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切的源头 上
让乔尼震惊的并不是他知道自己真名这件事情。
以埃里克家族的势力，通过刺客联盟的记录查到乔治·里德，并联系到当年的事件，很容易联系到安迪·韦尔奇这个名字。
问题在于，他怎么知道从这个途径调查？
单纯从逃亡的角度来看，乔尼当年不知道留下了多少漏洞，就连在推理上喜欢走弯路的班森都可以轻易地追踪到他们的逃亡路径。
过去的十年里，他和玛丽安不但没有掩饰过容貌，甚至还用上了当年两个替死鬼的名字，依旧没有人能够查到他们身上。
这不是因为追查的人太愚蠢，而是因为一种神秘的力量，早就将正确的答案排除到了他们的视线之外，凡是涉及到他们下落的线索，都会被忽略，永远不会出现在报告上。
这是乔尼的第二个愿望。
然而，现在看来，布莱恩不但突破了铜镜的封锁，还知道了铜镜的存在！
看着眼前的红发少年，乔尼目光渐冷。
黑色的雾气悄悄地在他的眼底集结，随时准备掀起狂潮。
熟悉的寒流在体内涌动着，他的身体从僵硬中慢慢恢复，进入了最适合爆发力量的状态。
气氛一瞬间你变得诡异起来，没有人说话，只有空气隐隐开始骚动。
横在地上之人颈间的大剑偏转了一个细微的角度，剑身上的巨大红宝石散发出了微弱的红光。
在场的三个年轻人并不知道安迪·韦尔奇这个名字对于乔尼的意义，但是他们能看到乔尼的紧张。
桑科握紧了匕首。
秦明微微后退一步，一只手背在了身后，体内若有似无的灵力开始运转。
只有多明戈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紧张地盯着乔尼。
布莱恩露出了微笑，好像完全没有察觉气氛的异常。
周围的侍卫反而主动放下了武器。
“没错，我是乔治·里德，也是安迪·韦尔奇。”
乔尼突然吐出一口气，散去了积蓄的力量。
寒流退去了，身体莫名涌上一股暖意。
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身上一直背负的最大底牌与最大的痛苦，都随着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放了下来。
这句话说出口，似乎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很明智的选择，乔治队长。我相信您更喜欢我这么称呼您。”
“你是对的，但让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查到的。”
“您自己也很清楚，要查到这些并不难，只需要排除一些……小小的干扰。”
“那可不是‘小小的’干扰，没有人能抵抗命运的力量。”
“呵呵……你以为那就是命运了吗？哈哈哈哈……”
布莱恩大笑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他弯下腰，毫无形象地揉了揉眼睛，似乎眼泪都笑了出来。
身后的格雷夫想要搀扶，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我没事，米勒爷爷，我只是……太高兴了。”
布莱恩直起身子，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在脸上胡乱地擦了擦。
“曾经我也这么认为，那是命运……终于找到了同类，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要知道……”
“抱歉……打扰一下，虽然我不想这么做，但是……现在恐怕不是聊天的时候。”
一个犹豫的声音打断了布莱恩。
是多明戈。
桑科也很快反应过来。
“对啊，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把刺客的事情解决了？”
“不用担心。”
“没事的。”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布莱恩很有礼貌地伸手，示意乔尼先说。
“四楼的刺客已经解决了，莉迪亚在陪着玛丽安和两个孩子，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乔尼毫不客气，回头对多明戈解释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布莱恩。
“其实对于我来说，这样的刺杀只是小意思，这些年来我早就习惯了。更何况……”
布莱恩指了指周围严阵以待的侍卫们。
“有他们在，这次的风险还没有上一次那么大。我们可以坐下来聊一聊，会有人把一切处理好的。”
“好吧，请原谅我的冒犯。”
多明戈终于放下心来。
“那么，请到我的房间入座，咱们聊一聊如何？”
乔尼默然点头。
西奥多收回大剑，挂在了背后的背带上。
“几位也一起来吧。”
布莱恩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身后的众人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地面。
来到走廊上，地上的尸体已经消失了，这让乔尼和西奥多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其实，以你所拥有的势力，根本不必雇佣冒险队护送。”
“当然，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您，乔治队长。请进。”
房间内已经准备好了桌椅和热茶，真正的侍者安排好一切，躬身退了出去。
众人入座，乔尼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东西不是这几分钟能准备好的。”
“当然，就算没有刺客入侵，我也打算找您聊一聊。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不得不提前跟您坦白。”
“提前坦白？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们就有别的目的？”
“没错，不过我们原本的目的地确实是奥斯丁格。”
“也就是说，现在不是了？”
布莱恩一愣，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秒钟之后才开口。
“您是一个聪明人，乔治队长。和您对话需要特别小心。”
乔尼摊手。
“你知道的，这只是职业习惯而已，我在那两年里经历了很多次审讯，前面是我审讯别人，后来是别人审讯我。”
“哦？您也有过被审讯的经历吗？记录显示，您并没有被追捕的人找到过，一次都没有。”
“加入禁卫军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我需要仔细回忆自己过去做过的每一件事情，并且要留意他们语言中的陷阱，分辨哪些要避开，哪些要踩上去，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间谍。”
“您的故事我知道，令人羡慕的爱情。”
布莱恩站了起来，走到室内的衣帽架边，从一件大衣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精巧木匣。
“少爷！”
肃立一旁的格雷夫皱着眉头提醒道。
“我知道，只是闻一闻味道，不用担心。”
布莱恩重新入座，从木匣里掏出一根雪茄，也不点火，就这么叼在嘴上。
“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互相了解，在那时再提出来的话，您会更容易接受。”
乔尼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下文。
红发少年侧着头，眯着眼看向乔尼。
乔尼一阵恍然，仿佛回到了过去与那些大人物打交道的场景。
眼前这位也是大人物，但终究只有十多岁，然而他却表现出了远远超出年龄的成熟。
“只可惜，根据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北边那位已经失去了耐心，这个世界很快就要变了。”
“战争！人类的内战！”
“您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智慧。”
面对布莱恩惊叹的眼神，乔尼忍不住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西奥多。
尽管西奥多得出结论的其中一个前提条件并不成立，西斯婆婆并不是冒险者公会总部外派的强者，但是他仅仅凭着冒险途中的一些见闻就得出了对于形势的准确判断，体现出了惊人的敏锐眼光。
布莱恩再度开口。
“因此，我不得不改变合作的对象，格利安比科隆六世更加可靠，我需要更有分量的筹码。乔治队长，您可以认为这是一场交易，但我相信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但愿如此。”
“正如您所知，我是凡尔特联邦伊戈尔领的现任领主。当然，说到埃里克家族，人们第一个想到的是我的父亲。”
布莱恩轻笑。
“的确如此，发现新大陆的成就足以在人类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尽管这件事情对我们家族来说，留下的不仅是荣耀，还有更多更沉重的东西。”
他的笑容慢慢平复了，表情逐渐凝重。
“我是布莱恩·埃里克，但不仅如此。”
“同时，我也是莱夫·埃里克，强森·埃里克。”
“换句话说，我拥有我父亲和祖父的全部记忆。”
“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造就这一切的，就是您手上那一面铜镜。”
布莱恩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开始变得迷离。
“它一开始并不是镜子的模样，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那就要从头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