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粽子
一如当初的段瑜之,一如现在的阿蘅。
自从决定于段瑜之绝交后,阿蘅就再也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
即便前次,她曾因为对方的缘故,而再次受伤。
在她的心目中,还能勉强将现在的段瑜之与梦中的那个人区分开来,她不会因为梦中事主动去报复段瑜之,但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对于段瑜之在过往的时光中,给予她的温柔,阿蘅能给出的最好答复就是不闻不问。
底线被触犯之前,她和他只会是两个陌生人,再无和好的可能。
然而让阿蘅没想到的是,她不曾去打听那个人的消息,那人却总是以各种方式活跃在她的周围。
先前听说段瑜之也参加了龙舟竞渡的比赛,阿蘅虽有些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
可现在听着谢淮安的话,原来当初主动找他下战书的人竟然会是段瑜之么!
上次段瑜之找人对付谢淮安的时候,阿蘅就很是想不明白。
这两人到底是如何结仇的呢?
阿蘅看向正在给毛毛喂点心的谢淮安,语带迟疑的说:“约你比试的人居然是他,可他是吃错药了不成,怎么总是揪着你不放呢!”
谢淮安手上的动作一顿,引来毛毛不满的哼哼声。
他将手中最后一块点心塞进了毛毛的嘴里,又扯过毛毛的衣角擦了擦手,回头笑着看向阿蘅:“谁知道呢!或许他真的是吃错药了吧!”
阿蘅见谢淮安似乎没有将段瑜之的事情放在心上,不由得皱了下眉。
眼下的段瑜之看上去仍是少年心性,一点也看不出会成长为将来那般城府极深的模样。但阿蘅不会忘记,曾经有那样一个人,多年的温柔相待,只为了最后看着她低入尘埃。
喜欢是假,爱护也是假,只有痛恨才是真。
阿蘅轻咬着舌尖,丝丝缕缕的痛意让她保持着清醒状态,这是她在梦中后来的那四年里,养成的坏习惯。
后来的温如故身体是大不如从前,情绪激动时,便会头晕眼花,时常会感到困倦,一睡便是一整天。
故而每当情绪激动时,她就会借由身体的疼痛来让自己保持冷静。
那时的她,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时常是青紫的。
“虽然背后说人不大好,但你还是多注意他些,他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阿蘅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这次却是破例了。
谢淮安错愕地抬起头,竟然能从阿蘅口中听到这般的话!他以为就段瑜之对阿蘅的看重程度,在阿蘅的心中应当是与众不同的。虽然他和阿蘅已经是生死之交,但最多只能从她口中听到劝两人和解的话,谁知道却能听见阿蘅偏向他的话。
许是段瑜之先前的做法惹恼了阿蘅,才会让她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去做吧!
谢淮安现在还记得阿蘅提醒他,要小心段瑜之的事情来着。
当时阿蘅受的伤还挺重的,然而他在书院中,见到的段瑜之,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的歉意,他甚至都没有去看望过阿蘅。
两人说话时,并未遮遮掩掩。
一旁的温桓听了好半天,依旧是满头雾水。
什么叫做下战书,什么又叫做不好相与?
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呢?
不止是谢淮安,阿蘅也没有解释的想法。
她拿出帕子给毛毛擦了擦嘴,又想起刚才谢淮安是拿着毛毛的衣服擦手的,她转过话题,跟谢淮安讨论起毛毛的事情来。
平常照顾小孩时,发生的一些趣事,以及不高兴的事。
说东说西,最后又说回要怎么做,才能让毛毛始终保持干干净净的。
按照阿蘅的意思,毛毛本身就是个爱干净的人,只要给他喂东西吃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些,就可以了。
谢淮安却不然。
他眼中的毛毛就是个小邋遢。
只要一没看住他,再找到人时,就已经是灰头土脸,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谢淮安显然就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习惯性的毛毛的衣角擦手的了。
两个才十岁出头的半大小孩,忽然一本正经的讨论要如何教养小孩的事情来,听上去让人觉得又几分好笑。
温桓看着阿蘅同谢淮安据理力争的模样,是许久没见过的轻松。
难得阿蘅如此高兴,还是不要打扰她此刻的兴致了。
他收敛了心头的疑问,等回头找个机会再去问谢淮安。
至于现在。
还是让阿蘅更高兴一会儿吧!
