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派真性

  姜老面上光彩,心中了无牵挂,尽兴喝了几杯酒才回房休息。
  我疲倦得厉害,一回房间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又自然醒了,胖子倒是睡得沉,呼噜打得格外响。
  我心中骂了几声老人贩子,逼我养成这不健康的作息习惯,才静坐在床上,打算与虎煞聊聊。
  虎煞呆在泥丸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但今天却有些反常,呆呆地好像在想事情。
  我问道:“虎大哥,在想昨晚的事吗?”
  “不错!我明明能感受到那人体内的煞,为什么它会没有灵智这想不通!”
  我想了想,又问道:“你之前说你被人族炼成了兵器,然后在某处空间才被毁掉,一分为二,能不能告诉我,是是什么兵器?”
  虎煞歪着头想着,好一会儿才道:“有些模糊,好像是把稍长的东西”
  稍长的兵器,这范围可大了,不好猜。
  我又问道:“那当时,你能感应到另一半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情绪,或者异常?”
  虎煞马上说道:“有!有一种呼唤,但很微弱,一闪即逝,后来,任我再作试探,就没有反应了”
  这就对了!
  从天邪对我说的话中,我能够推断出一些事情!
  比如,天邪说将体内的煞储在了天魔石中,这点我相信。
  天魔石中的煞呈黑色,这可以解释为,天邪天姿卓绝,在闯入魔界后,可能又有奇遇,然后成功将魔气融进煞中,异变成黑煞。
  至于天邪体内的煞,我猜测,仍然存在,而且具有灵智!
  可能天邪用了什么秘法,将其灵智压制,只使用煞的功能和威力。
  我把我的推断与猜测告诉了虎煞,虎煞听了连连点头,他说三界隐秘传承多如牛毛,各派大能手段通天,不排除有这种秘法
  虎煞还告诉我,当初在接触那块黑石头时,里面的煞比他境界要高,当时如再多接触,虎煞就很可能被其吸收炼化。
  我心中后怕,怪不得老人贩子受的伤一直治不好,连鼎门的圣药也不起作用。
  幸亏当时我及时收手,不然现在可能也成了魔道一员了
  我又向虎煞打听昆仑,虎煞表示没听过。
  他存在的时期比昆仑要早很长时间,在他的印象中,昆仑是在人族崛起后的人间大派,宗门道统传承分支极多,至于天邪口中的昆仑,他没有丝毫记忆。
  我从天邪告诉我的信息,结合“幽冥魔手”、“无极上人”、皮君子、无极道人还有犼,不停地回想印证,事情渐渐清晰起来
  约二千多年前,华夏修仙大派——昆仑,发现人间灵气不足,于是开辟出昆仑神界,将人间灵气、灵基斩走大半,移民去了神界。
  人间灵气所剩无几,故而二千余年来,人间修仙道统中断,只余修道、鬼、魔等传承。
  但既使还有传承,却已失去了最重要的修仙部分,于是人间修士最多只能到达先天大乘境界,无法跨过渡劫飞升仙界。
  八十多年前,昆仑天族后人,天邪,被不知明原因遗弃人间。
  天邪在鼎门修炼时,被天雷所劈而拥有了煞气,天姿聪颖,达到炼气入体的境界。
  后天邪不知道为什么,性情大变,只身闯入鬼界,斩阴冥天子,夺魔界尊主,成为魔界之主
  十几年前,我被养父母拾到。
  又几年过去,我被煞气附身,因为同属昆仑天族之后,阴差阳错地拥有了煞气。
  后来老人贩子发现我头顶有个天字,于是将天邪交给他的含有黑煞的天魔石给了我,岂知我提前得到了原始灵煞,天邪的打算落空
  直到我遇到犼,第一次提到昆仑、将臣
  然后遭遇天邪,不知又是因为什么,天邪企图复活僵尸之祖——将臣,同时搜集人两界神兵,意图斩开昆仑神界与人间的屏障
  我了解的事情真相到此截然而止,而且有部分还是我根据老人贩子的猜测而得来的。
  现在回想所有的事,其中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我与天邪,为什么会被煞气选中??
