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交易

  玛丽安眼里冒着墨绿色的光，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慢慢站起来，看着眼前交缠的触手团，眼里露出奇怪的意味。
  ……
  治安署。
  这是伊修达最清闲的政府机构，当然是拜猎魂者所赐。
  不过随着特遣队的到来，这个早已沦为镇民服务站的机构再度运转起来。
  虽然费奇·海顿从未放弃把猎魂者揪出来的想法，但是以乔尼出色的反侦察能力和分身一样的开挂技能之下，治安署这群人根本抓不到任何关于猎魂者来历的线索。
  关于猎魂者的所有案件和相关的调查笔录已经累积成了铺满办公桌的卷宗，一直保存在治安署的档案柜最容易打开的地方，这并不是因为它经常被翻阅，而是因为时不时会添加几个案件的资料。尽管在猎魂者的威慑之下，伊修达的犯罪率已经低到了不能再低的程度，但是只要是人类聚居的地方，犯罪总是无法避免的。
  今日，所有关于猎魂者的资料都被取了出来，治安署的负责人和其他治安署的职员都被赶了出去，只剩下特遣队的成员。对此，费奇也非常无奈，吩咐治安署的人在外面大厅等候，然后自己借故回了官邸。
  班森·伯特斜倚着靠背椅，双腿翘起来，搭在桌面上，腿上放着两三个文件夹，分别是猎魂者第一次出现的酒鬼巴顿遇袭事件，关于猎魂者出现的地点总结，以及最近两年出现的猎魂者事件。
  四个随从在其他的文件面前快速地翻阅着，那速度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看了上面的内容，如果有人站在他们面前，就会发现，四人的眼里都跳动着绿色的光芒。
  班森并没有看腿上摆着的文件，他的眼睛微眯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着，那把长刀就放在桌上。
  他开始回想起刚刚看到的情景，嘴角突然无声地咧开了。
  队长大人，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啊……
  还有，我尊敬的公主殿下，您体内好像住着一位不得了的存在啊……
  班森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从里面掏出一根雪茄，将盒子随意地丢在桌面上。
  他将雪茄放在嘴里轻轻吸了一口，雪茄突然无火自燃，然而亮起的却不是红色，而是诡异的绿色。他轻轻吐出一口烟雾，打了一个响指。
  正在翻阅文件的络腮胡随从突然站了起来，从档案室的一个窗口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
  接着，班森继续带着三个随从翻阅着档案，只是眼底莫名燃起了绿色的火焰。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班森突然浑身颤抖起来，眼里的绿色火焰剧烈燃烧起来，他再也无法保持平衡，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怎，怎么可能？居然不是那位存在的眷族，而是……”
  剩下的三个随从毫无所觉，仍然翻阅着文件，只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仅仅对视就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存在于公主殿下体内的，难道是那位存在的……本体？
  刚才确实是大意了……
  班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绿色的火焰似乎是从他的体内烧起来，一直烧到了皮肤表面。有不少的皮肤已经被火焰彻底烧掉了，露出了里面幽暗的死灰色空洞，不时有绿色的火舌舔出来，空洞旁边的皮肤慢慢熔化，被吸收进了火焰里，让火焰燃烧得更为旺盛。
  很奇怪的是，尽管火焰如此猛烈，但是班森的衣服和脚下的木质地板却没有一点烧焦的痕迹，仿佛这火焰只对有生命的东西感兴趣。
  双眼紧闭也无法阻止绿色火焰了，班森的眼皮被眼里的绿色火焰烧掉了，变成了两个空洞。
  他依旧面无表情，然而心里早就骂起来。
  法克儿！
  我靠，这么猛！
  大佬，不带这么玩的吧？
  先藏在普通人身体里，然后还磕点药压制一下，就等着坑人是吧？
  班森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队长和公主殿下，只是觉得他们的搭配实在很有喜剧效果，在接近的时候，突然感应到体内火焰的骚动，这才让他选择接近。
  没想到，当他绕到这对夫妇面前时，却发现这两位居然是熟人。
  不对，公主殿下的变化太大，自己第一眼还真认不出来，但是，我亲爱的队长大人，我对你实在是印象深刻啊！
  那股让自己有感应的力量潜伏在公主殿下的体内，似乎还受到了魔药的压制。
  班森虽然平时在教团里是一个特别惫懒的家伙，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比较积极的，说不定教团会因此增添一员大将，那自己就可以讲条件，获得更大的自主权。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班森的掌控，甚至超出了他的常识。
  什么情况？那样伟大的存在，就这样随随便便寄生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居然还被压制了，害得他完全没搞清楚实力的的差距。
  自己的傀儡在试图引动公主殿下体内的力量时，瞬间被反噬，而自己也被那股力量影响到，耳边响起了神秘的呓语，体内的绿色火焰好像突然有了自身意识，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开始疯狂扩张，想要离开这个躯体。
  班森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
  压不住了，完全不是对手！就连人家一个目光都挡不住！
  好在，自己还有最后一招。
  那就是——
  呼唤大佬。
  班森将意识沉入火焰深处，然后难得正经地发出了虔诚的呼唤。
  “导师大人，救命啊！”
  很快，一个强大而神秘的意识降临了。