另一边的书房中。
温老太爷与谢淮宁的谈话也快要接近尾声。
“我以为你们父子将淮安送到白马书院,是为了让他好好进学,而不是为了带孩子?”
温老太爷想到阿蘅这两日给他请安时,身边带着的那个小孩子。
大概是人与人之间,确实是存在缘分一说的。
樊家的那个小孩子生的模样俊秀。
最重要的是,他与谢淮安幼时确有五分相似,看上去便是一家人。
谢淮宁露出苦笑:“说实话,其实我们家并未盼着淮安能有多上进。他小时候受了不少苦,虽然他自己是不记得了,可我们却没有忘记。”
“我爹娘只希望淮安能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就好,只不过先前在京都的时候,总有人拿淮安与我相比,以至于他变得越发不肯上进。到了后来,甚至是故意在外惹是生非,好博取爹娘的关注。”
似是想起在京都的事情,谢淮宁揉着额角,他也说不清谢淮安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主意。
想要博取家人的关注,难道不应该是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么!
怎么他们家教出来的小孩,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呢?
如果谢淮安在这里的话,他肯定是有话要说的。
谁让谢家族学只教诗文策论一类的东西,对武学方面并不看中。
而谢淮安尝试过许多次,依旧没能在诗文策论上有何建树。恰好当时他又和人打了一架,回家后便得到了父兄的强烈关注,以及娘亲的温柔关切。如此一来,可不就是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么!
谢淮宁哪里能猜到事情的经过是如此的曲折。
他接着往下说去:“我爹原本只是想让淮安在书院中读几年的书,好磨磨他的性子。”
“结果中间出了点差错,外祖父那边将毛毛给送了过来,那孩子还特别的黏着淮安。我爹说淮安是小孩子心性,还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所以才非得让淮安带着毛毛。”
他又补充道:“这和毛毛只肯黏着淮安,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谢老爷是想要矫正谢淮安的性子。
而谢夫人看着毛毛,就想起了当年的谢淮安。
移情作用之下,她只要看着谢淮安和毛毛在一起,就会觉得很高兴,其他的事情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温老太爷听着他的解释,面色稍缓。
“我终究只是个外人,最多也只能提点两句,只要你们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就足够了。”
正事与闲话都已经谈过了。
自然就应该出门去找阿蘅她们了。
大多数的节日都是亲人团聚的时候,端午节本身的含义虽然本非如此,但是有机会的话,人们过节的时候都是会在自己家中的。
谢淮安在京都赢得龙舟会的头名,本来是应该在龙舟会结束后,回到谢家去的。
但他念着远在温家别院的毛毛。
便跟在温老太爷的身后,一起出了城。
倘若不是谢淮宁恰好有事要去温老太爷相商,谢家的人恐怕还在龙舟会上找着谢淮安。
谁让这小子办事顾头不顾尾。
明明是不打算立刻回家,却连个消息也不往家里传。
谢家的两兄弟最后没有在别院留饭,只略坐了一小会儿,就带着毛毛回京都了。
送走了谢淮宁与谢淮安,又用过晚膳后,天差不多已经全黑下来。
温桓揉了揉肚子,吃太多粽子,他一时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厨房里包的粽子都是按照以往的口味来的。
白粽子里面什么也不加,剥开了粽叶直接蘸糖吃。
红枣的粽子只比白粽子稍微好上一点,有红枣的那一小块地方就是甜的。
还有一种包着肉的咸粽子。
温桓并不怎么挑食,甜的咸的,他都能吃。
另外两人就不一样了。
温老太爷喜欢白粽子蘸糖,阿蘅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却只喜欢吃咸口的肉粽子。
偏偏厨房今年包粽子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
三种粽子混在了一起,没剥开粽叶前,根本就区分不上来。
为了能让阿蘅吃上一口肉粽子,温桓剥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粽子,十个里面有九个是白粽子或者红枣粽子,肉粽子出现的几率实在是太低。
虽说每个粽子都是小巧玲珑,只有婴儿拳头的大小。
积少成多之下,也是不容小觑的。
温桓在路上又转了两圈,稍微消了消食,才抬脚往自个儿的院子走去。
柳嬷嬷已经在院中等候多时。
见温桓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她是跟着温老太爷一起回的别院,只不过她一进别院就来了温桓的院子,是有事要与温桓商量的。
谁知温桓在早膳后,就去了小竹楼。
直到天黑后才回自己的院子。
温桓坐在堂屋的木椅上,好不容易舒服了些,他问柳嬷嬷:“嬷嬷怎么忽然过来了?”
