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缘由
然而言语之中,确实没了先前的顾虑之意。
温三老爷并不知道她已经从暗处得知了阿蘅外出的‘真实意图’,也正是因为知晓此事,才会放下心来。
他见温三夫人态度缓和下来,只以为妻子是与他一般,疼爱女儿的心思占了上风,就渐渐的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阿蘅本就不是喜欢外出的性子,得了爹娘的同意后,更是借口不日就要远行,就一直黏在了温三夫人的身边。
温三夫人的院子里种着一棵石榴树,阳春三月之际,树上绿叶勃发,偶尔还能在一片绿意中找到刚刚开始萌芽的花骨朵儿,那是火焰般的红色。
除了石榴树,檐下还摆着几盆兰花,此时并非是兰花盛开的季节,但府中的花匠将兰花照料的非常好。清晨的露水从叶脉上低落,晶莹剔透的水珠中折射着太阳的光辉。
阿蘅平日对花花草草的喜欢也仅限于观赏,从未想过要自己去养上一盆属于自己的花。
屋里的温三夫人正在同温桓说着话,他与宋家姑娘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就在四月初九的那一天。
钦天监的人合过了温桓与宋家姑娘的八字,都说这两人是天作之合,而四月初九这一日更是最适合这两人成亲的日子。
婚期定下来后,其他的事情也都准备的差不离了,接着要说的就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嘱咐。
温桓在温三夫人这边听过一些,还得再去找温三老爷听上另外一部分的。
不过那些都不是阿蘅能听的。
她原本一早就到了温三夫人的院子,准备同自家娘亲吃上一顿早膳,再出门挑上几件首饰,若是情况允许的话,还可以在外面多转一转。
然而早膳还没有送上来,温桓就先送上来了。
这大概是自上次闹别扭以来,两人总算有了一些和好的迹象。
阿蘅伸手拨弄了一下兰花的叶子,从叶片上滑落的水珠打湿了她的手指,冰冰凉的触感在三月初的早晨格外的舒适。
柳嬷嬷也从屋里出来了。
她看着蹲在兰花旁边的小姑娘,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追忆。
依稀记得幼年的阿蘅也是这般的喜欢花花草草,只是小时候的她,更喜欢将能抓得住的东西直接塞到自己的嘴里,仿佛只要在她手中的东西,就都是可以吃的。
夫人当时还养了几株水仙花,差点就被阿蘅给辣手摧花了。
若是旁的话,那也就算了,然而水仙花是带着些许的毒性的,哪里能让小姑娘放到嘴里去呢!
当初那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如今也都变成了大姑娘。
柳嬷嬷想到那日温三夫人得到的消息,她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有了自己的恋慕之人,也到了可以嫁为人妇的时候了。
阿蘅往院子里稍微挪动了些脚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柳嬷嬷看她的眼神有些奇奇怪怪的。
她想着自己在外头的院子里已经等了许久的时间,屋里说话的两人却到现在都还没有说完,偏偏她到现在都还没有用过早膳,只喝了两口蜜水,这会儿正是最饿的时候。
摸了摸险些叫出声来的肚子,阿蘅抬头看向了柳嬷嬷:“娘亲和阿兄是不是还要再说很长时间的话啊?”
