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0章:梦见南流

  蔚曼讪然的道:“你,你知道了吧,你的女儿已经不在了,我,我不是你的女儿,你……”
  因为心中有愧,说到这里的时候蔚曼不由的垂下了头,所以她没能发现此刻的程氏正慢慢的“融化”着。
  “我占用了你女儿的一切……我不是有意的……你们让我重新活了一次,我无以报答,是我对不起你们……”蔚曼喃喃的道:“我知道你们的死都存在很多疑点,你放心,我会让害你们的人都受到惩罚的,你……”
  说到这里时,蔚曼偶一抬头,却见不远处的程氏竟化成血水,那血水快速的向她流过来。
  蔚曼惊骇的往后退,可是,却半分也动不了,眼看着那血水化成一条张着大口的巨蛇,凶狠的朝她咬了过来……
  “啊!”
  蔚曼惊喘着坐起身。
  满室寂静。
  喘息了半晌,蔚曼才渐渐的从噩梦中恢复神智,接着就感到阵阵的头痛。
  蔚曼苦笑着扶额,她不过是少喝了一碗药罢了,却没想到后果竟是这么严重。
  葛仲太医开的药奇苦不说,闻起来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味,偏偏这药每隔一段时间蔚曼就要喝一次,每一次都是煎熬……这一次,她已经连续喝了七日,昨晚那最后一碗药,蔚曼实在是不想喝了,借口太烫放了一会儿,然后又趁着丫鬟们不注意的时候倒掉,却不想,只是少喝了一碗药,她夜里开始做噩梦不说,头痛的老毛病也跟着犯了。
  倾听了片刻,见外间守夜的夏兰并没有什么动静,蔚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掀开被子,轻轻的下了床。
  推开虚掩着的窗子,凉风徐徐的吹来,在初夏的夜里,这风虽带着凉意,拂面而来,却让蔚曼的头痛缓和了许多,静静的看了半晌夜空中的圆月,她不由的想起了梦中的程氏。
  大兴二十四年,程氏还是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跟着父亲程老太爷出了西京北上游历,于第二年夏天到了北疆并暂住下来,因为暂住的地方距离驻守的军营很近,所以治安一项很好,程氏又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就时常带了丫鬟去街上游玩。
  有一次,程氏被两个自大的外地来客欺负,正好被路过的蔚柏撞见并出手相救,两人就这样相识了。
  程氏与蔚柏,一个是西京程府大小姐,一个是镇国候府世子,两人俱都隐了身份,假扮着路过富商家的小姐和附近军营中的寻常兵士相交,之后自然是偶遇了一次又一次,两人就这样情愫渐深。
  大兴二十五年十一月初,前一天还一派安静祥和的北疆突然遭到了相邻瓦刺国的举兵进犯,北疆一夜之间大乱。
  战争一起,北疆附近的百姓全都举家往内陆逃离,程老太爷却决定留下来照顾伤兵为战事出一份力,他吩咐下人送程氏离开,但程氏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走,一定也要留下来帮忙,程老太爷拗不过女儿,最后只得同意程氏留下。
  那场史称铁岭之战的战争不过打了近两个月罢了,虽时间很短,但因为是敌方大举突袭,虽大景将士全力抵挡住了进犯,却也伤亡很是惨烈。
  战事结束后半月有余,一日夜里,待在外忙的筋疲力尽的程老太爷回家,程氏却跑去跪在他的脚下痛哭,求他去打听蔚柏的消息。
  原来,程氏之所以不愿意离开北疆全是因为担忧蔚柏,然而,等到战事结束,新年过去,元宵节也过去了,她却依旧没有等到蔚柏的任何消息,一日日的彷徨不安着,她苦苦的支撑了半个多月终于熬不住求到了程老太爷的面前。
  看着泣不成声且消瘦了许多的女儿,程老太爷这才知道了程氏和蔚柏的事情。
  程氏是程老太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见她为了一个男人竟这般不顾及自己,程老太爷自然是很生气,可面对苦求的女儿程老太爷也没有办法,只得托了人去军中打听,但又因为蔚柏是用了假身份的,打听了好几日也是毫无音讯,这让程氏伤心的开始不吃不喝起来,程老太爷见了也只能暗自叹气。
  就在程府众人都以为蔚柏已经战死的时候,一日,蔚柏却被人抬着进了程家人暂住的小院子里。
  原来,蔚柏并没有战死,但却受了严重的伤一直昏迷不醒着,前一天他刚醒过来,就求了父亲带他来寻程氏……
  见了两个劫后抱头喜极而涕的两人,老镇国候和程老太爷也只能默许了程氏和蔚柏的关系,并很快的将两人定了亲,之后,程氏就以未婚妻的身份照顾着行动不便的蔚柏,这样过了小半年的时间,在大兴二十六年六月,两人在北疆成亲。
  进入大兴二十七年,蔚柏的腿伤渐渐有了起色,至十月份的时候,老镇国侯就安排腿伤大好的蔚柏带着程氏回京城拜见太夫人,就在收拾好一切准备启程的时候,却又遇到了瓦刺国突然进犯,蔚柏自然就也去了战场,这一次,蔚柏的运气却是很好的,竟是抓住了亲征的瓦刺国太子……如此,本是蔚柏和程氏专程回京拜见太夫人就变成了蔚柏进京献俘带着程氏顺道回京。
  程氏于大兴二十七年年底和程老太爷在北疆分别后启程进京,之后,她的命运就开始巨变,五个月后她经历了小产,丈夫有了两房姨娘,她的名下有了庶长子,直至难产生下蔚曼去世,她就这样走完了短短的一生……
  想到程氏在镇国侯府生活面临的种种艰难,蔚曼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她想不通,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程氏在侯府生活的艰险,但为何程老太爷却没有给予程氏一点儿帮助呢?
