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颗巧克力

  年初五晚上,虞霖办公室聚餐,要求带家属。刚好林榆下午没课,晚上也没有晚自习,虞霖就这么一提,她倒意外地答应了,,反而令虞霖有点意外。
  因为林榆午睡时间有点长,等他们到酒店包厢时,里面两张大圆桌已经坐了不少人。
  汪洋洋在自己旁边给他们挪了两个位置让他们坐下。
  林榆看见坐在汪医生旁边坐着的正是口腔科的那个女医生,姓什么来着?忘记了。她对林榆笑了笑,林榆也颔首微笑。
  汪医生热情地介绍桌上坐着的人,有医生有护士,还有他们的家属。
  他们大多是成熟开朗的人,很快就熟络起来。谈着谈着,就出现了各种交集。你的姑姑是他表婶,他的表妹是她的同事,她的朋友是他女朋友的朋友,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
  “林老师教哪个科目?语文还是英语吗”对面一个男医生的家属问。
  “语文。”林榆中规中矩回答。
  “难怪气质那么好。你教初几?我儿子在初二六班。”
  “高三。”林榆的回答引来一阵哇哇声。
  “这么年轻就教高三了啊。”
  “好厉害哦。”
  “会不会压力很大啊?他们说现在的高考很难。”
  ……
  林榆一一回答,不急不慢,进退有度,加上虞霖在一边周旋,倒也没有太拘谨紧张。
  旁边桌有个中年女人走过来,搬了椅子放在林榆侧后方,她一手搭在林榆的椅子靠背上,伸前脖子悄悄地问林榆:“林老师,您是教文科班还是理科班?”
  林榆的身子朝虞霖那边倾,侧过身回答:“文科。”
  “我儿子李嘉琪在一班。”
  “我没教一班。”
  “那你教了四班的王小芸呢?”
  “嗯。”
  “她怎么样?能给我说说吗?”
  林榆突然觉得奇怪,怎么不问自己儿子的情况,反而问起别人。
  “很好。”
  “学习好不好?性格怎样?人品好不好?”对方的语气陡然急切,更让人诧异。
  “她是你家亲戚?”虞霖开口问她。
  “不是,我儿子的女朋友,有次在街上看见他们一起逛街,问他还不承认,后来偷偷上他的QQ才确定。叫他高考后再谈,他还说对方学习比他好,不会影响,尤其是语文和英语,还经常帮他补习。我儿子其他的都还好就语文底子不好,林老师有时间帮我跟他语文老师说说关照一下,行不行?”
  面对对方殷切的眼神,林榆为难了,这么多年说这种话的家长不在少数,但她始终没有学会应付。
  “你们家长亲自打个电话给他老师,比谁说话都强。”虞霖继续帮腔:“以前我妈三天两头打电话给我各个老师,说好话不要钱似的,我每个老师都对我印象深刻,天天问候我的学习。”
  “真的吗?我只留了班主任的号码,科任老师的没有,林老师有吧?”虞霖的一番话把她的目光吸引过去了,林榆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儿子肯定有的,这是专门方便学生问问题。”
  “那就好。那个王小芸……”
  坐在对面的一个同住家属院的护士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大笑着说:“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看看人家虞医生和林老师,当年他们天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除了没一起睡觉,时时刻刻都黏一块儿,不照样两个本科生,又都是编制,现在直接结婚了,多好……”
  “就是啊,成家立业就是先成家后立业,省得以后剩下成了大龄青年。”旁边的人跟着说。
  “现在都流行养成记,知根知底,感情深厚,也不那么容易散。”
  “嗯嗯,现在男女比例失调,先占个好资源,免得别人捷足先登了。”
  “你看那些剩男剩女,都要父母拿着照片去相亲,你儿子多懂事,给你省了不少事儿呢。”周围的人纷纷攘攘。
  饭局开始了,觥筹交错,因为职业所在,酒倒是成了次要,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喝多喝少随意,尽兴就好。
  虞医生今天是高兴的,不过也只是喝了一杯开席酒,回去的路上像个小年轻一样,蹲下身,非要背着林榆走,因为两人都穿得厚,背起来特别笨拙,走了好长一段路,下台阶时差点摔了一跤,确实吓着了两人,他才愿意放她下来,还不肯好好走,走一路玩一路,回到家已经快十点。
  一到家关上门,他把前面的林榆拉过来摁进怀里,一通热情得近乎粗暴的亲吻迎面而来,林榆被调动起来的回应被他的狂风暴雨卷得无影无踪,直至无力招架,软似一根娇柔的菟丝子攀附缠绕在他的身上。
  外面半圆的月亮,淡淡的月色照进窗帘,映着一室的旖旎,无限风光。
  第二天六点半,林榆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等一下。”虞霖喊她,刚睡醒的声音有点沙哑,然后就看见他穿着林榆给他买的严灰色小熊睡衣走出来,脚上是和林榆同款的小熊毛毛拖鞋。
  “怎么了?”林榆疑惑地看着他。
  他走过来,用手拖住她后脑勺,在她唇上准确地印上一记,得意地说:“盖个章!等你回来检查还在不在。”
  林榆郁闷:怎么检查?怎么知道还在不在?医生的特殊技能?
