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江湖水深:人生如戏 上

  这段时间,安国泉接连派出五批身形矫健的人手找寻,都没有再回来过,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在这之前他总共派出两方人马,一方派去陵州城,而另一方则是派去皇都,但两方均无人回复。
  两方人马在同一时间出城,到现在却没传来任何有用的讯息,就连心思如此沉稳的安国泉,也等得愈发不安,坐不住了。
  在这一期间,靖朔府也很是热闹,涌来了大量来历不明的外姓人士,这批外姓人士也算不上流民,更与灾民有很大的区别,在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恐慌,畏惧,凄惨,与平常百姓相差无几,然而却多了几份生疏,落寞。
  有些外来人士脸上会头戴宽大的纱布,来试图遮挡脸上大小不一的伤疤,纵然是这样,也没有人怀疑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都来自一个同样的地方,北魏皇都。
  当日这批外来人士趁着宵禁这段时间,混进城,没入了靖朔府,几乎谁也没想到,谁也更不会在意,他们的装容打扮,可能是安逸太久了的缘故,入城时守城的校尉,见这批人士有些不同寻常,既没有上报,只是挥了挥手,直接放行入城了。
  安家,一位瘦高羸弱的白服男人,一路仓惶小跑,走至庭院,轻轻敲了敲房门,只听房内传来一人的声音,“进来。”听到屋内的回应,那男人这才走进房,也不敢正视房内的灰发老人,只是微笑道:“老爷,安查礼回来了。”
  灰发老人顿时一惊,然后稍微正了正神色,问道:“在哪?”
  白服男人躬身道:“安查礼马上就到。”
  那你先下去吧,记住待安查礼进入书房之后,不得任何人在书房这边停留,一旦发现立即家法处置,明白没有?”
  灰发老人缓缓抬起手掌,挥了挥,将这名传信白服男人驱走,白服男人抬头看到了老人的手势动作,习惯性的连忙低头退去,顺便也将房门关上,年迈的灰发老人对此心中只是略有些动容,如释负重一般,趴在桌案上,长呼了一口气。
  “干爹,查礼到了。”
  这时房外传来一人的声音,灰发老人听到那极为熟悉的声音,一张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微笑,转身看向房门方向,提了提语气,吩咐道:“进来吧!”
  安查礼站在门口,望着房内,谁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安查礼的回来,灰发老人眼中闪过了一丝久违的欣慰,自顾自地安稳慰道,安查礼,你终于回来了。
  谁也想不到,这座庭院的后门有个身影始终看着这一切,突然干咳了两声,安查礼缓缓转身,仿佛听到了什么,惊鸿一瞥,下意识的后门那个身影随即退去。
  这个简单的小举动,房内的灰发老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看来只要安查礼回来了,一切便会相安无事,危机自会迎刃而解。
  安查礼自小便被其父带到安家嫡系这边,深得宠幸,乃是嫡系小公子的亲信,小公子生前无论什么大小事宜都会提前询问这个义弟,生怕做错了被父责罚,因为这个义弟最懂他父亲的心,对此安国泉大致还是知晓的。
  安国泉很庆幸自己收了这个干儿子,这个干儿子既是他的亲信,与小儿子关系处理的比较融洽,又在旁系那遍属于头等一的管事人,嫡旁两系之间的矛盾闹得不可开交,在安查礼身上,他看出了能化够解两系的希冀。
  当初收这个干儿子的时候,嫡系中有许多反对的言语,幸好他顶着诸多谬论,以强硬的态度收下了这个义子,虽然此事过后,仍有人议论纷纷,但这个义子面对果真没有让他失望,在武道一途上说不上是个佼佼者,只能算是个中规中矩,与小宗师境界只有一步之遥,待这事作罢,助其一臂之力,踏足小宗师境界是没有问题。
  日后,再下一番苦功夫,达到大宗师境界也是未尝不可的,安家现在正承受着巨大危机,也是安家能否步入一个王朝中流砥柱家族的转机,如若安然度过,未来前途将会不可限量。
  江湖始终只是江湖,一个武林世家,在那些个王朝名门望族眼里,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家族而已,安家发展突飞猛进,与姜家联手压的靖朔府的地头蛇,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遵旨,向外扩张。
  说实话安查礼比起已故去的小儿子,只高不低,但他那个小孙子却不是名门闺秀所生,而是由一个出身风月之地青楼女子所生,也不知是不是小儿子的种,按祖宗历下的规矩,他这个小孙子就能接受他父亲遗留下来的少家主之位,紧跟着就是家主之位了,若是安查礼去辅佐一个小孩子,这难免会让他心中怨念,以图家主之位。
  随即进了房屋,安查礼并未入座,站在桌案前,看着眼前的身前,只听灰发老人大笑声道:“查礼,事情都办好了?”
  安查礼听到老人抑制不住的大笑,抬头直视这个被他称为干爹的老人,回答道:“都办妥了,那三枚锦囊也按照干爹平时的要求,就地销毁了。”
  灰发老人死死的盯着这个干儿子,试图想要找出些蛛丝马迹,小儿子的死绝不可能这么完了,族中与小儿子交往较深的也只有安查礼了,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说道:“你接着说吧。”
  安查礼更是睁大了眼睛,眼神没有丝毫退缩,继续说道:“陵州城荀家已经知晓干爹的心思了,荀家大公子回应,说只要咱们安家尽心竭力为南楚王朝办事,以后老宦官的任何动便派人传信送来。”
  安查礼平静的说道:“事成之后,一个侯位不再话下。”
  安国泉听到此话,心中顾虑早已消散,他知道这个干儿子比起他那个亲生的小儿子,还要听话,自小从不敢对他说假话,然而有一点却一直埋葬在他心里,对于他是安家旁系之人,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安国泉冷哼一声,讥讽道:“荀家不愿为我们安家指条明路,反而想让我们做他的密探,想的倒挺美,一个小小的世袭侯位竟想让我们整个安家死心塌地作荀家的附属,稍稍走错一步,咱们这个安家的命运也会随风而逝。”
  安查礼说了一句前后不答的言语,头也不转地看向灰发老人,喃喃细语:“这天,快要下雨了。”
  安国泉随口说道:“雨也快要下了。”
  从头到尾,老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安查礼身上,在他的身上游走,在安查礼眼睛上停留了很长时间,就像打量着自己的孩子似的,也好像在审视一个犯人,老人对安查礼从来都没相信过。
  只因为安查礼是安家旁系之人,而他一个安家嫡系,对于这个旁系的干儿子,说到底他只相信过一点,那便是相信过安查礼的眼睛。
  也是从不相信,到了彻底相信,因为他没人可用,不相信也只能相信,这次他赌上了整个安家,结果在意料之中,实际上这并不是最终的结果。
  结果没出,输赢一切都还没定。
  走出书房,安查礼大声喘着气,直到走出庭院,安查礼站在庭院外,望着与刚才一座房屋相照应的地方,他想起了儿时,儿时被干爹豢养在内院,是内院唯一一个安家嫡系之人,干爹对自己的百般爱护,那些时光已不再现。
  长大了,也到了现在,他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个傀儡,受制于人,他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这个他知道。
  多少冷嘲热讽,闲言碎语,不能使他忘却。
  遇见了她,而她却被自己的义兄收位妾,而且诞下了孩子,她如今成了自己的嫂子,曾经的满满爱意,他该怎么面对她,此刻的心已如死灰。
  安查礼走后不久,灰发老人从书房跨出,直接看到了那个身影,微微一笑,谁也猜不到这一笑之中的深意……
  那个身影陡然一惊,脸色大变。
  灰发老人收回余光,冷笑道:“贱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