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黑豹 上

  “呲——呲——”
  锋刃接近半透明的黑色匕首在一只手的操控下，在树干上划动着，留下了一道道细密的刻痕，每一道刻痕都精准地划破了树皮，在某个深度停了下来。
  ……14、15、16。
  第16天。
  桑科暗自计算着时间。
  这是进入这片密林的第16天。
  他早已失去了对方位的感知，只记得当初三人一起进入山林的时候，是在威顿行省的西南部。
  在第四天西奥多离开之后，迎接他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训练，在树林中穿梭。
  当他看到大片的罗莎树时，才知道已经进入了拜伦行省境内。
  这个路线……
  没等桑科想明白，一种奇异的感觉袭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罩在了他的头上。
  他忍不住伸手挠了一下头发，顺势抬起头。
  只见一个身穿黑袍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的树上，像蛇一样顺着树干滑了下来。
  “导师，我完成了。”
  桑科低下头，避开那双让自己心惊的眼睛，轻声说道。
  “嗯。”
  范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罩袍，却没有拉上兜帽，露出了一张涂绘了小丑模样的脸。
  正是这样的一张脸，让桑科不敢直视，似乎多看几秒钟，他的灵魂就会陷入那两口深井里。
  范伸手在桑科刻画的痕迹上轻轻抚过。
  像是抹掉一堆残灰，青灰色的树皮簌簌掉落，露出了其下光滑的白色木质部分。
  “你很有天赋。”
  范淡淡地开口。
  这是正式成为范的弟子以来，桑科第一次听到正面的评价。
  不过，范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笑容僵住了。
  “但是，还不够。”
  桑科顺着范的手看去，树皮下的白色木质表面一片光滑。
  很显然他的苦练是有效果的，匕首精准地划破了树皮，却完全没有伤到里层的木质。
  一丝莫名的情绪爬上桑科的心头，让他的鼻子微微发酸，为了掩饰，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别处。
  范目光低垂，看着桑科脖子上凸起的青筋，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叹息。
  “你确实达到了我的标准，并且，你进步很快。”
  桑科偏了一下头，但很快又转回去了。
  “但是……”
  范看到他的耳朵动了一下。
  “你手上拿的是我的家族用阴影力量培育了数百年的刺客秘宝‘黑色切割者’，当你用的是普通的匕首，还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吗？”
  桑科终于回过头来。
  “难道拥有锋利的武器不是优势吗？”
  “不，相信我，这对于我们刺客来说，是一个可怕的缺陷。”
  桑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范的眼睛。
  在这个时候，导师的眼睛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当你习惯了这一切之后，如果有人能够像这样……”
  范轻轻挥手，宽大的黑色袖袍在桑科的眼前拂过。
  然后，他从袖管里摸出一把黑色的匕首。
  “轻易地夺走你的武器，或者……”
  桑科有些呆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然后习惯性地接过范扔过来的匕首。
  尖锐的刺痛！
  侧颈部皮肤毛孔凸起汗毛直立！
  前段时间开启的危险预感让桑科浑身一颤，直觉地竖起手中的匕首挡在了右前方。
  右手拈着同样匕首的范，从一个常人绝对无法做到的发力角度，让匕首的中脊斜斜地撞在了桑科的匕首上。
  看得出来范已经留手了，但桑科还是向左撤了好几步才卸去这股力量。
  “像这样，拥有同等的武器，甚至更加锋利的武器呢？”
  桑科扶住自己还在颤抖的右手，低下头没有说话。
  “桑科，我只是不希望，武器成为你的弱点。”
  听到这句话，桑科忍不住抬起头，却只看到范离开的背影。
  “导师……”
  范停下脚步。
  “您最近……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那件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会努力的！”
  范继续迈步，缓缓融入了旁边一棵树的影子里。
  桑科抿着嘴，做了个深呼吸，终于让右手不再颤抖。
  他挺直身体，闭上双眼，像这几天一直做的那样，感受着范留下来的“轨迹”。
  但不到一秒钟，他就睁开了双眼。
