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霸王之命

  何长老看着剑，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奇怪道：
  “您之前好像对这剑不是很有兴趣啊，怎么现在这么激动？”
  何长老翻了个白眼儿，激动道：
  “那是因为，国家法律规定，一切出土的文物都属于国家！咱们虽说是道门大派，但能大过国家么？谁敢明面上表露心迹？”
  我暗笑几声，看来这太阿剑，何长老是打算悄悄眯了
  何长老再狠狠地看了几眼，恋恋不舍地重新包好。
  他低声道：“剑鞘呢？这玩意儿哪来的？”
  我道：“没鞘！就跟那怪物赛跑时，顺手捡的！”
  何长老一听就知道我撒谎，想发作，又怕人听见，只好轻声说道：
  “晚些时候再说，这剑威势太重，又名声在外，要把它送去门主那儿好好保管你小子可别泄露出去，被那些部门的人知道，那我们就惨了！”
  我作出一副不舍的样子，道：
  “我还打算背上它斩妖除魔呢，你看，门里是不是考虑给我奖点啥？”
  何长老大包大揽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走出小屋，已是深夜，院子里渐渐显得挤了起来。
  除了受伤的弟子，其他人都站了进来，气氛沉重之余略显紧张。
  张主任正在向黄、李长老道歉，表示国家会对死亡、受伤的弟子给予补偿。
  看我出来，黄、李两位长老上前对我道：
  “陈师侄，这次多亏你了，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活动活动身体，表示无大碍。
  两位长老勉励了我几句，然后继续去照顾受伤弟子去了。
  我也向张主任说要休息下，有什么事可以去我。
  于是带着胖子、小和尚回到军车上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黄李两位长老就带着清、玄两门的弟子们走了，胖子跟在屁股后面，送到了镇郊，那依依不舍的劲儿，让我们不忍直视。
  临别时，黄、李长老让我得空时，去他们山门玩玩，我答应了，毕竟人家好意相邀，而且是名山大川。
  小和尚没有跟着他们走，他想跟我们一起闯荡闯荡。
  胖子嫌弃小和尚光着头跟着我们不好看，执意要小和尚找了顶帽子戴上。
  可叹小和尚遇人不淑，胖子找了一圈儿，居然拿回一顶军用绿帽子
  此间事了，我和何长老商量了下，打算跟随军车回市里，把吕甜接出来，然后回湘省省会。
  何长老同意了，表示门内的奖励会尽快发下来，到时再通知我。
  胖子把他手机号留给何长老、张主任后，我们就乘军车离开了
  经此一役，我想了很多
  犼化为人形，借着邪修们召唤火魃的机会现世，而且打听将臣的下落，还一眼看出我身具煞气。
  这一连串事情，像是设置好的圈套一样等着我：
  到底煞气对犼有什么用处？
  我体内的虎煞气又为什么产生了灵智？
  天邪与犼有没有关系？
  这些事情没有丝毫的关联，让我无从下手。
  算了，不想了，事到临头总会有办法的。
  我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接到吕甜，已经是中午了。
  胖子说时间不早了，要不明天再回去吧。
  我同意了，好在那群邪修身上有不少现金，不然连住宾馆的钱都没有。
  胖子与小和尚属于爱热闹的人，刚安顿好，两人就闹着要去逛街。
  没办法，谁让只有我兜儿里有钱呢？
  只好陪着他们上街随便逛逛。
  九几年的城市，正处于发展阶段，百业兴旺。
  街上人头攒动，商铺林立，好一派繁华景象。
  我望着如潮的人流，心中感叹不已，昨晚的那一幕又浮现出来。
  没有守护者的坚守，怎会有如此繁华的盛世？
  只要关乎人类生存，就算付出再多也值得，
  我们吃了顿火锅，大家都很高兴，都是年轻人，正是打开鸟笼步入社会的阶段，有挥洒不尽的精力。
  吕甜被气氛感染，也兴奋得满脸通红，红扑扑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让胖子看得直流口水。