  天邪是被雷劈,我呢,是撒尿时被煞选中才附身的
  这一切,除了巧合,是不是背后存在推手???
  犼说,煞气只能被昆仑天族之人拥有,是因天族之人血脉特殊,特殊在哪里呢?直到今天我也没弄清
  之前我也问过虎大哥,为什么会找上我。
  虎大哥说,煞有灵智,自然能察觉出血脉特异之处,并不是盲目的乱找!
  那虎大哥之前在干嘛呢?
  想到这儿,我将疑问提了出来。
  虎大哥道:“我重伤后,一直蛰伏在一些极阴之地,吸收阴气疗伤。
  伤好后,就打算去寻找我本体的另一半。那天晚上我遇到你后,发现你对我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于是就寄居在你体内了”
  巧合!
  这样一来,整件事情又陷入了迷团
  虎煞如果是巧合这下碰到我,那背后推手也就不存在了。
  我唉了口气,心知再想下去也白搭,没有足够的线索,一切都是假设
  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早。
  姜老知道了我要去见鼎门门主以及几位前辈后,执意拉着我和胖子去附近商场买衣服。
  他道:“你这小子不修边幅,你瞧瞧你瞧瞧,你这灰褂子还没了一截儿,一股馊味儿,这样去见门主,老石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我低头一看,果然。
  昨晚我把衣服撕下一块,因为天黑倒没觉着什么,这会儿一看,还真是挺别扭的。
  我之前和老人贩子一直住在深山,就算偶尔出来一次,也也很少有时间买衣服、吃饭或逛街,所以养成了不拘一格的习惯。
  老人贩子自己也是两身衣服轮流换着穿,衣柜里除了这两身便服,就只有灰道袍了
  他经常对我道:“吃喝用度够用就可以,将过多的精力投入到衣食住行,这种人追求的是精细生活之中的道,或许那也不错,但终究与天地自然之道不同。”
  受了他的“蛊惑”,我也很少关心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住得是否舒适
  可我也知道,道理永远只是道理,相比实践,老人贩子除了在这方面比较靠近他口中的道,其他方面就
  姜老替我选了身九十年代末比较流行的牛仔裤,上身配了件黑色的T恤,外面再套了件运动衫。
  我穿了确实比刚才舒适不少。
  姜老赞道:“陈师侄年纪不大,身材却是极为完美,你穿这身出去,老叔保你不出一个月,女朋友自动上门!”
  我照照镜子,果然如姜老所说,一米七五的个头,平整的肩膀,坚实紧凑的肌肉,配上我眉清目秀的瘦脸,真有些像电视上的模特!
  姜老笑道:“陈师侄,你哪儿都不错!就是就是这眼神嘿嘿嘿!”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奇怪道:“我眼神怎么了?没近视啊,也不老花!”
  胖子本在一旁与售货员拉拉扯扯地看手相,这时凑过来道:
  “俺的哥哩!揍恁这老谋深算、邪里邪气的眼睛,任谁看了也不像个道家中人哩。
  当初,俺在车站时,要不是恁衣服上有标记,俺都以为恁是个人贩子哩!”
  胖子见我嘴角下扯,赶紧调掉目标,又冲着售货员跑去。
  我再三打量自己,这身衣服确实挺不错!
