的笑了笑,有时候有事情,是真的无奈,也可能是老天爷注定,没办法,无可奈何啊。
  从书房离开,安查礼一路缓行途经父亲的屋子时,他似乎想要去看去自己的父亲,但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便被父亲带到安国泉身边,被安国泉收为义子,他那个亲生父亲从来没有扶养过他。
  小时候他是多么无助,一个人很害怕,到了夜晚,只能缩在被窝里偷哭,他恨他那个亲爹,他恨他,想到这里,安查礼加快了步伐,头也没有回,直接独身来到了一座小阁楼。
  这座小阁楼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位身着灰衣的中年大汉,此人便是王耀增,在安家众多供奉当中应算是头一号,大宗师境界,数多年前,做了安家供奉,到现在虽然不能由武入道,但比起前些年可所谓是精进了许多。
  进了安家得到安家家主安国泉的赏识,现在任安家首席供奉,一整天下来,除了磨练己身的武学,便是研究心术,极不善言辞,一人居住在一座小阁楼里,这就是王耀增的地位。
  平日里这位首席供奉性情古怪,闭不出户,唯有与那安国泉相伴才得以见上一面,要说他一个外来的散修,在安家吃着比平常客卿高上几倍的供奉,竟还有如此大的架子,几乎整个安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安家旁系势力较弱,曾经设法几番招揽,仍是未见成效。
  安家两系间的矛盾日趋激化,一潭浑水,他摊不得,得罪任何那一方,不仅会被削掉首席供奉之位,而且能不能活还不定,这个安家的水太深了。
  脚步停至小阁楼内,安查礼有幸见到了仅只有一面之缘的王耀增,王耀增已然在此等候多时了,王耀增面无表情,听到楼下时而停顿的脚步声,前几日,安查礼上门找过他,想要他做什么,他自然也能猜的到,两人聊了半个时辰,安查礼拱手离去。
  今日安查礼而来,王耀增思量了许久,心中有了答案,帮与帮,还是不问世事保持中立,都将会是三个不同的结果,在安家渡过惯了像往常一样的安逸生活,眼下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路,向安国泉通风报信,这样以自己在安家地位会越来越高,还有就是得罪了安家旁系之人,会使安家旁系心中生恨,抱不定什么时候会将自己做掉。
  以安国泉的性子,他肯定不愿为难整个旁系,原因是很明显,血浓于水,安家嫡旁两系总的来说,都是安氏族人,客卿无论怎样有地位,始终是外人,比不上安家旁系族人。
  第二条路,接受安查礼的要求,再者说,安查礼已经暗中笼络了不少客卿,说一句实话,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安查礼能得到他的帮助就离成功只差了一步。
  事成之后,他将会还是首席供奉,过着旁人无不羡慕的生活,假若他不相助,结果只有一个,要么安家整个旁系掌权,他的下场只剩下死路了,对于不识相的人,死了更好。
  第三条路,保持中立,对安查礼的邀请不加以理睬,大事过后,无论安家还是嫡系掌权,或者旁系掌权,这两系谁掌权,王耀增心里明白,自己谁都没有相助选择了袖手旁观,继续留在安家很容易落个不太好的下场,有一身修为在哪里不是个出路啊。
  王耀增暼了一眼楼下的安查礼,徒步走下楼,冷不丁的说道:“原来是安公子来了。”
  安查礼平声说道:“王兄弟可考虑好了?”
  王耀增微眯起双眼,转身看向远处,话未出口,便止了,沉吟不语,片刻之后,转头笑道:“既然安公子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王耀增若再不识抬举,岂不让旁人笑话,从今以后,我王耀增唯公子所用。”
  安查礼拱了拱手,笑道:“那请王兄弟如同往常闭门谢客,以后若再有变动,会派人相告。”
  王耀增点了点头,抱拳恭维道:“公子所言极是。”
  安查礼抬头直视在安家多年来一直寡言少语的王耀增,小声说道:“但如若王兄弟在背后反悔的话,可别怪查礼不念旧情,翻脸不认人。”
  王耀增接话说道:“公子,还是不太相信我,我也知道,公子所担心的是什么,安家嫡系大势已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点道理,我王耀增也懂得,请公子放宽心。”
  安查礼在王耀增说话的同时,扭过头扫视整个小阁楼周围,实际上是想要找出一点破绽,因为这个首席供奉绝不对不会是这么轻易为他所用。
  “客卿当中自有人会留下相助公子,其他人树倒狐散,我也不抢求,还有张绍昌,熊宗喜两人若能留下,以后必有大用,只不过两人都是鼠辈之徒,施点小恩小惠,掌握手中到倒没多大问题,只不过两人在客卿当中属于劣迹斑斑的一类人,留下必有祸害。”
  王耀增抬手作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些安查礼都看在眼里,却让他从心里警惕了几份,此人绝不是善茬,需尽早除掉为好,在安家拉拢了不少客卿,日后这还了得??
  必杀,只有死人才能让他心安,眼下他与王耀增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在那件事未办成之前,两人指定会平安无事,那事过后,可不一定了,一旦清除嫡系,王耀增会因为没有这只大老虎镇压,自身势力暴涨,甚至超越他,与一头小狮子相斗,到时候能不被狮子吞掉就很难得了。
  王耀增站在一楼,转身走上二楼,楼梯上响起一阵阵清脆悦耳的脚步声,在这座小阁楼里回荡不绝,安查礼回到自己房檐下,仰头回望着日落西山的风景,腼腆的笑了笑,快到了,距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