柳嬷嬷笑着道:“不长的,夫人只是嘱咐少爷两三件事情,约莫再过上一小会儿就能结束了的……”
这样的话,她已经说过不下三四次了。
阿蘅抿了抿唇,她若是现在直接回到自己的院子,先前那么久的等待是不是就都白费了。
如此一想,她又不怎么想要离开了。
一旁的青叶好不容易看到阿蘅有想要离开的心思,顿时就来劲了,她侍候阿蘅多时,鲜少会有让阿蘅不按时吃饭的时候,尤其是在温三夫人格外关注阿蘅身体健康之后。
她凑到阿蘅的跟前,小声道:“夫人和少爷恐怕还要再说上一段时间的,姑娘不如先回去用个早膳,再来找夫人,亦或是先下去吃上两块点心,喝上几口水,总不能就这么一直饿下去的。”
柳嬷嬷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因着屋内温三夫人与温桓开始谈话的时候,院子里的小丫鬟就已经眼明手快的送上了茶水点心,柳嬷嬷倒不是很担心屋里的人,毕竟点心茶水就摆在他们的面前,倘若他们说话之间感觉到了肚子饿,自然是会直接拿点心吃的。
可阿蘅就不一样了。
她才在屋里坐下没多久,连话都没有多说几句,就在温三夫人的示意下直接出了房间的门,然后就一直等在了院子里。
在这期间,别说是糕点了,她连茶水都没有喝的。
柳嬷嬷也开始劝着阿蘅:“姑娘今儿个的早膳还没有用,长此以往身体如何受得了,我看青叶刚才说的就很是在理,姑娘还是先回去用膳,这边夫人若是与少爷说完了话,老奴再派人去找姑娘,您看这样可行?”
其实走与留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左右阿蘅也不可能知道温三夫人与温桓说了些什么事情的。
阿蘅回想了一下她今日的原本打算,再看看眼下的情况,知道那些计划已经不大可能实现,停顿了一小会儿,才有些不情不愿的带着人回了自个儿的院子里。
然而这会儿的温三夫人恰好与温桓说到了阿蘅。
她说:“我原是不想同意阿蘅出远门的事情,毕竟桓儿你也知道,外界远不像京都这么风平浪静,说不定路过的哪座山头上就藏着穷凶极恶的歹徒。似桓儿你这般与他人同行,我在家中都已经十分担心,偏偏阿蘅却想要独自外出游玩。”
“纵使身边会带上一些侍卫随从,可下人与主子又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原是?
温桓抓住了温三夫人话中的重点。
他问:“那娘后来又怎么想着要同意这件事情呢?”
总不能是忽然就想通的吧!
这样的事情放在阿蘅自己的身上,或许还有几分的可能,小姑娘平日里的脾气最是软和,只要不是涉及到她底线的事情,她在纠结一通后,过上一段时间,不需要别人的开解,就会自己想通。
温桓有些想不起来阿蘅小时候需要抉择时的场景了,约莫是因为幼时的阿蘅已经很得家中长辈宠爱,平日里想要的东西触手可及,根本就没有需要她做出抉择的时候。
却不知道是因为何种缘由,这般从小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小姑娘,随着年岁渐长,脾气反倒是越发的软和,几乎从来不会与人出现争执,仿佛随便一个人就能欺负得了她,实在是太过令人担忧了。
京都之中似阿蘅这般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姑娘,大有人在。
只不过别人家的姑娘,哪怕是教导的最好的那一个,大多数时候也都跟个炮仗似的,稍微有点东西不如她们的意思,总能惹得她们大发雷霆。
哪里像是阿蘅,已经习惯了得过且过的日子。
温三夫人没有直接说她改变想法的缘由,而是问起了温桓:“桓儿你与谢家大郎素来交好,平日里也是见过他家的那个弟弟,你觉得那孩子如何?”
