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进击的多明戈

  在乔尼带着白鸟进入林间小屋的时候，穿着长袍的少女义无反顾地踏出了森林。
  精灵少女尝试感应讯鸟的位置，但是感知里茫然一片，如坠云雾。
  所有的精灵都诞生于生命之树，从生命之树的果实中破壳而出。
  精灵一族被称为自然之灵，拥有一种叫做“自然之心”的天赋。在自然之心的加持之下，精灵们拥有“自然视角”，也就是代入动植物的视角来观察世界。而讯鸟作为精灵的伴生物种，与精灵有着更加紧密的联系，精灵能够与讯鸟共享感官。
  讯鸟在精灵的社会体系中承载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每一个精灵都可以在成年礼的时候向生命之树请求与一只讯鸟缔结联系，它是信使一般的存在，往往作为通讯的纽带。尽管精灵之间也可以通过精神连接进行沟通，但那是非常亲密的行为。精灵与讯鸟之间存在着心灵上的感应，但这种感应是有距离限制的，感应距离的远近区分了精灵的位阶。
  少女作为中阶的存在，与讯鸟之间的感应距离能够覆盖整个伊修达，直线距离有50公里，她能够肯定，对方带着讯鸟，一定还没有离开伊修达。自从传送魔法阵以及相应的传送类魔法失效以后，人们就失去了短时间内长途转移的能力，这虽然对人们的生活质量有了一定的影响，但同样提高了行军成本，抑制了战争的发生。
  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艾黎！
  少女抱着这样的决心第一次离开了迷雾森林。
  ……
  “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很渴望得到魔法的力量，但是，你没有资质。你就像一个魔法绝缘体，它无法跟你产生联系。”
  “如果是32年前，我们还可以试试魔晶植入和元素契约，可惜……现在，魔法连它自己都救不了。”
  大贤者斯达伯尔的声音还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的意识一阵模糊。
  但是他没有停下来，依然机械性地维持着前进的步伐。
  一步，又一步。
  “那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诉我？”
  “其实我也在期待，期待奇迹的发生，不过很遗憾……”
  “好，既然魔法这条路走不通，那我换一条路，我要成为一名剑士，不管有多艰难，我就算跪着也要走完！”
  一步，又一步。
  那绿色的灰褐色的树影终于散去，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脚下土地的触感突然从柔软变得纷杂，带着略有砂质的颗粒感，走几步，又变成绵软的土地，
  虽然多明戈的剑士之路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他翻越高黎山脉的路已经走通了。
  当他远远看到那耸立的围墙时，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突然一松，扑倒在麦田边上。
  ……
  当多明戈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是一个木质的棚顶，灰色的帆布下撑着一根根木条作为骨架，好像身处一个史前巨兽的化石中。
  随着目光转动，四周的一切映入眼中，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棚屋里的简陋床板上，身上盖着一条洗得发白看不出原色的毛毯，身下好像也垫了一点东西。棚屋很明显的分为几间，房间之间用木板隔开，他所在的这一间应该是靠近最里面的位置。房间没有装门，只是用蓝色的布帘遮住。
  他尝试坐起身来，但是稍微挪动了一下手臂，就感觉全身各处一阵阵酸痛袭来，根本无法动弹，就像被比蒙巨兽从身上踩过，然后又从地上铲起来摊到床上一样。
  “呃……啊……”
  他倔强的绷紧了身体，勉强凝聚起了一点力量，将上半身挪到床边，试图把自己从床上弄下去，但是挪到一半，憋住的那口气就散了，他无力地瘫倒，那口气从喉间冲出来，发出了压抑的呻吟。
  听到这边的动静，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个身形壮实的矮个子妇人撩开门帘走了进来，见到多明戈斜躺在床板上，半个头悬在床边，身上的毛毯也有一半滑落到了地上，妇人那平实的五官突然揪了起来。她走过来把多明戈的身体扶正，又用毛毯帮他裹好，忙完这些之后，妇人退后了一步，端详着多明戈的脸。
  “可怜的孩子，从高黎山脉那边横穿过来，你们姐弟俩一定吃了很多苦，还好你姐姐会一点医术，要不然我看着你都不知道怎么帮你。”
  虽然说的是通用语，但是从中可以听出明显的高黎口音，看样子是从霍尔特王国移民过来的。妇人的下一句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一年前和你麦克大叔一起从那边过来的时候，可是花了半个多月呢，从霍尔特到伊修达，路上可是有不少魔兽，谢天谢地，你们没有碰上他们。”
  等等，姐弟？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
  不等他反驳，另一个身影无声地走了进来，那是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少女，灰色长袍内部是月白色的混纺长裙，银色的长发被一个简陋的木质发夹约束在脑后，有几缕发丝跑了出来，搭在两鬓，少女伸手捋了一下，多明戈顺着少女白嫩的手指看过去，却意外地看到了那尖尖的耳朵。