他皱了皱眉,柳嬷嬷从前都是跟在温三夫人的身后,突然独自一人出现在他的院子里,肯定是有要紧事要与他说。只不过最近似乎没有什么大事吧!
柳嬷嬷轻声道:“少爷还记得夫人先前给您送的信吗?”
温桓抬头看向她:“书院的旬考还没结束,阿蘅不会想要听我说这些的,等过些时日再说。”
“夫人那边已经同大少爷商量好了,只等着书院放假,便能带着少爷姑娘一同往潍州去。”
柳嬷嬷话语中的意思让温桓一愣。
他原以为娘亲会等他劝服了阿蘅之后,再去同大哥商量,可现在却是商量好了,再让他去劝说阿蘅。
“我娘怎么这么早就同大哥商量,要是回头阿蘅不愿意的话,那可怎么办?”
柳嬷嬷:“夫人说姑娘最是乖巧听话。”
“若是少爷当真劝服不了姑娘,就可以将夫人先斩后奏的事情说给姑娘听,姑娘知道后,肯定会跟着大少爷一起走”
温桓难得的沉默着。
娘亲的想法总是好的。
可他怎么觉得这件事情就那么的不靠谱呢!
总觉得接下来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温桓叹了口气,感觉刚才吃的那些粽子实在是太过腻味,不然他现在怎么就那么难受呢!
他又看向柳嬷嬷:“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娘亲托人带上一封信也就可以了,怎么还让嬷嬷特地跑上一趟?”
这还不是因为阿蘅上次回家后,与温三夫人不欢而散了么!
小姑娘因为夏季炎热,整个人都受了一大圈。
温三夫人看了可心疼了。
原想着京都的龙舟会格外的盛大,就连温老太爷都回了京都,说不得阿蘅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也会过去凑热闹的。
龙舟会上人山人海。
温三夫人又怀有身孕,不敢出门同那些人挤,担心会出事。
便派人跟在温老太爷的身边,等瞧见了阿蘅后,就让人劝说阿蘅回府中一趟。
柳嬷嬷便一路跟着温老太爷就回了别院。
“夫人想着书院放假后,姑娘便要跟着大少爷去潍州,没个三五月的时间,是回不来的。”柳嬷嬷看向温桓,又接着说:“便想要在姑娘离开之前,再同姑娘见上一面。”
她盯着温桓,期待他能帮忙说说话。
温桓却什么也没能说。
谁让阿蘅一早就在他面前放下话,说是旬考结束之前,就算有假期都不愿意回京都去。
这不,龙舟会,多么有趣的一个活动。
前两年的时候,阿蘅是拽着他的衣袖,非要他带着她一起出门。
现在可好。
一点也不感兴趣了。
温桓也不是没有开口劝说,可实在是没有用啊!
两人大眼对小眼,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阿蘅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柳嬷嬷来过的消息。
那时柳嬷嬷已经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因为柳嬷嬷并没有和她说上话,故而阿蘅只以为她是代替温三夫人来看望她和温桓的,倒也没有想到其他的事情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