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纸谕令

  大秦先主,少年即显英才之气,十五岁即位便下令重修“宣和殿”,更名“文武殿”,寓意:兴文武,振秦国!
  今天年仅十六周岁的大秦新主高高坐在其先父交予他的金黄龙椅之上,秦国南有强楚北有大齐,秦国夹在其中有些左右为难,大幸秦国君主都还算争气,即便少主即位都鲜有无能,小皇帝李煜高高在上却也镇定自若,颇有几分为皇的样子。
  翻新过的的朝觐殿,百官一大早就分列两侧,左文右武,只是因为边关战事紧迫,右方的武将稀稀疏疏不甚多。
  严谋站在文官一侧,但颇有不同的是他所站的地方要高于其他文官一个大台阶,这是因为先帝临死托孤,严谋为辅国公辅佐幼主,辅国之位,国君之侧。与严谋对应的另一侧是护国公,即高陵。
  国君置中,一文一武左右朝局,秦国立国几百年何曾出过这样的局面,孰好孰坏,众臣均忐忑不安,更让群臣担心的其实本该是今早将要来临的边关战报是好是坏。早朝缺席的护国公亲赴边疆,护国保民。
  半晌已过,进入初冬,朝殿外淅淅飒飒的开始飘洒起雪花,一排排的禁卫军笔直挺立,气氛颇有些肃杀,还好大殿内还算暖和,群臣一清早就上朝肯定是来不及吃早饭了,加上这么长时间的站立,有一些大臣腿都有些可是打颤,看着分外好笑,这一切都被李煜尽收眼底,但这孩子却没有笑,只是看着镇定自若的严谋。
  “边关战报!边关战报!边关战报!”
  一声声嘶力竭的战报声,响彻秦国宫殿,声嘶力竭的喊声让飘洒的雪花微滞,声嘶力竭的喊声让腿打颤的大臣精神一振,声嘶力竭的喊声终于让那高高在上的孩子,流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激动神情。
  “禀陛下!雁城战报!”
  “传令兵浑身是血,疲态尽显,手中持有的战报也破碎不堪。”
  “念!”
  清澈略显稚嫩的声音响彻大殿,只一字却分外坚定!
  “雁城粮草被劫!大将军率三万大军下落不明,左将军夏霸领千骑入齐军大营下落不明,军师张恒引一万精兵退据莽山小城意图不明,北齐大军退兵三十里!”
  “啊!”
  “怎么会这样啊!”
  “高将军这是何意?”
  一时间大殿内嘈嘈杂杂,议论纷纷。
  “闭嘴!怎么回事!高将军去了哪里?!这是何意?!”
  小国君重拍龙椅,站起身来,最后一句话是问向严谋的。
  听到粮草被劫,严谋也是很震惊。
  自己明明,是韩厉!
  “好了,你退下吧!”
  严谋暗叹一口气,衣袖轻挥屏退传令兵。
  传令兵一身铠甲破破烂烂,跌跌撞撞走出殿门,走下石板台阶,站在文武大道忽然停住。
  “扑通!”
  向着北方跪下,重重将头颅砸在薄薄铺了一层雪的青石板上,紧接着在一众禁卫军的惊愕和慌乱中,夺过长戈,插入自己体内。
  远处宫门之外是韩厉,看着这一幕嘴角扬起诡异弧度。
  文武殿门紧闭,门内鸦雀无声。
  略作沉吟,严谋终于跨出半步,转向小国君李煜。
  “陛下,粮草押运路线只有我与高将军两人清楚,因此我甘愿受查处,但
  严谋又是略作沉吟。
  大将军为何只率三万兵马就出击北齐二十万大军而后下落不明?左将军夏霸跟随大将军征战多年,为何忽然消失在敌军阵营?北齐大军却也在此时退兵?都值得深究!但此时此刻张恒引一万兵马据守莽山小城到底是何意?!不得不防。
  “据守?!你是说?”
  小李煜站起身睁大眼睛看着严谋。
  “非臣擅言,前方战报在此!也只可做这样的解释了!”
  “陛下!丞相所言不无道理,留守一万兵马退守莽山城实在叫人琢磨不透,我北境现已空虚,如若这一万兵马真有反心而攻我江陵,便如入无人之境,况且张恒为人阴险狡诈为三国所痛恨,却只听命于高陵一人行事,向来对皇室大不敬,现今,应先命张恒驻守莽山城不得回京,而后调南疆兵马,驻扎在江陵以北六百里外榆山以防万一。”
  御史大夫陈平红光满面,抖动着山羊胡扯着大嗓门儿喊道。
  李煜坐回龙椅阴沉道:“什么时候我大秦将士被敌国忌惮,也成不耻之事了?”