  我悄声地告诫胖子，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才能更进一步，不要伤害了这么好的女孩子。
  胖子直拍胸脯，仗着吕甜听不见，大声道昨天那是为我们打探消息，才迁就那些女孩子，那些庸脂俗粉哪儿比得上吕甜云云
  吕甜这事我还没想好，让她呆在哪个门派我都有些不放心，等我计划的生意入了轨道，就找机会去上三道逛逛，看看哪个门派更适合她。
  小和尚换了一身衣服，白衬衫配上一条牛仔裤，简直帅呆了，再配上他无意间流露出的一丝禅意，更哄托出一份独特的气质。
  胖子又嫌小和尚的法号不好称呼，打趣道以后叫小和尚为：小智！
  我哭笑不得。
  但小和尚倒是自得其乐，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
  吃完饭，我们沿着大街闲逛，一直逛到江边的公园。
  胖子拉着吕甜走在一边，两人不厌其烦地到处撒狗粮，我带着小和尚离他们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临江的公园吹着微风，三三两两的人群悠闲地散着步，令人心旷神怡。
  走到广场，两旁摆满了各式摊子，有小吃摊、烧烤摊、大排档摊我居然还发现了个算命摊！
  广场人多，声音嘈杂，我顿时失去了继续逛的兴趣。
  正想调转身找胖子，一个声音让我停住了。
  “两位小兄弟，算卦不？搞活动了，买一送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停住脚，笑出了声。
  这算命也搞活动？还买一送一呢！真搞笑。
  我找了眼那摊位，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跷着二郎腿，看着我和小和尚。
  上三道以修道为主，麻衣神相、算命卜卦之类属中三道。
  与老人贩子学道时，他特意教我些占卜命卦之道，但仅限于皮毛，毕竟上三道还是以修炼自身为主，其他的被贬为下品。
  我来了兴趣，打算看看这老者的道行。
  老者看我停下脚，就知道生意上门，连忙招呼我和小和尚坐下，然后才道：”两位小兄弟晚上好，我这儿算命一次五十，今天心情好搞活动，买一送一，两位一起算，五十块，怎么样？”
  小和尚噗地一声笑了，道：
  “您老人家可真逗，您做生意是看心情来的？您境界真高！”
  “谢小兄弟，我这人命贱，阎王不收神仙不留，活了七八十岁了一事无成。一辈子就会看相，高兴了降降价，不高兴了涨涨价，一切但凭心意，随缘而已。”
  老者抓起把扇子，摇得煞是好看。
  小和尚一听，立时对了脾胃，坐正了身子，像是打算正经谈经论道的样子。
  我马上开口道：
  “好了小智，我们就算一卦，不要扰了老人家的生意。”
  老者转向我，笑道：
  “小兄弟心善，谢了。
  你两位谁先来？是排八字还是算运程？或者姻缘我也拿手！”
  我也笑了，道：
  “老人家拿我们开心呢，我们才十六七岁，谈婚论嫁太早，您，您先给他算算。”
  小和尚一听，又兴奋起来，马上道：
  “那好，我早就听说过算命，一直没见过，您先算我，算我！”
  老者道：
  “算命不问休，看卦不卜秘，你先想好了要问些什么，我才好定盘。”
  小和尚不懂，就转过头看我。
  算命不问休，意思是不可问自己的命终之事；看卦不卜秘，意思是卦象天成，是天道的反馈，不能问更隐秘的事，以防泄露天机。
  定盘，指的是摸骨、排卦、八字、风水、口占等算相分类，只有事先决定采用哪一类算法，才能进行下一步。
  我简单地向小和尚解释了下。
  老者看着我又是一笑。
  我心有所感，这老者恐怕不简单，如果是招摇撞骗的江湖之流，一听我的解释，肯定明白这是懂行的，该撤盘子就得撤盘子，不然讨不了好。
  这老者气定神闲，一门心思等待着小和尚的答案，看来是个有真本事的，说不定是中三道的人。
  小和尚只想了十几秒，马上回道：
  “我想问机缘，何时才能达成心愿？”
  我暗赞了声妙。
  小和尚这回答真是绝妙，既不显山露水，又把自己要问的事说了出来，还给这老者出了个难题，算得上一箭三雕。
  老者听了，脸色平淡，拿起摊子上一把蓍草摆弄起来。
  这应该是起文王卦，文王八卦包涵宽广，《易经》就是在文王八卦的基础上形成的，对后世的算相影响深远。