  不过,不过不符合我的性格。
  我做事,喜欢成竹在胸,智珠在握,这种时候我会极为高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而实施阴谋嘿嘿嘿。
  但更多时候,我更喜欢低调,混杂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动辄天惊地变,扭转乾坤。
  如果我真穿这身衣服,很多时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经过我半小时的软磨硬泡,姜老总算松口,买了另一套格子衬衫配西装裤。
  姜老一脸嫌弃,仿佛一块宝玉掉进了粪坑
  上午十一点,小李开车带着我们来到了一处道观。
  道观位于春市南部山郊,离市中心约有四五公里,四周绿树葱葱,小河环绕,村户炊烟袅袅,一派江南田园风光。
  何长老有胖子的电话号码,一路指引我们,倒没费多少时间。
  一下车,道观中就出来两名年轻师傅,带着我们进了正门。
  这道观位于一座小山顶上,石阶、壁石以及木料都很新,像是刚建成不久的样子,只有正堂外的一方香圆鼎,造型古朴,锈迹斑斑,是个老物件。
  我一见圆鼎,就明白这道观是鼎门的一处落脚地。
  老人贩子曾说,鼎门以炼丹为门派之基,精通歧黄、内丹、吐纳、三元之法,为方便各派辩识,一般情况会在显眼的地方,摆上一尊鼎。
  而在大一些及重要一些的联络处,会摆上方鼎,以示区别!
  方、圆之度,世俗至道。
  道观的人带我们进了正堂,在偏殿门口向我们一稽首,然后退至正堂外门口,静肃不语。
  姜老替我们整整衣冠,拍拍身上灰尘,然后示意我进去,他和胖子在外面等我。
  道家极讲究门内规矩及礼仪,不请而入是极为无礼的表现。
  我在门外站定,然后轻声道:“内门长老石崇明之徒,陈一大,谨奉门主诏示!”
  三息后,自偏殿传来何长老的声音:“陈师侄请入内!”
  我打开门掀开布帘,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偏殿里摆了一溜“几”字形木椅,上首有三位七八旬老者端坐,其中还有个和尚,何长老则坐在陪位。
  见我进来,何长老冲着守门道人点点头,后者马上走了出去并带上门。
  何长老指着我,向上三首其中一位抽着烟袋的老者道:
  “上复门主,这位就是陈一大,石崇明长老之徒。”
  抽烟老者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咧嘴微笑道:“嗯,好,好哇!”
  那老和尚和另一名老者也盯着我直看,指间掐算不断。
  我有些发愣,好?
  好什么呢?
  好帅?好高?好年轻?
  何长老坐在一旁不说话,也是看着我微笑。
  我无语,只好再行礼,跪在地上道:“陈一大见过门主,不知门主唤小子前来,有何事吩咐?”
  抽烟老者也不说话,只将烟袋在椅背上磕了磕,然后径直走到我面前,一个劲儿乱翻我的头发
  我心中叹了口气,翻就翻吧,我半个月没洗头了,可别熏着你老人家。
  抽烟老者翻开我的头发,然后“嗯”了一声。
  另两名老者闻声,也凑上前驻足观看。
  活像活像在菜市场买菜,挑菜呢?!
  我余光一瞟,何长老背对着我摇摇晃晃地耸着肩膀。
  这老头儿,敢情在一旁憋着偷笑呢!
  待仨老头儿看得满意,才又各自落座。
  我跪在地上,盯着前方的三双老脚,心中咒骂:长鸡眼长鸡眼长鸡眼
  抽烟老者咳嗽一声,然后开口道:“嗯,起来吧!”
  我刚站起身,又听他道:“嗯,再见过释诚大师,嗯,还有黄老先生。”
  娘的!
  不早介绍,又得跪!!!
  我“啪”地一声又跪了,冲着另二人道:“见过黄老先生,见过释诚大师!”
  我心中气忿,狠狠地咒骂道:长十只鸡眼长十只鸡眼长十只鸡眼
  嗯!?释诚大师!?
  不是小和尚师父么?炼神返虚,已知的凡间第一高手!
  我回过神来,又看了眼那老和尚!
  不好!我心思电转,不好不好!
  鼎门门主与释诚大师看起来是平辈论交,我是门内长老之徒,小和尚是释诚大师之徒,那岂不是岂不是矮了半辈儿???
  娘的,这一跪,让我失去了太多太多
  两名老者连连唤我起身,老和尚待我起身后,和蔼地道:“不用客气,陈师侄谦逊有礼,胸怀似海,比我那白马寺的一众小和尚强多了!”
