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求援信
但今天他们可走了眼。来的这人身着布衣,又少了条胳膊,放在平时真要被当成叫花子撵出去。但他出手阔绰,直接包下天字号厢房整整一天,又点了最贵的燕翅席,开销已够小户人家一年的用度了。
人们对这独臂青年议论纷纷,而对他宴请之人的身份则更感兴趣。
独臂人当然是李残。在秦王府时他大场面见得多了,这家酒楼还真就不怎么入得他眼。可这毕竟已经是全城最贵的酒楼,他也只能在此地设宴,以表达对客人的敬重。
天字号包厢对着大海,视野绝佳。可以清晰的看见海面上往来船只。李残对这一点很满意,他可以清晰掌握客人的动向。一切准备停当,他坐在鹿皮包裹的椅子上沉思起来。
从海外仙山回来后,他与陆恒一行人分手。陆恒杀气腾腾的奔灵州去了,他则孤身北上,来到卢龙城。
在这儿,他要会见一位神秘的贵宾。
事情还要从平安寨初创时说起。
刘半仙受过两次重伤,身体一直不好,当时更是达到最严重的状态。他眼窝紫青,两颊削瘦,连喘气都十分吃力。
并且他的精神状态也每况愈下,总是做噩梦,醒来后便说在梦里有人要借他的嘴说话。
李残自然十分担心师父,一直尽心照料。但病却根本不见好。
有一天他们正在书房里说话,刘半仙突然大叫一声,仰面从椅子上摔下去。李残大惊失色,正要跑去外面喊人,却听刘半仙喝道:“别走,拿笔来!”
那说话的语气和音调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李残立即呈上纸笔,但见刘半仙挥毫泼墨,文不加点的书写起来。他似乎看不见纸张,从桌面上写到地下。放下笔后,他又是一声尖叫,昏死过去。
李残忙去唤人,却忽然瞥见字迹,震惊得无以复加。上面是这样写的:
“看见我字迹的诸君:
事态紧迫,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和你们取得联系。看.毛.线.中.文.网但请你们相信,我是朋友,绝非敌人。现在中原的安危已到紧要关口,若再不力图挽救,将有以千万计的百姓遭受战火荼毒。神州大地将开启一个长达三百年的乱世,相信诸君都不愿见到这种事发生吧!
若要止息纷争,首先务必做大平安寨。但恕我直言,靠各位的能力是不够的,你们需要一位经国济世之才。有一人姓严名信,乃是湟州本地的落魄秀才,各位可将寨中事务委托给他,他能将平安寨带入正轨。
但切记切记,要在九月十日酉时三刻前将其找到,否则此人会死于贼人之手,天下亦将坠入火海之中。吾时将尽,速!速!……”
陈芷儿听见了李残的呼唤,赶来帮忙。她带来毛巾,又是热敷又是掐人中,弄了半天师父才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睛便问:“那人走了吗?”
李残和芷儿面面相觑:“什么人?”
刘半仙叹道:“方才我只听有人在耳畔说了一句‘得罪了’,便昏死过去,还以为是遭到别人暗算。唉,看来我真的不中用了……”
李残道:“师父,这些字都是你写的。”
刘半仙吓了一跳,仔仔细细读了一遍,沉吟道:“我道教有扶乩请仙之术,关外的萨满教亦有降神之术。看样子刚才之事与这两者类似,乃是某种神灵借为师之躯传达信息。
但自古都是人求神,却从未听说神仙不请自来的例子。况且仙狐鬼怪之属向来不关心人间,怎么会如此热心?”
李残道:“师父不知道,徒儿便更不懂了。只是他提到这位名叫严信的秀才,咱们还是得去救吧?”
刘半仙道:“这是自然。”他又猛然一惊“今天是几月几了?”
李残也吃惊道:“师父,昨天是重阳节,我和芷儿刚给你做的寿桃……今天便是九月十日!”
刘半仙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不会已经过了酉时三刻了吧?若是如此,那位严秀才可就没命了……”
李残道:“师父,即使没到时间咱们也找不到他。这茫茫大漠,又是黑天,找人可比大海捞针还难啊!”