  老者排草迅速，将天地人三卦蓍草让小和尚拿在手上，以所问之事默诵九遍。
  小和尚虔心笃定，神智坚定，不出半刻，那老者手下便出了一卦。
  老者念道：
  “元享利贞，困龙得水天卦显，刚健中正上上卦。
  小兄弟，你看，你的卦象是乾卦，有彖传：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又有象传：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通九、上九均与你所问之事首尾交接，喻意只要坚守本心，遵从天道，则机缘随时都有，心愿必能达成。”
  我听了，道：
  “老人家，您按卦辞解说，当然是万事皆顺，但我兄弟刚才所问：何时才能达到心愿，何时才是关键吧？”
  老者点点头道：
  “乾卦六爻皆为九，属纯阳纯刚之性。且这位小兄弟性纯至阳，善德无缺，赤子之心九窍皆通，故“九”为小兄弟的命数。
  到于何时，可言不可信，皆从“九”字中来。”
  小和尚慧根深厚，廖廖几句就似有所悟，向老者行了个抱拳礼。
  佛家讲究悟，既不是与命相争，也不是主张命中注定，一切以悟、觉为主要思想，五戒六根十善等诸种都属于心的修行。
  小和尚刚出寺门，被师父独特的禅修意境所感染，看事物本质通透，慧心慧性，肯定能达到佛果心愿，至于是何时，以“九”字为命数，可悟而不可求。
  这一卦倒也讲得明白，与小和尚的佛家属性契合，我也表示赞同。
  老者又转向我，问道：
  “这位小兄弟又想问什么？”
  “命势！”
  我早就想好了，又道：“不排卦，您给相相就行。”
  老者闻言，意味深长地微笑着，道：
  “小兄弟看来有高人指点，后天算法再精妙，亦不能尽悉天机，然先天骨相必蕴先天命势。
  山、医、命、卜、相，以山为尊，相为引。
  三相之术现只剩人相、地相两术，今日我就为小兄弟以人相观命。”
  老者示意我坐到近前，背对着他。
  老者把手放在我头上，稍稍用力，沿着我的脑袋就摸开了
  还没摸到脖子呢，老者就停手了。
  我奇怪，这人相之术四肢五体俱要摸全，怎么就摸个脑袋？
  我转过身想发问，就听老者颤声说道：
  “小兄弟乃霸王之命，摸不得了！！！”
  我奇道：
  “霸王命？我只听过霸王眉，相书麻衣、水镜、玄典中有这个命相？您可不要信口开河呀！”
  老者连忙摆手道：
  “不敢，不敢！麻衣诸类相学典籍以相面为知，五官之外的相术都没有形成气候。
  骨相乃秘术，其实不属于神相六典之中。”
  “那你来说说这个霸王命，是与霸王项羽有关么？”
  我又问道。
  老者道：
  “此霸王非彼霸王。霸王命又称天孤命，玄女天书有章，其中霸王命相只一句：天煞临天孤，亡神曜紫薇。”
  我懵了，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是天煞孤星？
  我头顶有个天字，一直被我深藏在心底，今天被这老者提起，我对自己的身世又联想起来
  难道我真是什么天孤命？
  老者看我吓着了，又道：
  “此种命相老朽也是第一次见，但小兄弟你所问之事乃是命势，与命格却又不同，所以不可太牵挂于心”
  我有些心乱，想了想又问道：
  “命势天煞，是指前途凶险？”
  老者也想了半天才说：
  “也不能一概而论，天煞主杀伐，属北斗一星，与杀破狼并称绝命。
  天煞，也可解为天道主煞、主杀，意为，小兄弟你命势注定与杀伐有关。但天道有缺，大道有情，凡事皆有一线。”
  听到老者的一番解释，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看来煞气选择我是有理由的，天邪与我应该是同一类人，那我们到底担负着什么使命呢？
  主杀伐？难道天邪后来成魔了？
  那我
  我不敢再想，竭力控制着情绪。
  小和尚看我神情不好，将我的手拉进他的胸口，让我的手贴在佛骨舍利上。
  柔和的气息抚慰着我的心神，如同水润万物般的宁静祥和
  我缓了过来，掏出五十块递给老者，拉着小和尚走了。
  老者看着我，远远地又说道：
  “小兄弟，人定，而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