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68颗巧克力

  第二天早上七点,吃过早饭,虞霖和林榆就驱车前往隔壁县石家村,路程有六十多公里,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石家在老家还有不少亲戚,但是都是五服之外的远房,本来是可以一起祭拜,但是按此地的风俗,外嫁女不能回娘家祭拜,以免把娘家的好运气带走了。
  以前都是虞霖外公一人回去,合着族里一起祭拜,但是自从虞霖外公去世后,他母亲是独生女,也没有伯伯叔叔,她就不再顾及世俗,每年回去祭拜已经过世的老父老母爷爷奶奶,她的行为挑战了石家的族长,最后与族里彻底闹翻了。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虞霖的父亲却也每年都一起出现在这里,这倒成了曾经的一家三口每年一次的集体活动。
  他们到达时,他的父母已经到了石家老宅,想来很早就出发了。
  见面的时候有点小尴尬,石阿姨比上次自在多了,旁边没有了顾及的人,她的女强人气场恢复正常,热情强势地把准备好的一个锦盒与红包塞到林榆手中。
  “别推辞,虽然我已不是虞家妇,但还算是你的婆婆,有些地方委屈你了,但是媳妇该有的都不会少你。”
  虞霖站在她旁边,把东西接过放进她背后的背包里,大声说:“谢谢妈了。”林榆也只好跟着说谢谢。
  虞父在农科研究所工作,是个严肃内敛,不苟言笑的人。
  高二时,他们回到家属院,在7栋楼下,站着两个人,虞霖喊了一声爸妈,然后就跟他们说:“这是我爸我妈,爸妈,这是林爷爷家的小榆。”
  林榆低头,小声地叫了叔叔阿姨,然后跟虞霖说了一句:“我先回家。”
  他给她的是两个红包,看她一脸茫然无措,倒是难得地笑了,说:“一个是礼金,一个是见面礼。一直让小虞带你回来他也不肯,你也别介意。”
  林榆点头,说:“谢谢。”把红包交给虞霖,他侧身放进她的背包,说:“谢谢爸了。”
  “你脚确定没事了?实在不行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快去快回就是。”石母瞥了他的腿一眼,她也是医生,而且位居医院管理高层,这点事情肯定会传到她那里去的。
  四个人分工,虞霖负责香烛元宝鞭炮,虞父扛了一把锄头还提了几个鞭炮,石阿姨一手拿了一把刚磨了锈的镰刀,一手拿一袋水果祭品,林榆提的是他们自己在山上吃的喝的。
  等到上了山,林榆才知道为什么要带满满两大袋吃的喝的了。石家村没有分祖坟地,都是各自找个风水先生寻块风水宝地就把先人埋葬了,所以一家的祖坟可能要爬几个山头。
  幸好,石家的祖坟也不多,但还是爬了两座山,过了一条河,回到石家老宅已经过了下午两点,从不运动的林榆是累的小腿打颤,石阿姨看起来也不太好,只有经常下地搞科研的虞父和坚持晨跑的虞霖有些脸红气喘。
  老宅几十年没有人住过了,以前石家老头还在的时候隔几年还会请人修葺一番,后来干脆就随它了。所以午饭只能出了石家村,到小镇上找了个饭店吃了点东西。
  饭后,虞霖的父母直接开车回省城,而他们则回了学校。
  路上堵车情况没有好转,林榆也才知道,虞父是个西南山区的农村娃,石爷爷还在实习时去那边支援认识并资助他从小学到大学的学费。虞父本来是怀抱着大学毕业后本致力于家乡的农业生产的伟大梦想,但是却爱上了恩人托付给他照顾的刚到省城上大学女儿,因为爱情,最后两人就留在了省城,在这个陌生的他乡,从住宿舍到租房再到买了属于自己的房,从坐公交车上下班到有了私家车,从两个人到三个人,从给儿子泡奶粉换尿布到儿子长大成年。
  林榆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她以为他坚持回来祭拜宫爷爷一是念旧情二是想和儿子有个相处的机会。
  她不明白的是,当初最艰难的时候都能相濡以沫,为什么在后来事业有成家境殷实却无法坚持下去了呢?这就是所谓的是相爱容易相处难?
  前面的路又堵住了,远远望去,一辆辆车在盘山路上排成了长龙,看样子是要堵一段时间了。
  虞霖看着后视镜中林榆微微蹙着的眉,空出右手,握着她的手,“他们是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两人一条都说不上两句,不是这个出差就是那个下基地,时间久了,就不知道怎么相处,处不来干脆就分开。”
  “其实,我去过你们学校,实在是忍不住的时候,就去看一眼,想要叫住你的时候然后就想想自己的父母,别说我不敢奢望你还愿意当我是朋友,就算我们还能是朋友,可至少四年的时间,几百里的距离,医学院繁重的学业,连我都不敢相信我自己呢。”
  “说是不自信其实就是懦弱,五年后毕业就更没有理由了,因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不想说话的人,变成了另一个我父亲。”
  “可我毕竟不是我父亲,他还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共度余生。我是只困兽,把自己困在过去,却怎么也过不去。”
  “原以为我可以这样自欺欺人一辈子,但是看到你跟人家那样,才知道我真是没办法……”
  林榆打断他:“我跟谁?哪样?”
  他紧了紧握着的手,快速侧脸给她一个笑容:“6月30日,你跟人在学校操场边上,看人家打篮球。”
  林榆在脑海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天的事。
  那时陈曦五一要参加县举办的篮球赛,天天去练球。6月29日,她表哥奉舅母大命送一堆吃的给她。而她被县女子篮球队长逼着练球,林榆这个专门给陈曦管后勤工作的则被她临时增加了一个任务:陪她表哥逛逛这个历史悠久的县城。
  林榆岂是随便任她搓揉的人,但最后因为她的死缠烂打,只愿意带他在学校走走。到最后她还是食言而肥,直接把她表哥带到球场边上看男女两队人马在练球。
  陈曦表哥姓温,叫什么,她没听清楚,在市里工商银行工作,和陈曦一样,是个热情开朗爱说爱笑的人,至于那天他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笑得一旁看球练球的小姑娘都羞红了脸。
  后来陈曦给了他她的电话,他也打过几次电话,只是每次林榆要么就是在忙,要么就是不接,几次过后就没有后来了。
  “你说你怎么能在人家面前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妧媚呢?”
  “不记得了。”
  “我记得,忘不了。你笑得我眼睛,心里难受,哪儿都难受。你还喝他买的水,还是他拧开的,你……”
  “你也在啊?”林榆抽出手,指指前面开始动起来的车队。
  后面传来阵阵喇叭声,虞霖探过身,在她左边脸颊上重重啄了一口,挂挡,起步,跟上前面的车慢慢前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