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神探班森

  治安署。
  络腮胡随从翻窗而入，加入了翻阅文件的行列。
  经过这么一闹，班森也没了别的心思，他坐回椅子上，捡起地上的文件，随手丢回桌子上。
  四名随从所看过的案件资料迅速地顺着火种的联系，汇集到他的脑中。
  过了大概十分钟，四名随从停止了动作，所有的案件资料都已经看完了。
  5年间，跟猎魂者相关的案件有一共193起，其中前两年还比较少，只有43起，只占日常案件的三分之一左右。
  可是到了第3年，案件数量达到了121起。似乎猎魂者开始将整个伊修达列入自己的狩猎范围，第3年开始的所有案件都是猎魂者进行追踪审判的，重罪者直接致死，就算只是偷盗或者欺诈，至少也是变成白痴，直接处死的也不少。
  而去年和今年，由于整体犯罪率的下降，全年都只有十多起案件，在猎魂者的威名之下，除了一些新来的流民，没有人敢冒险犯案。
  真是讽刺，在解决了伊修达所有的罪犯之后，猎魂者自身成了总督府眼里最大的罪犯。
  班森这次过来，接走精灵鸟只是附带，最主要的是除去猎魂者这个大患，由于伊修达是粮食重镇，其战略意义非常重要，总督府不希望伊修达落入别人的掌控之中，任何方面都不行！
  班森拿起关于猎魂者出现地点和现场人员的两个文件，开始对比起来。
  罗萨帝国的治安机构比较原始，出了犯罪案件基本上都是由城卫队兼职处理，这并不是因为治安问题不重要，而是因为，治安机构说到底是为王室和贵族服务的，一般来说只有贵族和富商的案件才能得到有效处理。尽管治安机构的执行人员大部分也是底层的平民，但是迫于上级的压力，他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平民的案件往往被搁置很久也得不到解决。
  与此同时，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更方便的途径，那就是冒险者公会。平民如果遭遇了不幸的犯罪事件，或者受到贵族的欺凌，去冒险者公会发布委托是更好的处理方式，不需要任何证据，你可以将矛头指向任何你怀疑的人，哪怕是贵族，阶级的鸿沟只能困住那些普通的民众，对于拥有超凡力量的骑士和魔法师可没有任何的影响。
  所以罗萨帝国的治安机构大多以缩减财政预算的名义裁撤了，相应的人员和职能基本上都归入了城卫队。然而能留在城卫队的都是有一定武力的人，专业的文职侦探基本上转职为冒险者了，靠承接破案的委托为生。
  说起来城卫队查案通常来说是一件很水的事情，虽然拥有武力和非常高的执行力和机动性，但是往往在调查和推理上走弯路，效率一直比不上冒险者公会。
  然而王城不一样，先不说王城的案件很少有冒险者敢接，就算接了，有很多地方他也进不去，禁卫军将整个王城牢牢掌控住，没有人能随意犯罪，换句话说，王城出的案件都不一般。由于巡逻和警戒的职能与禁卫军重合了，王城的内城卫大部分工作都落在了查案上面，受到冒险者工会的影响，内城卫采用任务奖励制来处理案件。乔尼就是靠着破案的奖励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结识帝国公主，最终走上逃亡路的。
  王城内城卫内部有着完善的机制，为了提高破案率，发挥所有人的力量，他们有专供内部人员翻阅的破案笔记，上面记载了很多查案的技巧，所有成员都可以学习。
  班森原来在乔尼手下当副队长，一方面受到乔尼的熏陶，另一方面也因为他家里也需要更多的经济来源，于是他也跟着开始学习各种调查和推理的技巧。
  平时跟在乔尼后面，看到队长每次都能发现蛛丝马迹，并且顺着找过去总能有所收获，最终得到赏金和嘉奖，班森很是眼热。可是真的自己开始做的时候，他才认识到其中的难度和风险。
  就在一次案件调查当中，班森找错了线索，差点被人弄死，也就是那一次，他得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加入了卡姆教团。在那之后，他才真正坐实了内城卫大队长的职位。而那时的乔尼，早就升职去了禁卫军。
  相关人员梳理，这是班森印象中对于系列案件最有效的侦破方法，要么是受害人，要么是目击者，一个系列案件必然存在着共同点。将相关人员列举出来，对于案情的梳理有非常重要的提示作用。
  班森挥了挥手，四名随从按照他的意思将案件资料进行了分类，然后他习惯性地又将腿架在桌子上，从木盒里掏出一根雪茄，直接抽起来。
  虽然班森平时很不正经，但是他对于工作的态度是非常认真的，要不然也当不了几天内城卫队长，事实上，他在那个职位上待了三年，破获的案件比乔尼还要多，毕竟乔尼只做了一年多就升职了，而他放弃了升职。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才不得不逃出罗萨帝国。
  烟雾缭绕中，班森微眯着眼，开始思考整个案件中总结出来的信息。
  猎魂者在镇民眼里是一个非常神秘近乎神灵的存在，哪里有犯罪发生，猎魂者就会伴随着黑雾在那里出现，对犯罪者进行审判，并给出判决，在罪犯得到惩罚之后，又随着黑雾一起散去。
  对于猎魂者的案件，所有的“受害人”，也就是犯罪者，都是对别人造成了某种伤害，身体上的或者心灵上的。有一个诈骗案，骗子以帮忙周转为借口将很多家庭的税金骗走了，被骗的人过了一个月才反应过来，在那之后猎魂者才出动，将还想故技重施的诈骗犯处死。
  如果猎魂者总是在罪案发生之后就能立即知道并采取行动，那只有所谓的神灵才能做到，旧时代的十二主神里，似乎并没有主管犯罪的神，就算把阴谋与复仇之神算上，出现这样的案件，祂只会乐见其成，哪里还会出来审判?
