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奇怪的相士

  “哇!”只听一人叫了一声,从马背上被人戳下,就地一滚卸去力道。那人翻身一起,却是徐莫行。
  而戳下他的人则是立于马上,身形单薄略显佝偻的仲孙成。仲孙成手持长竿,横刀立马,单薄的身形竟然隐隐威风八面。
  “前几日便与你说了,马上冲锋,短兵相接,不要做些无谓的动作,挺直你的qiang,用最直接的方式将对方戳于马下。你方才心念刚起,出招之势便已乱了,露了破绽。”
  徐莫行拍拍衣裳的灰土,捡起竹竿。尴尬的笑了笑,这里几日来,也不知道被仲孙成戳下来多少次了。心道自己方才还想来一点花的,哪知还未出手便被仲孙成直挺挺的戳飞。
  “两马对冲,其速之疾,根本不会给你做太多复杂动作的余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你的马速与缰绳,缰绳是控制你与对手之间的步距。用的精妙,你的长qiang可以刺中他人,而他人却刺不够你。”仲孙成气哼哼一吹胡须道,“至于别的技巧,你还是要先把基本功练好,你能练到与我对冲十次而不落马,我便可以授你以马匿身腹这等奇术。不过你连走都没学会,便想去跑?也不怕折了腿。”
  仲孙成哼了两声,显然是对徐莫行这样的举动颇为不满。
  徐莫行不以为然笑了一声上马道:“先生教训的是,晚辈心浮气躁,三步并作两步,冒进了些。”
  徐莫行经过些几日摔打,也知道电视剧里那些三国名将拍马缠斗数百回合只是美化罢了,真正的马战,胜负只在一招,骑兵最重要的便是机动性,用了机动性才有了冲力将骑兵优势发挥最大,若是挺马下来缠斗,反而呆板,坐在马上纵使一身武艺也使不出什么精妙的招式。
  仲孙成听罢脸色方才缓和些许,“走罢,今日也练了两三个时辰了,用罢午膳该回开封府了。明日你们点拨人马来此,后日便要运至周王府。”
  徐莫行点点头,他在此逗留也有八日了。
  “却没想到你也会唬人小姑娘,呵呵呵。”仲孙成骑在马上难得笑的这么开心。
  “咳咳,前辈见笑了。我那点微末技艺,献丑了。”
  仲孙成说的自然是李清影,这几日也来找过他两次,他也算是尽心尽力的“教”了一些招式。由于李清影一个女孩子又没有练武根基,实在不知该如何,他只好教了几招花哨却不实用的招式哄哄她。
  李清影见招式华丽又花哨,哪管实不实用,开心的不得了。
  这些日子与仲孙成相处,倒也发觉他并不是那般不通情理,软硬不吃。
  与仲孙成在草棚用完午膳后,徐莫行便别过仲孙成。
  入了丽景门,一路上看到过往骑马而过的行人,徐莫行心里都有一种把他们当作假想敌,想手中提个竹竿冲上去把对方戳下马来的冲动。暗道自己这几天魔症了,甩甩头把自己心里这些杂七杂八的奇怪想法忘却。
  城内向东北看去,远远的开封铁塔耸立,近前不远便是包围湖月楼的那汪内湖。徐莫行想到了宁冉,看看自己包里,还是罢了,经不起挥霍。不过念头一起,闲来无事便欲去这开封铁塔观摩一番。
  绕过内湖直达铁塔外,朱红色的院墙两侧延伸而出,黄瓦琉璃扑下,匾额上书佑国寺三字。
  施了香钱,入了寺院,往来香客僧侣不绝,面带虔诚。徐莫行方才发觉这寺庙相当之崭新,仿佛没修几年,照理来说铁塔建成距明初也有三百多年了,看来古人也是反复对此重修过。
  走过开阔的庭院,穿过接引殿,来到开封铁塔下。看到“佑国寺塔”四个大字,徐莫行不经感叹此塔宏大,约有五十余米高,塔呈八角状十三层,塔尖顶缀一颗葫芦样式铜宝珠。虽然名为铁塔却并非是铁所铸造,周身是由绝缘的琉璃瓦覆盖,以避雷火。瓦片呈铁锈色,故而得名铁塔。铁塔周遭皆是华美的琉璃雕塑,整座铁塔看起来栩栩如生,当是一件艺术品。
  自北门旋转而登上塔楼,塔楼布置供奉着诸天神佛,香火不绝,罗汉,菩萨,佛祖等雕刻目不暇接。
  徐莫行并不信佛教,但却也被这古时的香火盛行给惊讶到了,古代人普遍迷信对于神鬼之说更是深信不疑。而明初永乐年间又是个佛道并存现象的有趣时代
  自古佛道不两立,尊佛就得抑道,扬道就必须灭佛。可明代尤其是明初,对于道教便是尊崇有佳,尤其是有张三丰这尊活神仙,统治者对道教是礼遇有加。可朱棣对于佛教却也不差,这大抵要归功于一个不安于本分的人,一个zaofan天才,道衍和尚,姚广孝。