  四周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桑科晃了晃头，再次闭上双眼，额头上的血管开始凸起。
  这一次，他感受到的轮廓更加清晰了，树木的边缘淡去，只留下树影的轮廓，但还是没有那种阴影穿梭的丝状痕迹。
  桑科睁开眼睛，大口喘息。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飘忽的声音，开始在枝叶间回荡。
  完美的幻音术。
  “是时候……让你面对真正的……战斗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对手。”
  “等等，我……”
  “记住我教你的东西。”
  声音突然靠近，然后瞬间消散。
  随后，桑科听到了前方窸窸窣窣的响动。
  那是某种动物快速穿过灌木丛的声音，听起来体型并不大，这让桑科猛然提起的心放松了一点。
  他提起匕首，横在胸前。
  然而，响动到了距离他不到十米的灌木丛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桑科集中精神，通过微弱的呼吸声，他可以确定它就在那里面，但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
  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随着那只不明生物的呼吸，空气很快变得潮湿，然后肉眼可见地浑浊起来。
  白色的雾气，从灌木丛中缓缓扩散。
  这场景，有种熟悉的感觉。
  随着白雾的接近，桑科耳中的呼吸声明显粗重起来。
  看来制造这白雾对它也是比较沉重的负担。
  这个念头刚刚转过，一道淡淡的影子突然从白雾中冲了出来，锐利的锋芒骤然出现，划向了桑科的脖子。
  桑科下意识移动匕首，将半透明的刃线摆在了锋芒必经的位置。
  一股巨力袭来！
  “叮！”
  但随着一声脆响，桑科手上一轻，带来锐利锋芒的存在骤然断裂了！
  他顺手刺向了白色身影的腰部。
  白色身影在在空中迅速扭腰，避开的同时，从侧面扑向了桑科。
  桑科往后撤步，右腿却感到了一股明显的阻力，让他的身体晃了一下，险些失去平衡。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用力一蹬，突破了这一道封锁。
  “嘭！”
  一声轻响，水花四溅。
  桑科小心地交换着左右脚的位置，看着眼前看似放弃攻击，端坐在枯叶上开始舔舐断裂前爪的美丽白色野兽。
  他终于找到了熟悉感的来源。
  扩张的纺锤形瞳孔，精致的倒三角形鼻头，向两侧伸出的半透明长须，舌面上密密麻麻的倒刺，修长的流线型身体，随着舔舐动作在空气中轻轻摆动的白色长毛……
  再加上遮蔽视线的白雾，阻碍行动的水流……
  尽管桑科原来并没有真正见过，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的身份。
  从乔治队长那里多次听说，丛林中优雅而残酷的捕食者。
  末法之前的五级水系魔兽。
  云豹。
  原本五级魔兽相当于刺客中的“月”级高阶，接近“渊”级的存在，远远不是桑科这个半只脚踏进“草”级的菜鸟刺客所能对付的。
  但这个时候，桑科的内心没有丝毫的畏惧，他的瞳孔微微扩张，眼里放出了云豹一样的神采。
  “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云豹放慢了动作，似乎有些畏惧，但桑科还是准确地识别出了它目光的落点，以及眼中压抑的愤怒。
  它对斩断自己利爪的黑色匕首有些忌惮，却从未放弃攻击的意图，只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
  桑科微微屈腿下蹲，放低重心，转动着匕首。
  这是他在贫民区街头打架得到的宝贵经验，在这几天的训练中转化成了一个合格刺客的素质。
  但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桑科的眼角余光突然看到，视野的边缘划过了一条黑线。
  几乎就是这一瞬间，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感应。
  桑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桑科的胸前，阴影凝结的黑盾出现了道道裂纹，很快崩散成黑色的粒子，消失在空气中。
  突然出现的范接住了向后飞起的桑科，黑袍一阵抖动，卸去了所有的冲击力。
  桑科在他的极限反应下，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被撞晕了，但他没有感到丝毫放松，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黑色巨兽。
  挡在白色云豹前，体型快要赶上军用马匹的巨型……
  黑色云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