  陈曦在楼下喊她,她匆忙地换鞋出门,虞霖在身后关门,不忘调侃:“香香的,记得补唇膏。”
  陈曦一见她就笑:“古人说得不错,女人是祸水,从此君王不早朝!”
  “有本事你去一趟泰国。”
  “那你老师就不让我进她家门了,肯定担心安姐被我……呵呵呵”
  第一节课是三班,因为刚过完年,也许是玩野了心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课堂叽叽喳喳根本停不下来,好几次,林榆的讲解被打断,第四次被打断,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五分钟下课。她干脆停下讲课,让他们说说春节感触最深的事。有人说春节就是讲究面子,烟花炮竹不要钱地放,放完地上一堆垃圾;有人说过年就是浪费,除夕团圆饭,满满一桌子菜,吃完剩下一大半,初一再煮新鲜的,初二来了客人又做一桌;也有人说初中同学打工回来都带着丈夫小孩回娘家了。
  陈西州同学站起来说:“刘俊大年三十住院,我去看他了,说是慢性肾炎,情况不好。”
  叽叽喳喳的课室顿时雀静,原本洋溢着欢笑的一张张面孔顿时变得沉郁。刘俊之前就常请假,大家都知道他体弱,但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早读课时,林榆就看了旁边墙上专门用来登记通知用的小黑板,上面有几个请假的名字,其中就有刘俊。
  下课铃声响了,大家还默默地坐在位置上,没有了往日的打闹与嬉笑。
  上完第二节四班的课,回到办公室,洗干净手上的粉刺灰,坐下喝水。
  之前站着和其他老师聊天的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怯怯地问:“请问,是林老师吗?”得到林榆的肯定,勉强地笑着说:“我是刘俊的妈妈,这是刘俊寒假作业。他生病不能来上课了。你能给他批改批改吗?”
  林榆从她粗糙皲裂的手上接五份试卷,指指旁边的板凳,示意她坐下,小心翼翼地问她:“他还好吗?”
  她勉强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眼眶星光闪闪,低下头带点哽咽说:“不太好,医生说不能来学校上课了,得在医院住着出院后只能回家躺着,不能长时间坐太久。”说着抬起手,用衣袖擦擦眼角。
  林榆不太懂怎么安慰人,尤其是一个陌生人,她只能说:“宽宽心,会好的。你先坐着,我给他改改。”
  刚好陈曦下来了,于是她也帮忙,一小时左右就改完了。林榆把试卷交给她,把自己做好笔记的备注过的试卷和标准答案一起给了她。
  她搓着手不停地说谢谢的话,脸上的感激却让人感到悲伤。
  林榆跟师祖大概说了一下情况,要了接下来一个月的习题和标准答案,然后都给了刘俊妈妈,告诉她:“做完了可以自己对答案,也可以拿过来我批改,不懂得问题写在纸上一起给我或者给我打电话,他有我的电话。”
  她还是一个劲儿地感激,直到英语老师来了,她才停下去找英语老师。
  回去的路上,林榆跟沉默,陈曦也没有说话,她们甚至忘记了要去食堂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