  按照程妈妈的说法,程氏五月份小产,六月份信儿就送到了西京程府,据说程老太爷接了信后就晕了过去,接着就是一病不起,无力打理琐事,一直到程氏生下蔚曼去世,程老太爷一直都是重病卧床的……程氏下葬,西京程府也只是按照礼节送了东西过来,并没有为程氏的去世声讨半句……所以,直到现在,镇国候府里还流传着程老太爷因不喜程氏嫁入镇国候府而与程氏决裂的传闻……
  可是,蔚曼是见过程老太爷的,程老太爷对她这个外孙女都是恨不得摘星星捞月亮的,蔚曼不相信程老太爷会狠心置程氏于险境中不理睬,但,蔚曼认真的打听过,程氏在最艰难的时候又确实没有得到过西京程府的帮助……
  这其中到底发生何事呢?
  程氏的四个陪嫁大丫鬟在程氏去世后的五年内,两个重病去世,一个犯错被卖,一个难产而亡,而当年在程氏面前有头脸的仆妇也早就不见了踪影……蔚曼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巧合存在!
  但是,偏程老太爷没有追究……
  莫非,当年程老太爷当真是厌弃了程氏,间接导致了程氏芳华早逝,而程老太爷如今待她这般好,全是因为对程氏的补偿不成?
  但,其中也有很多说不清的关节……
  想不出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蔚曼纠结的敲打着疼痛的额头。
  或者,寻了由头,让府里的几方势力乱起来,这样,或许她能从中查出当年的一些事情……
  “小姐?”夏兰的声音突然响起。
  外间亮起,下一瞬,夏兰捧着灯进了内室。
  “小姐怎么在吹冷风?”夏兰的声音有些急,忙上前关了窗子,撅着嘴道:“太医嘱咐过,小姐是万不可受凉的,小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有那么娇气了。”蔚曼笑着回到床边坐下,道:“我只是有些口渴罢了,本不想打扰你睡觉的,既然你起了就去倒一杯热水给我吧。”
  “小姐口渴唤奴婢一声就是。”夏兰倒了热水递给蔚曼,道:“小姐慢些。”
  喝了几口温水,蔚曼又重新躺下,夏兰退下,室内很快暗下去。
  蔚曼感觉脑袋有些昏沉,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渐渐睡去。
  只是,刚睡去不久,蔚曼又做起了梦。
  梦中,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远处有成群结队的马儿在奔跑,近处有几个随从一样的人守在一旁,她与一个清秀的少年此时同乘一骑,少年坐在她的身后,正手把手的教她骑马。
  那少年教的很是认真,梦中的她却学的不大用心,总是嘻嘻哈哈的与那清秀少年闹来闹去的不认真,少年要她这般做,她偏要反其道而行,像是故意要惹那清秀少年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一般……每当少年苦笑,梦中的她就哈哈的笑的欢快,见她笑的开心,那清秀少年也不生气,只随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这人是谁?
  蔚曼疑惑。
  为何这少年与“她”举止如此的亲密。
  不待蔚曼再想,温馨的画面突然一变,眼前刹那变成一间暗牢,面前出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绑在刑架上。
  滴滴答答的血从他的身上不断的落下。
  蔚曼觉着眼前这个画面很是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呆呆的站在那里。
  这时,刑架上那奄奄一息的人缓缓的抬起头来,一张清秀白净的脸庞望着震惊的蔚曼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轻柔的唤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