  精灵？喂喂喂，我可是纯种的人类，怎么会有一个精灵姐姐？
  少女轻笑一声，对着妇人说道：“多谢麦克婶婶，多亏您的帮助，要不然我跟多明戈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奇怪，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莉迪亚，你真是一个好姐姐。多明戈这个孩子一定从小就很淘气，穿越高黎山脉的时候也没让你省心吧。”
  什么啊？我可是法师高塔里最勤奋的魔法学徒，哪儿有调皮的时间？
  “好了，我给多明戈熬了一些草药，先让他喝下去吧。”
  多明戈这才注意到，少女的右手中端着一个小小的陶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不明黑色液体。
  什么东西？她想干什么？
  “哦，对对对，吃药要紧。我待会去找卫兵，通知户籍官过来，给你们姐弟俩办理户籍。一开始只能是自由民，但是看莉迪亚的医术，很快就可以当上二等公民的。”
  说完，麦克婶婶转身出去了。
  小小的棚屋内间只留下多明戈和少女莉迪亚面面相觑。多明戈愣了一会儿，提起一口气，问道：“你……”
  他刚一开口，少女突然左手放到胸前，一道蓝光闪过，房间内壁上好像突然出现了一层膜，门帘也有。虽然不知道她使用的是哪一种神秘力量，但是在法师高塔当了多年学徒的多明戈还是有一些魔法常识的，少女出手隔绝了房间里的声音，就算他叫破喉咙外面也听不到，哪怕刚刚出去的麦克婶婶就在隔壁，甚至刚出门口。
  “你……究竟是谁？我不记得自己有一个叫莉迪亚的姐姐，更不用说精灵族的姐姐了。”
  精灵少女眉头微蹙，“你能看穿我的伪装？真是奇怪……”
  “我有一个必须要到这镇上来的理由，但是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抱歉，我看你昏倒在伊修达镇外，没有取得你的同意就擅自这么做了。”
  精灵少女莉迪亚，姑且就这么称呼吧，她走了过来，侧身坐到床边。多明戈只感觉一阵香风拂面而来，那是一种草木的清香，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到了嘴边的疑问又吞了回去。
  莉迪亚将右手的药碗交到左手，右手扶着多明戈坐起来。
  真是奇怪，身上的酸痛仿佛一下子轻了许多，多明戈呆呆地顺着少女轻扶的动作坐了起来。
  “作为补偿，我会治好你的身体。来，先喝下我给你熬的草药吧。”
  “等等，你怎么知道……咕噜，咕噜……”
  话还没出口，莉迪亚递过来的药碗已经到了嘴边，多明戈不自觉地张嘴把药液喝了进去，还没出口的疑问也随之吞了回去。
  莉迪亚知道他想要问什么，轻声说道：“我对你施展了心灵契约，学会了你掌握的两种语言：大陆通用语和高黎语，同时也知道了你的一些情况。”
  对于精灵来说，语言从来不是界限，“自然之心”能够沟通世间一切生灵，并且，精灵能够耗费精神力施展“心灵契约”，使得缔约双方互通语言，这就是圣战联盟存在的基础，否则不光人族和矮人、亚人无法联合，就连人族内部的盖尔人和高黎人、冰原人都会因为语言不通而先打起来。
  莉迪亚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本来这种契约的签订是双向的，但是由于你处于昏迷状态，关于精灵语的相关知识埋藏在你的潜意识中。”
  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液事实上并不烫，多明戈顺利地将它一饮而尽。药液入口之后。他首先感觉到的一阵醇香，但是相反的是舌头传来一种非常苦涩的味道，让他的咽喉一阵紧缩。温热的药液勾勒出食道的形状，滑进胃里，很快地散开。多明戈觉得身体好像泡在温水里，酸痛的感觉慢慢融化。
  莉迪亚看着他把药喝完，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看得多明戈又一愣神。
  “额……呃，啊……”
  多明戈想要开口询问什么，但是气流通过喉咙，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微弱声音。
  “抱歉，为了安全起见，这段时间你不能说话。刚刚那份汤药确实能解决你的疲劳和伤痛，我没有加别的材料，这只是正常的副作用。”
  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学会魔法，或者解决我的隐疾，让我成为一个剑士也好啊，喂，给我个机会，让我说话啊！
  多明戈努力想要表达什么，但是他说得越急，发出的声音越模糊，到最后只是嘶嘶的气流声。
  莉迪亚露出一个抱歉的神情，她附身轻轻拥抱了一下多明戈，整个世界安静了。
  多明戈只觉得自己一下子来到了云端，被温香柔软的云朵包围着，他感觉自己有些恐高了，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眩晕感。
  过了好一会儿，多明戈才回过神来，莉迪亚早已经离开了房间，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
  “呃呃……嘶嘶嘶……”
  又过了片刻，房间里又响起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精灵小姐姐，你长得美你说什么都对，但是你……把我的钱袋还给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