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觉悟 上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奥利弗呆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身体出现了微微的抽搐。
  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场毒打，父亲用皮鞭抽在身上那种撕裂的剧痛。
  他们的父亲科隆五世是圣战后期成长起来的盖尔人领袖，作风强硬的铁血皇帝。
  他可以容忍皇室成员欺负仆从，但决不允许皇室成员之间互相伤害。
  所以，在推出两个替死鬼掩盖住了皇室的丑闻之后，他狠狠地惩罚了奥利弗，尽管这是他最器重的一个儿子。
  不过，在这些年里，奥利弗成长了不少，特别是六年前老皇帝逝世之后，他成为了罗萨帝国新的皇帝，处事越来越谨慎。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奥利弗笑了起来。
  “当然不会，我亲爱的妹妹阿洛蒂雅，好久不见，看来这十年你过得不错。”
  奥利弗的目光在玛丽安的身上扫过，特别在她还没完全减下来的腰身上停留了一下。
  玛丽安的身体像触电一样颤了一下，想要躲开对方的视线，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当然，我们过得非常幸福。”
  她轻咬嘴唇，抬头直视着奥利弗的眼睛。
  奥利弗突然感觉到，站自己面前的是一只露出牙齿的猫。
  他被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逗笑了，连日来北境军情带来的压抑感，也在这时得到了缓解。
  奥利弗露出了自认为亲切的微笑，没有继续客套。
  “阿洛蒂雅，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们稍后可以回去叙叙旧，但是现在，我希望能够见到大贤者阁下。”
  “阿洛蒂雅·科隆已经死了，我是玛丽安。玛丽安·斯托克。”
  玛丽安强忍着激发触手狠狠抽上去的冲动，目光有些闪烁地看着那张带着虚伪笑容的脸。
  然而，这样的反应让奥利弗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他连声应道。
  “好好好，玛丽安殿下，这是个不错的名字，似乎是教会的圣名。”
  奥利弗夸张地躬身行礼。
  “那么，玛丽安殿下，我能有这个荣幸请您引见一下您的导师，大贤者菲尔德阁下吗？”
  “老师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开了罗萨帝国，将这座庄园送给了我。还有……”
  玛丽安冷冷地说：
  “别叫我殿下。我不是什么殿下，我配不上皇室的高贵身份。”
  奥利弗回头看向了跟随的侍卫和仆从，在几个聪明人的带领下，他们纷纷退开了一段距离。
  他压低了声音。
  “阿洛蒂雅，不，玛丽安。如果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生气，那你之后想要我怎么补偿你都可以，可是这件事情关系到帝国的安危，我现在需要见到大贤者阁下。”
  玛丽安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
  “你来晚了。老师早就离开了罗萨帝国。”
  “阿洛蒂雅……玛丽安，北地人已经公然越过了边境，领主们选择放弃抵抗，我们只有寻找其他的力量。我可以为大贤者阁下提供更多的实验素材，来换取一个承诺，在当前的时代里，只有那些处于顶端的人还拥有着力量，我们需要他的力量，用来驱逐北地的侵略者。玛丽安，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国家被北地人侵略吗？”
  奥利弗身体前倾，直视着玛丽安的眼睛，摊开双手，露出了十分诚恳的神色。
  玛丽安有些意外，难道他现在真的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郡主了吗？
  她看着奥利弗，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的老师这边，恐怕是没有办法帮上忙了。不过，如果是紧急状态的话，为什么不试试帝国议会呢？当然，还有战争预案作为最后的手段。”
  听到这句话，奥利弗愣住了。
  他的脸微微抽搐着，带着微笑的表情瓦解了。
  他挥动着双手，在空气中劈砍着，几乎是咆哮了出来。
  “你！你懂什么！开什么议会？他们都是懦夫！懦夫！见到北地人，他们根本不敢打。就连北方三省，现在也只想谈判。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你知道以后的人会怎么骂我吗？昏君！我不做昏君！”
  突然的爆发让玛丽安也呆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乔尼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还有，战争预案，战争预案！你们就只知道那**的战争预案！一定要看到我，看到你们的皇帝流血，你们才满意吗？哦，对了，你的身上也流着皇室的血液，那么，让你来启动战争预案怎么样？一位消失已久的公主，在帝国危急之际突然出现，用自己一半的血液启动战争预案，吹响了反攻的号角，一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奥利弗从最初的愤怒狂乱中清醒了，开始兴奋起来。
  玛丽安被他的话惊呆了。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竟然这么露骨地表现出了“因为我不想牺牲，所以最好你去”这样的想法。
  玛丽安仔细地观察着奥利弗的表情，从他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中无奈地发现，他似乎真的是这么想的。
  这样的现实让玛丽安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真是让我失望啊，奥利弗……我以为，成为皇帝的你会有所长进，原来，你还是那样，一点都没变。”
  就像当年一样，贪婪、吝啬、懦弱，只会欺负比自己更弱的人，而在强者面前夹起尾巴。
  似乎是戳到了奥利弗的痛处，他再度暴躁起来。
  “你也这么说！就连你也这么说我，你为帝国做过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玛丽安沉默了几秒。
  她移开视线，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正对着奥利弗说道：
  “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那我就代替你启动战争预案。”
  “好！你尽管问。”
  “听到‘玛丽安’这个名字，你会想到什么？”
  奥利弗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玛丽安的意思，但他还是配合地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对于这个，他只能试探着回答。
  “玛丽安……这个名字似乎是圣光教会最常用的教名，《圣典》里提到，圣神的第一位代行者，他的母亲就叫做玛丽安……也就是说，这些年来你们就在北地？抱歉，让一位皇室成员在外流浪了那么久，是我作为帝国皇帝的失职，所以，回家吧，阿洛蒂雅。”
  奥利弗在思索中回忆起了这个名字的相关信息，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他试图用亲情来感化玛丽安。
  不过，恐怕他还没有看清现在的状况。
  玛丽安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听到后面，她反而平静下来。
  “阿洛蒂雅，我……”
  “够了，奥利弗。”
  “阿洛蒂雅，我会补偿你的……”
  “我说够了！”
  玛丽安一声大喝，让奥利弗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她垂下头，声音变得冷漠而生硬。
  “你果然已经忘了。”
  奥利弗想要开口争辩，却被一个浸透了秋风的声音止住了。
  玛丽安低声说着，几近于自语。
  “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我以为……呵呵，像你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成为我所期望的那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