  何长老之前说释诚大师已近百岁,一派真性,不以规则为缚,视真假相为佛相,看来是真的了。
  另外那个黄老先生,我倒是没听说过。
  何长老对我道:“陈师侄,黄老先生乃国家特勤部门总长,党组书记!与上三道关系非浅!”
  我听了又向黄老先生行了个道礼,黄老双手虚扶,呵呵笑道:
  “小兄弟精明能干,智慧超群,仪表堂堂,不愧是石长老的高徒,人中龙凤!”
  黄老既然是国家部门的人,经常与政圈中之打交道,言语之间更显大方、郑重。
  黄老一身唐装,动作之间收放有度,张驰有序,双腿规规矩矩地平放并拢,端坐之时身形稳重,气度不凡,让人不自觉间也站直了身体。
  黄老见我盯着他看,又笑道:“老人家我是行伍出身,年纪大了才转入特勤部门,这一来就出不去了,哈哈哈,看来要死在这个位子上喽!”
  何长老赶紧道:“黄老一身修为鲜有敌手,虽然已近七十但养生有道,百寿可期!”
  黄老哈哈笑着,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个木盒,对我道:
  “小兄弟,今日初会,我身无长物但礼不可失,这件小礼物就送与小兄弟,希望能帮到你!”
  我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娘的,昨晚一场大战,受伤不说,还什么东西都没捞到,到现在还有些不舒服。
  见有礼收,我赶紧双手接过来,嬉笑道:
  “那小子就厚颜收下了,嘿嘿嘿,多谢多谢!”
  抽烟老者与老和尚对视一眼,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我没理会,上前一步后冲老和尚又道:
  “释诚大师不愧是凡间第一高手,鹤发不是不是!嘿嘿嘿,这个这个面色红润有光泽,身板硬朗赛神仙,笑起来有如大肚弥勒,中气十足,您您嘿嘿嘿!”
  释诚大师拈着下巴的胡子,微笑着听我恭维,待我说完,自身后也拿出一个木盒,含笑道:
  “早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呢,来,拿着!”
  我笑得眯了眼,赶紧上前双手接住,只听他又道:“老和尚小徒智弘,佛法精深道行尚浅,佛门绝技还远未圆满,小兄弟日后可要多多提携呀!呵呵呵”
  我听了心中一顿。
  这老和尚看似洒脱,想不到也是性情中人,看来时时刻刻关注着小和尚的行迹。
  我收好盒子,高兴道:“您放心,我吃干的不会给小智喝稀的,衣食住行、功法宝贝、美食美女少不了他的!”
  释诚大师开始脸露微笑,听到还有美女,立时痴住了!
  抽烟老者“哈哈”狂笑,边笑边用烟袋戳释诚大师道:“老东西,当年我可有这般勇气招待你?哈哈哈嗯,美女!哈哈哈,你们师徒是无福享受喽!”
  我一时嘴快,毫无遮拦,正担心地看释诚大师脸色,听到抽烟老者打趣,才放下心来。
  释诚大师听了抽烟老人调笑,摇了摇头,低头苦笑不止。
  抽烟老者笑罢,看我作势要上前说话,忙止住我道:
  “慢来慢来!嗯,门主老头儿我早把给你的东西装备好了嗯,待老头儿我找来”
  说完,老门主自椅子后面拎出来一个布袋,一阵翻找,嘴里还嘟囔道:
  “放哪儿了?嗯,这是老伴儿的鞋垫子这是老伴儿的描花样子嗯,这是老何的DVD嗯,找到了找到了”
  说着,老门主自袋中拿出一只更小的袋子,上面贴着张标签,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陈一大”。
  我张着嘴,痴痴地看着他。
  心中鄙夷,这老头儿真是鼎门门主?
  怎么这么像老人贩子隔壁住的老王头儿?
  琐碎、搞笑、顽皮、平淡
  还有一丝,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