刘半仙稳了稳心神:“为师自有办法。”说罢他从袖中摸出个卦盘,掐着着手指默默演算起来。
片刻后刘半仙睁开眼,喝道:“震卦,在东边!”他对李残道:“现在就去,一路向东,定会找到此人!”
李残问道:“那位秀才,不会已经……”
“不会的!”刘半仙斩钉截铁道“所谓‘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此卦有惊无险,大吉大利。快去,切莫误了时辰!”
李残立即牵匹好马,往正东一路狂奔。
行了四十余里,天已经全黑了。李残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万一没赶上救人,万一师父写的又都成真了,可该如何是好?自己岂不成了天下的罪人?
正心中惴惴时,忽见前方火把闪动,尽是人喧马嘶之声。十几个马匪围住一个书生模样之人耀武扬威。
那书生虽然被困,却凛然不惧。背着手说道:“诸位好汉,天底下最没钱的便是秀才,君不见说话时人人都要它前面加上个‘穷’字?
小生一无财帛,二无家人,劫了我也不会有人来赎。相反要让我白吃不少粮食,又是何苦来的?不如放小生继续赶路如何?”
那马匪头子神情彪悍,上下打量着书生。这时有人已将他的行囊撕得稀烂,用刀尖而挑着书,看他是否私藏了银票。但翻了半天,此人果真是一穷二白,大子儿不趁一个。
马匪头子啐了一口道:“晦气,跟这穷鬼浪费了许多时间。老子心情好不想杀人。你赶紧滚吧!”
书生连连称谢,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书籍。
但在这时忽听有人喊道:“且慢!”原来是个身材肥胖的马匪。他厉声问道:“你这书呆子是不是在湟源乡教过书?”
书生道:“正是。”
马匪问道:“你莫非名叫严信?”
书生一愣:“好汉怎知道在下的姓名?莫非是故人吗?”
马匪冷笑不止,一扯头上的面纱:“不错,的确是故人。姓严的,你还认得我吗?”
严生定睛一看,直吓得汗流浃背,心中暗暗叫苦道:“完了……此番休矣!”
原来这胖子本是湟源乡一霸,平日为害乡里,无人敢言。因觊觎一户女儿家美貌,逼死他家老汉,强占女孩儿为奴。严信得知后义愤填膺,自告奋勇去县里帮女孩儿鸣冤。但无奈县官与胖子沆瀣一气,驳了严信的诉状。
严信不服,又自费跑到州府上诉。州府的老爷一来看诉状写得文采斐然;二来与县官素有嫌隙,想借机整治。便将此事一查到底。以致县太爷丢官,胖子落草当了马匪。
今日胖子与他狭路相逢,岂能不格外眼红?
只听胖子道:“诸位兄弟,这姓严的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只有将其千刀万剐方能解心头之恨。请兄弟们搭个帮手。”
严信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就算胖马匪一人都能打他三个,更何况对方有十余人。他长叹道:“想不到我严信空有满腹经纶,竟然死于此处!”说罢闭目等死。
这时正好李残赶到,听见“严信”二字,知道找到了正主,飞身跳下马喝道:“住手!”
众马匪转头看去,只见是个独臂青年,浑不把他当回事。但有那见多识广的却高呼:“不好,是独臂神刀!”
当时在法外之地附近,“独臂神刀”四个字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马匪忌惮他武功,一时无人敢动手。但马匪头子把心一横,大声道:“怂球,咱们十几人害怕他一个吗?给我上!”
十几匹马扬起滚滚烟尘飞奔而来。但刀光一绽,三个马匪便从坐骑上滚落下来。其余人大惊失色,不敢恋战,玩命似的跑了。
严信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李残施礼道:“多谢侠士高义,敢问尊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李残。”
严生眼神一亮:“莫非是平安寨二当家的?”
李残脸一红:“什么当家不当家的,我只是跟着师父一起维持罢了……”
严信哈哈大笑:“太好了,我正要找你们。李大侠,你们平安寨虽好,却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此刻已危如累卵矣。”
李残道:“还请先生和我一同回去,当着我师父的面讲明利害!”
严信答应,二人一同返回平安寨,正应了卦象上那句“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见了刘半仙,严信扺掌而谈,果然见识不凡。刘半仙观其人,觉得他心系百姓,便将平安寨一切事务全权交给严信处理。
这是那个神秘的仙人第一次预言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