  大殿之内顿时安静,都看向居于高台的严谋,严谋微闭着的眼缓缓睁开,面对小皇帝道:“大秦将士为国征战自然称赞,但三军必当听皇令行事,倘如张恒真有反心或者已经叛国,一试便知,如今,当保护我大秦根基为重,无论如何都该做最坏的打算。”
  略微安静之后。
  “臣附议!”
  “臣附议!”
  大殿之内一片附议之声,严谋低着头面无表情。
  李煜看着满堂的附和声,他脖子伸长看向武将一侧,他想着至少从武将那一侧听出一个反对的声音,只要有一个反对的声音,他便可以让这件事从长计议。
  他看了许久,听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
  “准了陈大夫的奏议,严丞相即刻调查高陵一案,三日后奏朕!”
  丞相府,议事堂。
  “是你?”
  严谋端坐高椅,手中茶杯紧握,怒目而视。
  韩厉茶盏轻推,阴笑道:“义父,我可以向你保证,军机泄露绝对与我无关。”
  重掷茶盏,严谋冷哼一声。”
  “但我知晓高陵已经战死,而且只不过是替前方传令兵照看一下家人而已。”
  韩厉阴狠道,杯中茶水也因为激动撒了满地。
  “你倒是真狠啊?”严谋看着韩厉。
  “义父放心,只要将高陵叛国之事坐实,他高家就再无翻身机会。”
  严谋继续品味着手中的茶,他想着:这是今年开春刚从蜀地进贡的上好毛尖,可一些人就要永远无法消受咯。
  秦国建都江陵,江陵有禁牢,天地人,人字关百姓,地字押百官,天字禁王侯,天字牢内,高季兴坐在监牢中,寒风吹着雪花飘进牢房,高季兴只觉得愈发寒冷。
  三日后,皇宫一纸谕令动京城!
  “大将军高陵叛国通敌,以秦国律诛九族,满门抄斩!”
  皇城后宫,二十四开门的大殿尽显王室风范,小国君李煜手握着翻看了一夜的卷宗,站在全开的殿门前寒风呼啸,吹的龙袍猎猎作响。
  “侯公公,先皇在时你就见过先辈们的风采,你说说高陵到底是否真的会叛国?”
  站在李煜身侧,鹤发童颜,低头不语,正是早些为高陵送信函的那位公公。
  “皇帝天资卓越,既然谕令已经发出便是对的,况且”侯公公不再说下去。
  “说!”
  侯公公轻叹一口气,向李煜作揖继续道:
  “是否反,此刻,陛下最不应该明白。”
  李煜看着身上金黄的龙袍忽然想起早先在文武殿发生的一幕。
  “一旦朕的谕令发出,高陵判名坐实,今后便不能再平反,否则便是朕的昏昧,你明白嘛?”
  侯公公低头不语。
  “侯爷爷?”
  公公无后,年少时就想着要将李仪独子李煜当作亲孙子宠爱,这是侯公公的秘密,但细心的李煜却清楚。
  侯公公听闻,跪地不起,大呼:“不敢。”
  李煜扶起侯公公,迎向冲入大殿内的寒风脸如刀割,像是在惩罚自己,之后才缓缓开口:“你说,日后还有人再敢为大秦赴死吗?”
  侯公公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奴侍候先皇三十余年,自认陛下少年英才,颇有先皇之风,天下英才必入大秦。”
  李煜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
  “听说高将军有个比朕大一岁的儿子,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早些时候因国丧舞乐关进大牢了?”
  良久,李煜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道
  “是!”
  “传朕令,将其从这次斩首名单中剔除吧。”
  侯公公略微迟疑,答应一声后退下,就在退出大殿之时,李煜再度开口:“侯公公,你是太祖皇帝当年带进宫里的,很多年没有回家了吧?待朕亲政,你便回乡颐养天年吧。
  侯公公听闻,猛地跪地道:“臣遵旨。”
  出了宫的侯公公脚步愈发轻盈,神采飞扬,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侧目看着今日不一样的侯公公。
  太监哪来的家、哪来的乡,这不就是判了侯公公死刑么,可侯公公打心眼里高兴。
  小皇帝将高陵的儿子做漏网之鱼是情义;小皇帝对自己有情,赶走自己是帝术。
  孤家寡人从来都不是白叫的,侯公公自己觉着,小皇帝有帝术可堪大任,却又不失该有的轻易在,对于李煜他从来都没有敬畏,他像长辈一样看着李煜长大,大内总管需要侯公公却不需要长辈,所以他欣慰、他满意。
  等同于死刑的流放?先帝闭眼的那一刻,侯公公便死了。