  这个被世人称其为“黑衣宰相”,靖难第一大功臣的怪物。拒绝了朱棣一切的赏赐,连赏赐给族亲之物一并拒绝。白日着朝服上朝,散朝后又换回僧侣之服回到寺院念经诵佛。善权谋,好机断。
  顺着琳琅满目的佛教雕刻与壁画上了十三层顶,铁塔每层有三面盲窗与一面明窗。盲窗顾名思义便是虚设的假窗,自低层往上开朝向依次是北,南,西,东。所以十三层开封铁塔美景在十一层却不在十三层,徐莫行如今一来果真真有体会,铁塔本在城东北角,再往北开,除了莽莽原野,再无景致。而十一层明窗却朝西开,极目远眺,包括周王府在内,城内亭台水榭,街坊闹市,开封美景大半尽收眼底。
  “哦,原来金威镖行立于北门,难怪碰面极少。”
  “这儿是哪儿,西门好像是布政使藩台与臬司衙门。”
  徐莫行立于十一层西向明窗前,不住的喃喃道。周围布香的香客对着佛陀雕塑一阵跪拜,嘴中亦是念叨不休,倒显得颇为拥挤。
  五十米高处望下,居于城中偏北位置的周王府另有乾坤,竟是双墙。外层有一圈周长九里有余的朱红萧墙,内侧一圈是周长五里的府墙。府墙之内方才是王宫寝殿,布局一如南京紫禁城规制。
  徐莫行看的暗叹连连,大感开封之亭台之美,王府之阔时。耳边传来一声“这位小兄弟,可否让小老儿摸摸骨?”
  徐莫行转头看去,却是一个布衫打扮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儿,手持着一杆挂布,细长的山羊胡长在肉肉的脸上,眼睛都快被肉挤没了,头上戴着一顶四方平定巾,矮胖矮胖的人站在自己身旁。
  徐莫行看着这个相士打扮的老头,心中好奇,难道这古代也有当街算命诓钱的?
  那老头见徐莫行不说话,便笑道:“小兄弟,莫要误会小老儿。小老儿可不是为了钱财,我不收取你任何宝钞,只求小兄弟能让我替你观一观骨象。”
  徐莫行看着这个道教的观相术的老者为何跑到这佛家之地来,十分不解。
  那老者又道:“小老儿观相四十余载,不说是算无遗策,那算是略有小得,目力所及,观人心术,所卜之人,八字,年岁,成就无一不准。只是方才小老儿观察小兄弟你气度不凡,英气凛凛,旁观你半刻竟半分收获,老儿看相四十余载从未遇到此般人,故而好奇想一探究竟。”
  徐莫行这才听个大概,心道只要你说不收钱便成,摸摸骨倒还行,我又不是姑娘,摸一下又不会怀孕。
  想罢便伸出手做了个请便,那老头儿双手便顺着徐莫行指节向上摸,摸至手腕处皱着眉嘶了一声,又将双手摸在徐莫行太阳穴周遭,天灵盖等处。
  那胖老者越摸越是唏嘘连连,不住摇头,好半晌才收回手来。
  “这位道长,可摸出我前途与祸福?”徐莫行看着他满脸疑惑的表情。
  那老者皱着眉道:“惭愧,惭愧。老儿看相数十载,自认为也是不凡,可遇见了小兄弟,仿佛无尽之浩瀚,方知自己道行浅薄,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小兄弟筋骨健壮,气血翻涌,如汹涌怒吼之蛟,隐约似蛰伏之猛兽状,欲大出之势,除外别的,一无所知。小兄弟究竟名何?又是哪里人氏?”
  徐莫行听罢亦是不解,又是洪水又是蛟的,自己又不是怪物,到了最后也没说清。
  “晚辈名叫余步行,南直隶人,事从凌波镖行护卫。”
  “南直隶人,余步行?嘶,我大明还有此等奇人?老夫这看相术当真是浅薄了,见笑了。”
  徐莫行摇摇头笑道:“前辈无妨,晚辈生来命贱,草草刁民,不知一哂。”
  那胖老者见他给自己台阶下,便道:“为人立本,当行善事。若寻恶,这印堂发黑,血光凝聚,大灾将至,万物之事,无量天尊皆明心台,诸恶诸善,一应有报。”
  徐莫行看他说了一堆灾啊,恶啊也是不解,只是称是。
  那老者又打量了几眼才不舍的移开目光,欲离身而去。
  徐莫行顺势问了句,“敢问道长尊姓大名?”
  “哦,老儿平平无名,唤我龚元便是。”那老者说罢便杵着布杆下了铁塔去。
  徐莫行看着这神秘的龚元,实在是费解,头一次遇见自告奋勇看相的,碰了一鼻子灰却直言不讳。
  “龚元”徐莫行念了两声便不再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