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机械之城 下
布莱恩和格雷夫也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他们默默地看着乔尼。
众人的表现加重了黑脸队长的疑心，他愈发戒备起来。
注意到范和西奥多稍微调整了一下身位，乔尼用眼神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他摊开双手，看着黑脸队长，无奈地说道：
“请问这位长官，我们的身份证明有什么问题吗？”
“哼，有什么问题你们自己不知道？”
黑脸队长嗤之以鼻，一脸冷笑。
“你们的文件上根本没有因蒂斯的入境许可印章，老实交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乔尼看着黑脸队长黝黑的皮肤，以及身上隐隐显出划痕的黑色金属板甲，丝毫没有慌乱。
“长官，您应该是最近从北境调过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别想狡辩！”
“我还知道，您至少最近两年都在北境戍守。”
这句话一出口，黑脸队长的眼神突然尖锐起来。
他缓缓抬起右手，包围的卫兵们把手伸向了长管后端一个凸起的圆盘。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心头莫名的威胁感越来越强烈了，乔尼的目光忍不住飘向了卫兵手中的长管武器。
因蒂斯什么时候制造出了这样的东西？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铜镜带给他的强大预感，所以他没有卖关子。
“长官，这并不是很难知道的事情。请问您认识商队凭证中页那个七角徽章么？”
黑脸队长的手停下了，然后慢慢放了下来，再次翻阅起手上的小册子。
驻守边境的士兵当然不会犯下误解手势的错误，他们只是端起长管，另一只手虚按在圆盘上。
“这个是？”
黑脸队长的眉头皱了起来。
“早在两年前，凡尔特联邦为了降低各领之间的贸易壁垒，颁布了《商业通行条例》，只要获得当地的承认，在内页中间的七角星上盖下属于本领的印章，就可以免签通行。”
看到黑脸队长的神情逐渐缓和下来，乔尼继续解释道：
“您看我们库珀商会的印章：不光是因蒂斯领的‘机械之轮’，还有塔鲁特领的‘大地之锤’，安克图领的‘野性之牙’，菲诺克领的‘双蛇之匕’，可以在这四个领地通行。”
黑脸队长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神色一肃。
“我们交接的时候可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长官，目前获得《商业通行条例》免签的商会一共不超过五个，再说了，法案颁布的时间是两年前，谁会在交接的时候特意提醒两年前的事情呢？”
商队凭证上的“机械之轮”印章无法作假，黑脸队长摆了摆手，让包围的士兵退开了，示意乔尼等人稍等。
黑脸队长对身边的一个士兵低声说了几句，士兵啪地敬了一个礼，转身小跑进了城门之内。
几分钟之后，士兵带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跑了过来，男人穿着蓝白相间的制服，从装束上看，应该是斯蒂尔城的书记官。
书记官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躬身对黑脸队长说道：
“莱斯利长官，联邦的确有这一条法案，尽管使用的人并不多。”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莱斯利手一挥，直接放行了。
牵着马匹，赶着马车进入城内的乔尼，终于吐出一口气。
刚才确实有些冒险，但他必须这么做。
从沿途的商队那里，他知道了斯蒂尔城治安官的名字：加尔斯·德里克。
也就是从贩奴商队手中买下秦明的人。
虽然贩奴商队出事的消息并不会传出来，但是他们掌握的“留影”技术能够让买家更好地挑选“货物”，自然也能认出秦明。
秦明没有身份凭证，按一般流程无法通过审查。
乔尼必须先抛出一个破绽，一个足以让守城的卫兵忽视个人凭证的破绽。
这一切，在乔尼看到黑脸城卫队长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所幸在实施的时候没有发生意外。
不过，乔尼对自己推理能力也很有信心，这个方法对黑脸队长一定会有效，要是换一个人就不行了。
乔尼以多年的经验推测出了黑脸队长的性格，当他发现这是由于自己的无知导致的误会之后，必然会下意识逃避，直接让他们通行。
躲过了入城的审查之后，众人放松下来，开始在城内随意地逛了起来，同时寻找着可以居住的旅店。
斯蒂尔城是一座资源城市，周围驻扎着联邦军队，守护着被巨兽啃过一样的矿脉。
这里出产的矿石大部分在本地熔炼成钢铁和铜块，甚至锻造成各种机械的部件，运送到因蒂斯领的各个地方，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卖给了邻近的领地。
这同时也是一座充斥着机械造物的城市。
大到城墙上的装甲、巨炮，控制城门的机关，城内高耸的钟楼，主干道的轨道车，小到沿街商铺的古怪管道阀门，治安队员和城卫背上的箱型装置，行人手腕上绑着的计时器，无一不显示着因蒂斯的风格。
为了寻找旅馆，乔尼带队跟上了外地人的队伍。
在这里，本地人和外地人非常好区分。
乔尼注意到，本地人的手上都会有一个计时器，直径约三厘米的圆盘上分出了红白相间的扇形，长短不一的指针在圆盘上按各自的节奏转动着。
城内的建筑非常规整，纵横的直道划分出了不同功能的区域，靠近道路边缘的是商铺，内侧是住宅区，从某些区域吐出白烟的高大烟囱，或者轰隆不绝的金属震音可以分辨出，那是冶炼和制造的工业区。
尽管功能各有不同，建筑的制式都是一样的，平整的方形板材搭建出了大小高低各式各样的房屋，外墙上爬着各种金属管道。
建筑物整体泛着银灰色的金属光泽，这是斯蒂尔城的主色调。
这里与其他领地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不限楼层，最高的建筑大概有有近十层，不过在工业区。
供行商落脚的区域在整个城区的南部，当乔尼一行人赶到旅馆时，汽笛声响起了。
“呜——，呜，……”
四长三短，昼时七点。
随着汽笛声一同响起的，是一大片嗡嗡的蜂鸣声。
那是附近当地人手腕上的计时器，尽管圆盘刻度各有不同，但指针纷纷指向了红色的区域。
当地人们放下了当前的动作，向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排在了最近的工业区入口通道处，一个戴着红色袖章的人给他们发放徽章，并关掉他们手上的计时器。
领到徽章的人快速进入了工业区，接替了涌出来的人流。
“这是什么情况？”
乔尼靠在旅店柜台边，对着柜台内的侍者，问出了大家都感到好奇的问题。
“您之前没来过因蒂斯吧？”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就对了，早在六年前，因蒂斯就普及了这样的工作制度，斯蒂尔城实行后，极大地提高了矿石冶炼和机械制造的效率……”
“可是，他们这样还有休息时间吗？”
乔尼看着不少吃到一半或者打着盹被惊醒的人，在匆忙之中留下的痕迹，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城里有不少人还没有工时表，他们不要的话，有大把人盯着呢，工时要靠抢，每次放出来的职位都是有限的。”
从侍者轻描淡写的神态中，乔尼深刻体会到了行商们对斯蒂尔城的评价。
这是一座机械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