  然而在猎魂者相关案件里，猎魂者出动的触发条件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是直接侵害身体或者暴力抢劫、被发现的入室盗窃，基本上猎魂者的都能当场到达，但是对于当时没有发现的盗窃案，以及被发现的时间更加不确定的诈骗案，只有在受害人发现之后，猎魂者才会出动。
  这种延迟意味着什么呢？被害人知道之后，猎魂者就能知道，这一点在普通民众眼里，是猎魂者神秘强大的证明，但是在办案者的眼中，这无疑拉低了猎魂者的层次，因为这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
  从猎魂者的“判决”上来看，被处死的主要是犯下杀人、抢劫、强暴、诈骗、拐卖、盗窃等罪行的罪犯，如果只是小偷小摸，或者是故意伤害、欺行霸市、传谣诽谤等罪行，只是将对方变成白痴。有的时候，就算是同样的罪行，处理也不一样。衡量的依据是什么呢？
  可能是……对人造成的伤害大小？嗯，似乎是从案件受害人的角度考虑的，有一件案子只是入室盗窃，数额只有十多个银币，但那是一家人两个月的生活费，猎魂者直接找到并处死了偷盗者，还追回了赃款。可是另外一起案件里，一户一等公民被偷了两个金币，但是由于他们家本来就比较有钱，偷盗者仅仅是变成白痴。
  班森闭上眼睛，将所有的资料在脑中过了一遍.突然睁大了眼睛。
  先将猎魂者假定为人类，拥有超凡力量的人类。从这个角度来看，量刑这件事情是要看猎魂者心情的，一般处置最重的通常是猎魂者最憎恨的罪行。
  就算是处死，也是分轻重的，轻者直接致死，严重者死状极惨，从现场来看，似乎是被什么令其极端恐惧的存在在逼迫着，折磨着，指甲断裂，抓痕遍地，血肉横飞。
  一般被处以这种刑罚的是……
  四名随从翻动起面前的文件，很快得出了结果。
  强暴，抢劫，拐卖儿童。
  也就是说，猎魂者特别憎恨对女人和小孩下手的罪犯？
  嗯，这个先记下来。
  对了，还有少数几个诈骗案和盗窃案的罪犯也被处以极刑。受害者家庭都比较贫困，如果那些钱被骗走或者偷走，那对于整个家庭来说，真是灭顶之灾。
  这就意味着，猎魂者是一个特别有正义感的人？
  不不不，可能只是穷而已……
  也许猎魂者自身的家庭经济状况也不好。
  这一点班森深有体会，他自己家里也很穷，还要赚钱寄给自己的妹妹和母亲，所以他也特别憎恨那些连穷人的钱都不放过的罪犯。
  还有一个要注意的就是猎魂者的活动范围，只要还是人类，就一定会有活动范围的局限，而且，往往会在案发现场留下痕迹，甚至是在现场停留。
  猎魂者在目击者的眼里通常是一个身穿皮甲的男性，箭术极强，身上散发着黑雾，看不清面目，杀人时利用手中的雾气形成箭矢，或者直接用黑雾。有极少部分的目击者提出，猎魂者似乎还有一头黑兽作为坐骑。
  呵！什么来无影去无踪，只要把黑雾收起来，就可以混入人群，如果没有往这方面想，当然找不到了。至于黑兽，不排除是超凡能力。
  推理到这里，似乎陷入了僵局，满足这个条件的人可不少。
  班森皱着眉头，吐出一个烟圈，然后再吸了一口，将烟雾吐到眼圈里，形成一个扩大的冲击波。每当他思考案情的时候，总喜欢变着花样吐烟圈，原来他还顾虑着身体，自从加入教团之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突然，他想起以前翻阅《城防纪要》的时候，里面常常会提到从一句话。《城防纪要》就是那本在内城卫之间流传的侦探手记，原本是巡逻记录，但是自从有一个人在上面写了自己破案的经历之后，开始有各种人跟风在后面回复，一开始只是写什么“队长666！”“新技能GET！”有人觉得自己的破案技巧更加高超，就把自己的也写了上去，于是成为了内城卫的传统。
  那句话出自于开创《城防纪要》侦探手记功能的初代队长：“当你的推理陷入僵局时，不妨反过来想一想，最危险的也许是最安全的，而你的目光只盯着暗处。”
  这样的话……
  四名随从又是一顿翻找，将结果反馈给了班森。
  在所有的猎魂者目击事件里，有一个人的出现率特别高。
  嗯，不过还不能确定，先看一下他的资料。
  班森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名随从打开门，把大厅里的治安署官员叫来了。
  “那个谁，去给大爷调一个人的户籍资料。”
  那个官员很快把那个人的资料从户籍科取过来了。
  猎户出身，有妻女，经济困难，家里突发变故……
  班森拿过来一看，不由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猎魂者，班森大爷出马，你往哪里逃？”
  而一旁的治安署官员纷纷露出惊愕的神色，有些怀疑地问道：“班森大人，您确定是他吗？”
  “你们这些小地方的土包子，破过多少案子？会不会推理？这么简单还看不出来！等会治安署派人跟我来，我要当场揪出他来！”
  班森一脸陶醉地嘬了口烟，缓缓吐出来，声音低沉地说。
  “请叫我，神探班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