  正在猛烈燃烧的绿色火焰突然一滞，好像凝固了一样。
  然后火焰变得温和起来，开始往回收，退回班森的体内。
  温和的绿色火焰逐渐扩散到班森全身，覆盖了他身上原本被烧出来的空洞，只见那些空洞随着绿色火焰的再度灼烧逐渐复原，火焰化成了血肉和皮肤，将班森的身体补全了。
  班森对着虚空某处躬身行礼。
  “感谢导师大人！”
  然而，班森发现，在完成了自己的身体修复之后，导师大人的意识并没有退去，而是顺着他的意识向一个地方延伸过去。
  呵！导师大人真够意思，这是要替我找回场子啊！
  班森一下子兴奋起来，准备顺势将意识传递过去看热闹。
  随后，班森无奈地发现，自己的意识被锁定了在躯体之内，就连房里剩下的三个随从也停止了动作，呆呆得到站在原本的位置。
  ……
  玛丽安看着眼前的绿色触手，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食欲，那感觉就像饿了三天，眼前突然出现一块烤得刚刚好的白面包。
  这种感觉驱使着玛丽安走上前去，把手伸向那团蠕动的触手。
  还没等玛丽安接触到触手团，相互交缠和吞噬的触手突然僵住了，随即燃起了绿色的火焰，那火焰虽然看似温和无害，却将很快将触手团吞噬殆尽，地上只留下一团悬浮的绿色火焰。
  火焰飘到惨白的骨架上，无声地钻了进去。
  随着整副骨架上腾起的绿色火焰，白骨上开始有血肉生长起来，短短数秒便形成一个绿色的人形，络腮胡男人竟然就这样在玛丽安面前复生了！
  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绿色火焰功成身退，缩回了络腮胡男人的眼眶里。
  身体虽然已经复原，但是被触手撕破的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的，不过络腮胡男子毫不在意，他一改之前僵硬麻木的神色，表情自然地发出了带有独特震颤感的声音。
  “我还以为真的是那一位亲临，看样子是另一位同源的存在，掌握了部分祂的权柄，不过这样也已经很不错了。”
  玛丽安眼里的墨绿色光辉跳动起来，她沉默了片刻，像第一次学会说话一样，发出了晦涩的声音。
  “你，是谁？凡属生命，皆，为我，授予……受我，掌控……”
  络腮胡男人像发现宝物一样，突然笑了起来：“意识尚未连接盖亚么？哈哈，原生的种子，只要好好培养，说不定可以影响到那位存在。”
  男人眼里的火焰跳动起来，时快时慢的独特频率。
  玛丽安眼里的墨绿色突然波动起来，跟火焰跳动频率一致。
  “#@￥%……*￥@#……”
  似乎感受到了威胁，玛丽安神色挣扎起来，嘴里再次吐出了神秘的的语言，然而还是无法平缓那种波动。
  随后，覆盖瞳孔的墨绿色缓缓退去。
  “那么，幸运的孩子，就让我帮你掌控这力量吧。不过，作为交换，你被卡姆教团预定了，公主殿下。”
  像从睡梦中突然惊醒，玛丽安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她有些惊恐地环顾四周，然后将目光投在了眼前披着黑色破烂布条的络腮胡男人身上。
  “你……你不是……”
  她虽然对发生的事情印象非常模糊，但是可以像做梦一样，隐约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一些片段，她明明看到这个男人在她面前诡异地死去，怎么会……
  络腮胡男人微微一笑，继续用那种震颤空气的声音说道：“那并不重要，公主殿下。”
  “您体内的魔药已经彻底失效了，那种力量还不是现在的您能够掌控的，而且，长时间的压制可能会有一些小小的副作用，如果您需要帮助，可以随时与我们联系。”
  “你怎么知道……”
  不等玛丽安发出更多的疑问，络腮胡男人竖起食指，指尖生出一团绿色火焰，缓缓向玛丽安飘过来。
  虽然速度并不快，但是玛丽安根本来不及躲避，那一朵小小的绿色火焰印入玛丽安的眉心。
  火焰没入玛丽安眉心之后，玛丽安突然感觉脑中的寒流又冒了出来，这回她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不但不觉得冷，反而有一种泡在温水里的感觉。
  然而，那一团火焰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挤出了玛丽安的眉心。
  “真是骄傲呢……”络腮胡男人略带无奈地叹息一声，“好吧，那就换个地方。”
  火焰向玛丽安的左手印上去。
  这回，似乎是绿色火焰不乐意了，停留在玛丽安的皮肤表面，不肯钻进去。
  络腮胡男人眼里的火焰快速跳动了几下，似乎传递了某种信息，小小的绿色火焰轻轻碰了一下玛丽安手背的皮肤，瞬间化作一个绿色的火焰图案，随即隐没了。
  反正躲不过去，而且络腮胡男人的言语之间并没有恶意，玛丽安放弃了闪躲，任凭火焰印在自己的左手背。
  “这是？”
  玛丽安抬起左手，摸了摸毫无痕迹的手背，有些疑问地开口。
  “你是谁？你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呵呵，公主殿下，我可以帮你暂时控制溢出的力量，但是并不能坚持多久，如果您想要学会掌控您的力量，可以通过火焰联系我。”
  “然而，一旦您选择联系我，那就意味着交易成立。我会教您掌控这力量，而作为交换，您需要加入卡姆教团，为我们处理一些事情。”
  “等等，你是谁？”
  没有回应。
  玛丽安感到，有一个庞大的无形的存在从络腮胡男人的身体里抽离，男人的表情瞬间变得麻木，就好像刚才见到他的时候。
  刚刚跟我说话的不是之前来的那个人，但是现在已经离开了。
  魔药已经失效了，我该怎么办，能相信他吗？
  玛丽安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还不能完全消化，很多念头在她心里流过。
  络腮胡男人身体一震，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眼里的火焰跳动了几下，似乎收到了什么讯息，他看了一眼沉思的玛丽安，转身倏地蹿上了一边的墙壁，消失在房屋之间。
  只留下玛丽安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她叹息一声，继续朝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