“谢淮安吗?”温桓仔细想了想,说:“他从前在京都之中的名声确实说不上好,但自从去了白马书院读书以后,整个人就变得更加的明事理,为人处世方面也有了不笑的成长。许是年岁相近的缘故,阿蘅与他也有不少话可以说,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嗅到了一丝异常。
果然,就听见温三夫人接着往下说道:“京都之中的好儿郎还是有很多的,只是那些儿郎的本身确实很好,但他们家中总是有这样或者是那样的不好。至于谢淮安,他本身或许是没有那么好的,但谢家的家风向来是有目共睹。若是阿蘅嫁到谢家去,我也不用担心她会被人欺负了去……”
更何况,阿蘅现在对谢淮安可是很有好感的,甚至还想着千里迢迢的去边关探望对方。
倘若不是情根深种,又怎么会想要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温桓之前也知道阿蘅与谢淮安交好,但他从来就没有往两人之间有情的那方面想,谁让阿蘅不管怎么看上去,都表现的像是个没有开窍,甚至连开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这会儿陡然听说自家妹妹与谢家的小子扯上了关系,说实话,温桓有那么一瞬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找人来揍上两下的。
“娘若是看中了谢家的家风,大可以找谢淮宁,怎么偏偏就看中了谢淮安?”若是仅仅是冲着交友去的,那让谢淮安成为阿蘅的朋友之一,倒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但若是将交友换做成亲,温桓还是认为谢淮宁会更加的合适。
他说:“您也知道我与淮宁素来交好,他历来洁身自好,身边也没什么红颜知己,是个结亲的好对象。若是当真要为阿蘅择一位良婿,我看还是选淮宁,他比谢淮安要好很多……”
谢淮宁与谢淮安,谁会更优秀一些,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自然是能很快分辨出来的。
温三夫人当然也是看出来了。
但有时候优秀并不代表就已经是适合的。
“谢淮安确实是比谢淮安要优秀的多,但阿蘅更为熟悉的人是谢淮安,而不是谢淮宁。”只此一点,就能够直接将谢淮宁排除出去了。
温三夫人叹了一口气,她要与温桓说的,本来就不止是这一件事情。
她继续往下说道:“阿蘅自小与你无话不谈,你可知她曾托人用三千两换了一批粮食送到边关去?”
至于送给了谁,只听边关二字,知道的人自然能直接说出那人的名字。
温桓停顿了片刻。
实际上,在小姑娘年岁渐长后,心中就藏了许多的秘密,鲜少会说给他这个兄长听,但偶尔也还是会找机会来同他说说心里话的。
他回想着阿蘅与他闹别扭之前的谈话,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出温三夫人方才说的那件事情。
他又清楚的知道温三夫人不可能拿假话来糊弄他的,所以阿蘅确实是往边关送了粮食,还是特地送给了某一个人。
看出了温桓的毫不知情,温三夫人又补充了一句:“阿蘅的院子里,如今养了一条名叫福宝的细犬,听说是谢淮安千里迢迢遣人送给阿蘅的……”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温桓捏了下指尖,皱着眉头说:“他送什么不好,怎么突然就想到给阿蘅送细犬……”要知道阿蘅小时候差点被藏獒给咬伤了,自那以后,温府上下就再没有养过犬类,甚至连猫都没有养过一只,谢淮安千里迢迢的给阿蘅送狗,又是几个意思?
果然温桓与她是一般的想法。
温三夫人在他说完话后,摇了摇头:“我之前也以为阿蘅因着幼年的往事,会变得很怕狗,这才不肯让人在家中养狗,然而阿蘅比我们想象的要大胆的多,她不仅没有被当初的獒犬给吓到,甚至还生出了养犬的想法,只是从前因为我们的态度,她才一直没能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
在得知阿蘅养了一条细犬之后,温三夫人背地里也开始回想着自己从前做下的事情,很是担心阿蘅会因为她们这些做长辈的态度,而委屈到了自己。
索性那样的事情,是极少的。
她看向了温桓:“我同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你知道阿蘅与谢家的那孩子渊源很深,若是有机会,你便去打听一下,谢家大郎准备何时成亲。”
“谢夫人那边早就想要上门提谢淮安求亲了,只不过谢家大郎还没有成亲,若是先给谢淮安定下了亲事,明面上说出去,总是没那么好听的。”
温桓顿了顿,虽然不太满意温三夫人为阿蘅挑选的未来夫婿,但他仔细想过之后,也和温三夫人是一个想法的。
谢淮安能得了温三夫人的青睐,不过是矮个子里头拔尖,恰好他的长处是别人所无法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